第 7 章
殿内寂静。
明月神情怔然，似乎没有听清楚，眼中人眼中没有她，在他眼里，她还比不上一根破簪子，有些僵硬的维持笑容，“皇叔想要簪子明月那里多的是，干嘛非要这根。”
闻人善声音微凉，“本就不是你的东西，何必强占？”
强占？他就这么想她的吗？
明月的好颜色彻底维持不住，握木簪的手紧了紧，侮辱性的用木簪把闻人善的脸转过来，两人眼神交汇。
明月清晰的看到面前人对她的厌恶，心脏蓦的抽疼，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道，“明月竟不知皇叔这么快就和御史夫人熟络了？是她床上功夫了得还是皇叔本就是一个伪君子？这才几日功夫就为她求回簪子了，皇叔可是好久都没跟明月好好说过话了。”
明月迷恋的伸手，想要碰碰眼前人的脸庞，被大手无情的拂开，“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明月不依不饶，“皇叔以前是最疼明月的，皇叔说过明月是最知礼数的，怎么现在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指责明月？皇叔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吗？”
男子的手瘦削纤长，骨节分明，惨白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脉络，好看极了。手的主人却很是讨人厌，取走了贴在他脸颊上的木簪。
速度很快，明月想要拉住时，已经抽回。
“我与她如何，是我和她的事，公主自便。”
男子不愿与明月纠缠，起身便往内殿走。
明月不甘心的拉住闻人善的衣摆，不肯他离开，“站住！不准走！本公主不允许！”
留给她的只有冷漠疏离的背影。
明月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从腰间拔出鞭子，朝他甩去。
鞭子破风的凌厉逼得闻人善脚下踉跄，险些摔倒，扶着旁边的柱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嗯哼。”
鲜红的血刺激着明月的神经，失去神志，大声喊：“你能替云影要回簪子为什么不能回头看看我！明明我比她更早认识你！明明我给你说了我会改！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闻人善！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我说了我会补偿你的！你为什么不信！”
明月娇俏的脸庞狰狞扭曲，点点血珠顺着鞭子飞落，溅在她的脸上，看着比从炼狱里爬出来的厉鬼还要凶上几分。
几鞭子下去，闻人善的背早就烂成一片，狰狞的伤口透过破布裸露在众人眼中。
又是一鞭子落下，闻人善只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断了，或许是骨头吧，一口血按捺不住，终是吐了出来，脑子里一根弦猛地一断。
昏沉倒地，手里还紧紧的握着那根木簪。
见人倒地，
明月忽的吓醒了，鞭子‘啪嗒’落地，明月无措的环顾四周，抓起一个贵女的衣领，一巴掌抽了过去，“为什么不拦着我？！为什么不拦着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皇叔会原谅我吗？会吗？”
贵女差点被明月的疯癫吓晕过去，脸上火辣辣的疼，睁眼说胡话，“公主不是故意的，公主只是害怕被丢下，他会原谅公主的，一定会的！”
余下的贵女宫女奴才齐齐跪地，“殿下一定会明白公主的，公主无错。”
明月得了安慰，心里仍不安，不敢再看倒在血泊里的闻人善，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众人也不敢停留，慌忙跑了出去。
昏厥半响的闻人善恢复片刻清明，艰难的爬到软塌边上，便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昏了过去。
云影通过殿中小鬼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事情的经过，看向闻人善时，清明的眸子有不解有困惑。
可能是很久没有见过那么傻的人了吧。
也许在困惑竟会有人为她螳臂挡车。
闻人善彻底醒来已是夜半，宫殿不似往日黑漆漆的，格外明亮。
隔着屏风，闻人善可看见明月坐在藤椅上看书的影子。
屋外大雨倾盆，狂风卷着树叶呼啸而过，雨水用力砸落在地面，蓄起大大小小的水洼，水珠四溅，淡淡的水雾自地面飘起，丝丝寒意透过细缝偷跑进来。屋内烛火通明，暖意洋洋，驱散了暗处的寒意。
“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吧。”
声音袅袅绕绕，如香炉里飘出的一缕轻烟，可嗅不可触，勾的人心弦微动。
藤椅上的人翻书的动作不改，头未抬起半分，却已知他醒了。
闻人善隔着屏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走了出来。
桌上摆了几道菜和热粥，还泛着热气，色香味俱全，吃多了冷菜冷汤，这样新鲜的饭菜倒是不常见。
