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
清晨五点半，天才蒙蒙亮，城市的大街小巷就已经有了烟火气，早餐铺子这个点蒸屉铁锅都烧得滚烫冒着白烟，连菜市场都稀稀拉拉开始摆摊子。
竟然还真有不少人这么早到菜市场买菜，一堆喜欢早起晨练的老头老奶奶，在菜市场里面溜达买菜。
无数小区里漆黑晦暗的一排排窗户也稀稀拉拉亮起灯光。
卧室开了灯，男人床头放着两张用木质相框悉心装裱起来的老照片。
一张是一对二十多岁满脸笑容的年轻夫妻和他们才到膝盖的儿子的合照，另一张则是两个孩子在公园拍的照片。成长到大约十岁的男孩表情隐忍不发，怀里抱着一个小了他许多的女婴，女婴穿着蓝色史迪仔的婴儿连体衣，白嫩小脸肉呼呼的跟刚出炉的新鲜包子一样，正在蹬着腿嚎啕大哭。
这个时间，高三学生的陪读家长们已经起床给孩子弄早饭吃了，早饭吃不好关系到一个上午的学习状态，一日之计在于晨，可不能马虎。
于戎简单洗漱，也到厨房里忙活自家高三孩子的早餐。
拿出面粉，一颗生鸡蛋，小把韭菜切碎，迅速搅了碗面糊，撒上少许盐和黑胡椒拌匀，平底锅刷一层底油，烙好五张热腾腾的鸡蛋饼。
于戎几乎从小把姚小荟带到大，很清楚她的口味。
鸡蛋饼上浅抹一层鲜香麻辣的牛肉拌饭酱，这个老牌子的牛肉拌饭酱是姚小荟从小到大的最爱，再卷上炒土豆丝、牛柳和水灵灵的脆生菜。
他试了一口，盐度刚好，淡口的饼皮加了鸡蛋，越嚼越香，里面饱满的馅料因为加了牛肉拌饭酱，有点麻辣牛肉的风味。
砂锅里还有昨晚定时熬的白米粥，表面结了一层香浓的米油，像透明的奶皮。
姚小荟吃粥有个毛病，米粥就是米粥，豆子粥就是豆子粥，米和豆子放一起煮她就不爱吃。
弄好早饭，也没见姚小荟起床，于戎看了眼手表，一中毕业班学生被要求6点20前要到校，现在都5点48了。
于戎曲起手指敲了敲姚小荟卧室的门：“荟荟起了吗，再不起来你要迟到了。”
门后没动静，于戎又用力拍了几下门，见里面还是没反应，便拧开了门把手，推门进了卧室：“还睡着呢，猪都没你能睡。”
“喂，醒醒了。”
于戎走到床边不客气地推了推被子。
此刻姚小荟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颗头，似乎睡得正香，被枕头揉成杂草的乌黑头发底下，长着一张小巧柔软的漂亮脸蛋，脸颊粉红粉红的。
没有血缘关系的二人长相也丝毫不相同。
于戎眉骨高，眼窝深，轮廓硬朗，是很有威慑力的长相，他无意识地用男性化的审视目光，一寸寸掠过姚小荟的睡颜，从乌黑的睫毛，秀气的鼻梁，到唇珠饱满的嘴唇处停顿。
他忍不住失神片刻，不知不觉间绊脚的小肉球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刺耳的闹铃声打破平静，枕头旁姚小荟的手机一边嗡嗡震动一边不断播放让人心跳骤停的系统闹铃。
于戎好整以暇地等着姚小荟被吵醒。
但很快于戎就意识到不对劲，这么刺耳的响动下姚小荟居然眉毛皱都没皱，仍然是一点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忍不住凑近细看，他这才发现姚小荟脸红的不正常，伸手一探，掌心下温度滚烫，显然根本不是睡着，而是发高烧烧到昏迷不醒了。
附近三千米内就有医院，于戎头脑冷静地做了决定，比起打120叫救护车显然直接去要快一些。
他一把将姚小荟从床上抱起来，下电梯到负一层，开车到最近的医院挂急诊。
凌晨的急诊科灯火通明。
前台护士一眼注意到有个高大青年急匆匆抱着个没动静的小姑娘过来，立马快步走过来：“怎么回事？”
“高烧，昏迷不醒。”
于戎停完车一路抱着人跑过来的，气喘得厉害。
“快！把她扶这边躺下！”护士引着他走。
不消片刻，高烧昏迷的姚小荟就被安置在急诊病床上。
护士检查完口腔无异物给她戴上氧气罩监护仪，同时不断用酒精在体表进行物理降温，轮番有医生过来检查，抽血验血。
“41度，温度计都快烧到底了，是突发高烧吗？”
“不确定，昨晚睡前大概12点钟，她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早上五点五十前我去叫她起床的时候已经烧到昏迷了。”
医生详细问完病史，回复眼前一脸急躁的家属：“那先等血检结果，要搞清楚高烧什么原因引起的才能决定下一步给什么药。”
