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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白鸟舞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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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筱小希离去已经过了半月,而刘波这段时日总是一个人躲在后厨里发呆。

    筱小希所留的两颗灵丹,一颗被刘波献给了其娘亲,一颗被陈归塞进饭里直接喂入了叶老爷的肚里。

    筱小希离去,饭馆内差了管点单的,马三娘则从县里名下商铺调来了一个老人来值守前台,负责饭馆的点单事宜,只听时而有来者称其为陈老。

    陈三巡年六十,鬓角尚黑,听闻是在江湖上闯荡了数十年的老把子,身骨子硬朗的很,行路如风。

    “小刘,一份红烧鲫鱼。”陈三巡并没有选择继用原先的菜单之法,觉得麻烦,便操着大嗓门一个劲朝后厨喊道。

    当如此般没有任何回应时,陈三巡明了,这刘波定是又在神游。

    “得,客官请回吧,今日无菜。”陈三巡略带歉意朝台前客人说道。

    要么走进后厨,将刘波喊回神,再让其做一道菜,再由自己端上桌,要么假装给客人道个歉就完事,显然陈三巡未加思索选了后者。

    日日如此,饭馆工作量可谓是相当轻微,陈三巡时常感叹。

    “这做工多是一件美事儿。”

    每当陈归来饭馆寻刘波闲聊,总会看到前台无人值守,而前台旁则摆着一把木制摇椅,样式酷似官衙小院叶老爷的那把,陈三巡则瘫躺在椅上,鼾声此起彼伏。

    作为前前任打工人,看见自己曾经的职位竟被如此糟蹋,陈归不知是咽不下这口气,还是只是眼红陈三巡的悠闲,便每次到来都会给其来点梦醒时分的小小震撼。

    只见陈归悄然来到陈三巡身后,缓缓靠在他的耳旁,而后叫道。

    “陈老头你没事吧!”

    “还活着吗!快吱个声!”

    “别死这了!”

    陈三巡猛地一哆嗦从木椅起身,便扯着陈归开始对骂起来。

    “好你个陈归小儿。”

    不得不说,陈姓大家族,小的懂事,老的慈祥。

    埼石城,申府。

    申妍手执一杆由狼毫制成的毛笔,蘸墨细掭,但看着空白的宣纸,却不知如何下笔。

    “小姐,在写些什么呀。”一个跳脱的小丫头在其桌边探头。

    申妍轻拍丫头的脑袋,笑道。

    “本来有些灵感,被你给打搅啦。”

    小丫头闻言委屈地低头道歉,将申妍所说给当了真,“婉儿知错了嘛。”

    “逗你玩的,你不来我也写不出来。”申妍捏着卓平婉的小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还是,作画吧”

    卓平婉见小姐枯坐桌前许久,欲带其外出走动走动。

    “小姐,你看今日天气真不错,正值初春,我们出去赏花好不好。”

    申妍摇头,拿手轻点了一下外窗边生出的海棠枝,叹气道。

    “爹爹定是不许我出门的。”

    “也不知我这病何时才能好。”

    一想到自家爹爹,申妍发现好像一日未见其身影,向卓平婉问道,“爹爹今日去哪了。”

    卓平婉回道,“老爷南下赴商会去了,是江南一带的大商会。”

    “行,知道了。”

    “”

    卓平婉也不知该怎样安慰自家小姐,只好跑出申府,从外面摘了朵正值花期的月季,又小跑返回赠给了申妍。

    申妍将月季平放在纸上,画中的水墨似月季倒影,仿佛也在因风而动。

    小小一扇木窗隔了两方天地,室内一方自二人无言后,昏暗又寂静,室外一方小院阳光普照,鸟语花香,但也缺了属于人的几分生气。

    申妍正晾干流墨,准备封卷丢入画筒,一只白鸽从窗外飞来,落在了申妍卷着宣纸的手边,灵巧地在桌上蹦跶,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如此亲近人的鸟儿,申妍还是头一回见,心想难不成是从别家的笼子飞出的家鸟,便好奇地打量着白鸽。