“多谢。”
闻人善拿起木筷食用，将饭菜送入嘴中。他饿了很久，胃早被折磨坏了，每次吃饭对他都是一场折磨，胃里翻江倒海，使他每次吃完饭都疼出一身冷汗。他倒数着时间，病态的等待疼痛来袭。
温热可口的饭菜一口一口的被他送入口中，久违的饱腹感传来，他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
闻人善抬头，正巧云影也在看他，不防跌入云影灿如星辰的桃花眼中。
云影的眼睛生的很美，眸子格外明亮勾人，眼尾狭长上挑，眼角的红痣魅惑蛊人，多看一眼就要跌入妖精编织的奇妙梦境了。
云影不知何时抬得头，手下的书页停在那页很久了，她在打量他，一寸寸的，从皮囊到骨肉，明明在看他，又好似透过他在看别人，眼神不自觉带上一丝眷恋，就连云影自己都未发现。
闻人善：“今日多谢云姑娘。”
“你帮我拿回了东西，我向来不会欠人什么。”
云影收回神思，声线平和听不出喜怒，只是简简单单的陈述一个事实，刚才的一丝眷恋恍若是他的错觉。
她帮他治病也只是看在他帮她的前提之上，如果没有这根簪子，他就算是横死在她面前，她都无动于衷。
但，她很好奇明明自己都孤立无援了，还想着拿回别人的东西是什么心境。
云影幽幽开口：“你今日不提木簪，或许不会受这顿皮肉之苦，若想从我口中得到一句感谢未免也太不值当了吧？”
闻人善并不觉得自己为了一根木簪受刑不值，也并非要云影的一句道谢，“云姑娘是受我拖累才沦落至此，我与云姑娘第一次见面时就见云姑娘带着这跟木簪，想着应该是极为宝贵之物，我已是废人，若能做一些令人高兴的事，心中是十分满足的。”
云影不语。
一番话莫名的砸在云影的心间。
云影眼神落下，闻人善手上的那条黑线又长长了一些。
如他所说，寿命又短了不少。
许是云影愣神的时间太久，两人的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有些尴尬。
闻人善主动破冰，声音上挑，带着愉悦，“能为云姑娘拿回簪子我很开心，云姑娘不必为我困惑，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云影看了闻人善良久，并不语，强压住心中的怪异情绪，倏地起身，硬邦邦丢下一句：“与我何干。”夺门而去。
“……”
闻人善不知自己如何惹了云影，愣神片刻，屋外的雨还未停息，隐隐有下大的趋势，心里浮起一丝担忧。
云影逃似的跑出屋，几息功夫便寻了个高台坐下，带着寒意的风迎面吹来，让她恢复了一丝清明。
“主子，给。”乌羽献宝似的拿出一把雨伞，“刚刚见主子忘记拿了，我特地去找了一把。”
云影：“？”
乌羽：“主子不去炼魂吗？”它记得云影最喜欢下雨天去寻妖鬼，这种天气还出没得妖鬼是炼魂的好材料。
难道这次有变？
云影：“……”
明显不是。
知道自己会错意了，乌羽停下梳理羽毛，认真观察云影脸上的神情，又想到刚才云影与闻人善的对话，格外谨慎道：“主子不会是因为那凡人烦恼吧？”
没有反对就是默认。
乌羽现在脑瓜子转的飞快，脑海里快速闪过这些天云影和那凡人的相处，心中得出一个猜测已久的答案！
“主子，那孟婆汤有毒！”
乌羽早就怀疑孟婆给它主子的汤有问题了，它主子一对上那凡人，情绪就没安定过，定是那汤里下了某种药！
云影：“嗯？”她心中的怪异情绪和那孟婆汤有关？药效那么强？
“一定是！肯定是记恨主子上次将地府弄了个底朝天，找着法子给主子使绊子呢，这次历劫就是！凡间苦楚，定是胡编的一个理由让主子来凡间吃苦头！”
“主子情绪波动，肯定和这孟婆汤有关！为的就是让主子尝尝这凡间的爱恨苦楚，好重的心计啊！居然想让主子对一快死的凡人动情！其心可诛！主子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动情？”
“是啊！”
乌羽在地府也是个爱看热闹的，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看过不少男女相爱的场景，动情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退让！它主子对这凡人何止是退让，简直就是纵容！
三天两头的给这凡人输送鬼力，它在主子身边呆了这么久都没有他的次数多！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它主子还在等人呢，这要是回了地府主子记忆恢复，发现凡间多了一情缘，那它就洗洗准备进油锅吧。
乌羽斩钉截铁的态度成功把云影带歪，显然忘记了它主子一开始是想剥闻人善的人皮的，输送鬼力也纯纯是见人要死了，不得不出手。简单的问答直接上升到动感情的高度了。
云影心中讶然，她还会对一凡人动情啊？
云影吹了好一会儿冷风，将心底的奇怪情绪压了下去，才往回走。
出乎她意料，殿内还燃着灯，惹得她出去吹冷风的罪魁祸首正规矩的坐在书案前，抄着佛经。
抄书人心境并不宁静，时不时往屋外瞧上一眼，显然在等她回来。
云影在外平复好了心情，目不斜视的走了进来。
就在她即将上床之际，身后的人开口：“夜雨寒冷刺骨，我给云姑娘烧的有热水，洗洗会很舒服。”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