看着病床上安安静静仿佛不再醒来的姚小荟，于戎心脏紧缩，无法遏制地恐惧。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及时回国……
血检结果很快出来了，医生看着报告皱起眉头：“常见感染源都是阴性，考虑可能是身体内部原因，免疫系统被破坏或者……病人最近有没有吃药？”
于戎不敢马虎，仔细回想才确定道：“没有，不过她是高三学生，学习压力大，近几个月体重下降很厉害。”
“高三学生是吧，倒是也有心理因素导致的高烧案例……等下这里有问题。”
医生的目光在报告单上的停顿让于戎紧绷的神经再一次拉伸到极致。
“血糖10，怎么这么低？”
“病人现在高烧的同时，还有严重低血糖，昏迷可能不是因为高烧，而是低血糖。”
重度低血糖会导致患者嗜睡晕厥，要进行静脉注射葡萄糖液的急救处理，不期间不断监测血糖数值。
不断又有新的患者被送进急诊部，急诊科的医护十分忙碌，负责姚小荟的医生同时还在负责别的病人，一刻都不得闲。
直到天光大亮，姚小荟的血糖数值才渐渐稳定下来，发热也奇迹般地消退了不少，体温维持在38度。
于戎期间回了趟家拿身份证，回来补上挂号流程。
上午九点，姚小荟已经转到专科病房观察治疗，看着她的血糖缓慢恢复到正常水平，体温也逐渐下降到38度以下，于戎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疲累和饥饿。
姚小荟清醒过来的时候，于戎正在跟人打电话。、
看到姚小荟醒了，于戎三言两语快速挂了电话，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习惯性地摸额头试温度：“你可终于醒了，怎么样，身体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过来。”
“哥……”
姚小荟想坐起来。
于戎按住她：“别，你就躺着，你快把你哥魂吓没了知道不？现在身上什么感觉。”
“就是乏力，然后头晕得很。”
遭了一场罪，姚小荟嘴唇煞白煞白的：“你刚刚在给章老师打电话吗？”她听到于戎喊章老师了。
章老师是姚小荟班上的班主任章巍。
章巍师范研究生毕业没多久就考到一中当老师，长着小鲜肉的脸，操着老父亲的心，对学生很认真负责，在班主任的位置上深受学生爱戴。
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老师，把一个普通的理科平行班的学生平均成绩提升到理科班第四，前三个班级都是培优班。
早上章老师过来看早读课，发现姚小荟没按时到校，就问了穆影莹她们这些跟姚小荟关系好的学生，发现也都联系不上，先是打姚小荟的手机号，打不通后又打紧急联系人于戎的手机，发现于戎手机也打不通，章老师就有点急了。
姚小荟的家庭情况班上学生们不知道，但作为老师他看过档案，姚小荟父母双亡，法律意义上是个孤儿，现实里只有个哥哥在照顾她生活。
就在章老师上完两节课准备到姚小荟家里时，终于接到了姚小荟哥哥于戎的电话。
于戎早上走得急，只带了车钥匙。
之前回去拿身份证的时候，把手机也一起捎上，才发现章老师给自己打了五六个未接电话。
于戎告诉姚小荟：“我帮你请过假了，你们班主任叫你安心住院，假条可以回来再补。”
姚小荟躺在床上，被身体不良反应折腾得迟缓的大脑费力地转动了几下：“哥……老师没说要来看望我吧？拿着花提水果那种。”
“说要来，我婉拒了。”
姚小荟松了口气。
后面护士扶着姚小荟去采集尿样，尿检结果正常，排除了糖尿病。
趁上午科室人不多，于戎带着姚小荟去把其他体检项目都做了，心肺也都没什么异常，直到医生把脑ct的片子挂到观片灯上仔细看，突然指着中心某处：“脑子里有东西，看这里有个很小的黑点。”
那个黑点真的非常小，像是图片自带的像素颗粒，除了经验丰富的医生，一般人真的很难察觉。
“目前情况就是身体其他指标看不出来什么，脑里面这个异物应该不是肿瘤。”
“不是肿瘤，”另一个被叫过来一起看片子的脑肿瘤医生十分肯定道：“肿瘤不是这样，需要进一步判断异物究竟是什么。”
“那我们医院设备就不太够了，建议到上级医院检查。”
于戎刚想开口说什么，察觉袖子被轻轻扯了扯，坐轮椅上的姚小荟朝他使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