    白鸽通体全是白羽,没有一丝杂色,甚至连其喙、其爪都是纯白。

    其足边被系着细麻绳,绑着一卷褶皱发黄的信纸。

    申妍小心翼翼探向白鸽,白鸽也没有躲开,任其将信纸取下,而取下摊开发现纸上竟是一片空白,和申妍想象中寄错的与妻家书并不相符。

    “难道纸上的笔墨是特定光照才能看见”申妍如此想到,双手持着纸张对向阳光,又来回调整光线照射的方向,可没有任何内容浮现。

    “难道是需要沾些水渍”申妍又取来一碗清水,将信纸泡入碗中,随后捞出发现还是依旧无字。

    卓平婉看着申妍拿着一张黄纸在屋内捣鼓,像极了其几年前还未确诊痨病的活泼姿态,也跟着申妍翻东翻西起来。

    “啊”

    在试验能否通过研磨的花粉让字迹显现的途中,信纸浸泡在水中溶解成了纸屑沫。

    而后,申妍便坐在桌前,双手合一,向白鸽拱手道歉。

    卓平婉心想,小姐真是兰质薰心,甚至有点过于天真,信纸破了便破了,给一只飞鸟道什么歉,就算是道歉,它也不会意啊。

    可白鸽扭头撇了眼申妍,小跳了两步,将申妍先前所画的月季叼起,又落脚在申妍身前,朝其拍打了几下翅膀。

    申妍见白鸽竟通人性,尝试发问,“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个卷起绑在你的身上?”

    白鸽点头,又任申妍将画卷绑在足上,随后便在申妍二人不经意间展翅从木窗离去。

    “诶,鸟儿飞走了!”

    申妍望着白鸽飞走的方向,不知其最终会飞到何处,也不知是在为谁传递这书信。

    如果真有人收到这卷画,是否会觉得困扰,是否会觉得画技不堪,又是否会嗤笑后随意丢弃。

    仅是这简单一事,申妍便整整思考了三日,日日坐于桌前,看着窗外,盼着那只白鸽再飞来。

    “小姐,还在想那白鸟呢。”卓平婉端来一盘切好的鲜果。

    见申妍点头没有说话,卓平婉用木筷插起一块鲜果递给申妍,问道。

    “小姐,老爷说今日要你作出五副关于迎春的墨画,说是亥时来查。”

    申妍闻言把手中笔往桌上一摔。

    “要我画迎春,又不让我外出去看春,是想让我全靠臆想作画?”

    “我只是生病了,不是下身不遂!”

    兴许是申妍也觉得不该朝婉儿撒气,补了一句,“没事,我就觉得爹爹管得太过了。”

    “可是小姐你一旦外出,那漫天飞絮会加剧你的咳嗽的,老爷也是为你好。”

    “行了,知道啦,让我一个人待会,需些落笔静思。”申妍将卓平婉打发走后认真构思起作画。

    迎春,何为迎春,是冬遗积雪的消融,是新芽冒头的生机,或是百兽苏醒的觅食,又或是那眼界之外却有声传来的热闹非凡。

    两个时辰,申妍未曾歇笔,一连完成了四幅墨画。

    一幅画着林间小鹿在雪融之处低头寻着嫩草,旁有雪水在沟壑中流淌;一幅画着光秃枝头生有花苞,苞开却未完全绽放,动态有力。

    一幅画着鸡犬嬉戏于田舍间,木栅上有大小两蛇盘旋,口吐蛇信去感受春风。

    一幅画着屋舍俨然,农商往来,人人神态各异,却又立于一面之内,乃春来万事兴也。

    画画皆为所作,画画皆非所见。

    而这最后一画,申妍没了想法。

    该画何事何物呢,申妍透窗望向蓝天白云。

    一只白鸽嘴衔青枝朝木窗飞来。

    有了,最后一画。

    便画这白鸟舞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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