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饮血
咻……咻……
小妇人锁好门,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巷道,不过几步,只听陆续的破空声传来,啸声短促,说明箭速极快,很可能是军中强弩。
女子身形低伏、急转,飘若风中烟,避开寒鸦般结成阵的箭矢,叮叮……,箭矢错落有序的订在小院墙面上,箭头齐齐没进墙面,气劲掀起她的鬓发,飘过寒凝眼眸。
鬼魅般一闪而逝,已经矮身避在,对面墙根视野死角处,放下竹篮,素寒撩起鬓角别到耳后,叹一口气,女装就是麻烦。
不知是谁,想出动用用军士强弩,围杀自己,真不是一个好主意,素寒手指抵唇,笑得竟然有些俏皮,像个等戏看的观众。
作为别人眼里的半死病猫,揉了揉肩颈,躺了十天半月,确是需要练练身手,不过打老虎,还是喂老虎,各凭本事。
又一轮箭矢齐发,已经缩到射程死角的女子,让埋伏在楼阁、树上的人,失去了远程攻击的机会,不得不走下策。
领头人只得做个手势,派蒙面手下,跳下院墙直接交手,那是多可怕的一个女人,他自己按了按肩背,吸了口气。
虽在寒霜饮血手下逃得性命,每日却要忍伤口的刺骨寒痛,难以愈合的刀伤,是痛,是屈辱,是恨,但哪及心中的愧疚、悲痛,若是能以我命换师兄的多好。
有个落地的脚步声重了,暴露得素寒都不削抢先下手,这轻身功夫不到家的毛孩,哪家的?丢人现眼。
蒙面人落地后,先看见的是,贴墙根盘坐的白净小妇人,眼带挑剔的看他们持剑袭来。
两边包抄的七八人,对个坐以待毙,粗布衣裳的小妇人,老练的面不改色蓄力出剑,青嫩的毛孩掌心已经冒汗。
今日围杀的不是,女刀客,寒霜饮血吗?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这一迟疑,就比其他同伴慢了一步。
“我承诺云剑师,不再随意杀人,但是,老虎哪能容忍,猴子跑到面前耍把戏。”
说完抬头,两洼寒潭盛住弯月,霜寒入骨,双手合十,空手接住剑身,手腕一转,首先出剑的精壮男人,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剑柄翻动脱手,心里急叫不好。
脚下顿步,使力后退,恰在此时,长剑在空中一个漂亮翻身,落到了女子手上,立剑回身,卸去后面四人的剑刺,直接旋飞一脚,踢翻两人倒地。
借力冲射向,失剑后退的人,落在后面的毛孩,终于不再怀疑,这身法奇快女子的身份,大喝一声举剑去挡,试图解下同伴的危机。
挡是当然挡不住,毛孩未及接招,便被剑气掼倒,剑气擦过,离颈侧极近的肩胛,留下一道血痕,不深,也依然让他痛和惊吓出一身冷汗。
去势不减,略过毛孩的女刀客,用剑背拍在精壮汉子,试图踢她头面的腿上。
咔,骨断的男子咬牙,就地一趴,给旁边同伴留出空间,正好三剑赶至,抵住素寒背心扎去。
哪料到,女子不避,不挡,如后背长眼,连转反身贴着剑刃,迎面杀来…
啊……啊……
接连惨叫传来,领头人急个不行,干脆开口相激。
“寒霜饮血不过是藏头露尾之辈,不敢上来与我等当面对战,缩在下面真是有失威名。”
“呵呵……,以为我重伤,想趁机结果我,就凭你们……哈哈……”
“我记得你,在我刀下活下来的人,本就很少,再来找死的人……还是真第一个,唉……,你运气太好了。
第一次主剑使替你死了,第二次你师门长辈有恩与我,还不走?那我可要再给你们长长记性了。”
女子毫不客气的讽刺里,领头男子的脸面如同被刀扒下来,但他还是紧咬牙关,稳住心神,准备按计划行事。
素寒点穴拧折最后一人的手指时,在他稍稚嫩的嚎叫声里,男子终于慌了起来。
“勉儿?妖女住手,我给你拼了。”
没等他杀过去,女子越墙而起,裙摆飘飘然如一只灰褐飞蛾,追射而来箭矢,总不能锁定她的身影,一时庭院中剑光、箭影,响鸣不绝。
避开呼啸而过的弩,箭,素寒扬剑挥下数道剑芒,青光一闪,高过楼阁的几株大树上,腿粗的树枝,簌簌坠落,藏身其间的弩,箭手,有些敏捷的扔掉强,弩抱住树干逃得一劫。
大部分只得抱着手上杀器,摔落在地,有几个倒霉的让同伴失控的弩,箭射中,躺在血泊里不再动弹,其他清醒的扭脚、断胳膊的军士。
在几息间经历变故,只得惊惧的看着,女刀客若有所思的,立在墙头,打量手上的长剑,抚过剑身,手指夹住剑刃,似乎在与剑无声交谈。
“惊鸿剑,勉儿!你杀了他?”
“勉儿?”
男子涩然的嗓音,打断了素寒感知长剑的动作,疑惑的反问,眼白充血,灰白面色,汗如浆出的领头人。
“啊,师兄……”
男子乌黑的恶血自口鼻中冒出,久未愈合,寒霜刀斜贯后背的伤口,再度裂开淌血,寒气侵入命脉,眼前渐黑的他,仿佛又回到那晚,亲眼目睹师兄为救他,斩去头颅死去的那一晚。
不不,如果勉儿有个好歹,他如何给师兄、师傅交代,抖着手拔出剑,欲冲下去查看,不料让副手拦住。
“韦督尉,不要感情用事,我们此次是要除去,李太守的爪牙,寒霜饮血,避免她去接应,关押上京的李太守一家。”
“李校尉?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还能拿下她。”
以一身武艺投军的韦羡安,对于副手的公然阻拦,愤懑难言,他何尝不是太子的爪牙,还是不得信任的爪牙。
“此计行不通,那就换一种方法,带上来。”
韦督尉看着,毫不掩饰轻蔑眼神,推开他的李校尉,惊觉重伤的身体从内而外的开始溃烂。
他拉着师兄弟夜袭李太守府,意图立功的野心,傻得可怜可笑,他是什么,一条狗都看不起的钻营小人。
“姐姐……姐姐……,呜呜……呜呜”
李彦短腿恨恨的蹬着,抓走阿娘、大哥的坏人,让绳子绑了几圈的胖墩,像只胖□□,一窜一窜的跳炸。
两天没沾水米的小胖墩儿,扛饿,气性也不小,看到素寒哭喊是哭喊,踢人的执拗劲,纵使挨了拳打脚踢,亦是不减一分毫。
“寒霜饮血,你主子唯一逃出的血脉,被我逮住,你是要我卸了他的胳膊?还是腿?”
“……”
小妇人留个背影,看也不看,越下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