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叶晴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投过去的视线被她稳稳接住。他才知道结束和开始的时候是一样的，苏荔荔没开玩笑。
他再一次问了那句，“为什么？”
“我现在讨厌姓叶的。”荔荔给出的理由和当初看顺眼如出一辙。
“你只是讨厌姓叶的香港人。”叶晴尘慌不择言，“我不是香港人，我是……我是洋小狗。并且我保证，保证他们以后一定不会再来打扰你。”
与你是哪儿的人无关的。我们之间立着的毛玻璃，我必须亲手拆掉！荔荔心说。
荔荔缓慢地抬了抬眼皮，迎着他的灼灼目光，再次重申，“我还说过，我很快会离开香港。”
对啊，这是台风那天她说过的话。她还说，因为香港变得不可爱了，自己中和掉了那份无聊。短暂慌神之后的叶晴尘平静下来。他询问，“你收到offer了？选哪个，波士顿的还是旧金山的？”
没有offer，只有拒信。荔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告诉他。她伸手挡住他抬起的胳膊，“你不要跟着。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荔荔在前面，走走停停。
走的时候，没有方向漫无目的。她满腹心思复盘申请和面试哈佛商学院的全过程以及它没有给自己offer的原因。
停的时候，她会趁着路边的夜色玻璃橱窗，瞄一眼远处跟随的叶晴尘。
在一个十字路口，她趁着最后几秒绿灯跑着过了马路，拐进一个尚在营业的面包店，买了一个可颂和一杯咖啡。从面包店出来，身后没了他的身影。
荔荔咬着面包混进一个东北旅游团，跟着叔叔阿姨们又回到中环。吹着维港的风，隔海看着夜九龙，她拨通了华歆姐的电话。“姐。”
华歆问，“怎么了？听起来不太开心。”
荔荔趴在海边的围栏上，囔囔着说，“嗯。心情不好。”
“说说吧，我听着呢。”华歆趁机拍了拍身边的女儿，示意她去找爸爸玩耍。
“哈佛把我拒了。”荔荔咬着咖啡杯的吸管，“这不是最重要的。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在申请mba，如果三大皆空可就太丢人了！事以密成，语以泄败。老祖宗没骗人。”
“沃顿和斯坦福没出结果呢。再说很多学校的项目，第二轮申请还没结束，第三轮没开始。有了第一轮的经验，第二梯队的项目申请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华歆劝她先别丧气。
“那些都不是哈佛，不是最好的。姐，还有阿，刚刚我跟那个新小叶分手了。”荔荔补充了新信息。
华歆问她，“所以哪个才是你心情不好的真正原因？”
“被哈佛拒绝吧。这涉及到面子问题。我原本打算装逼呢。说出去是我来拒绝哈佛，而不是哈佛拒绝我。现在没机会了。”荔荔说着说着，自己笑了出来。
华歆在电话那头也笑了。她不认为荔荔最后一个offer也收不到，没有哈佛还有沃顿，还有斯坦福，还有别的学校。她反而觉得荔荔这会儿心情不好是因为新小叶。
“这是实话？”
荔荔接着又说，“分手不算什么，只是为了更好在一起。”
“不破不立，打破重来？”
荔荔嘴角露出清浅的笑，“差不多吧。以前杂念太多，再继续下去的话，杂念会成为疙瘩。杂念只有清除了，没了，什么都有了。”
“你就不怕他领悟不到你的意思？”
“他聪明着呢。”
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华歆调侃她，“这可是你头一回夸别人聪明呢！”
“哪有。我经常夸小猫和小猴聪明。”荔荔反驳道。
华歆笑了，“他们是你的侄女和侄子。你夸他们聪明的时候带着爱意，你夸小叶聪明的时候也一样带着爱意。好了，好好恋爱，认真生活。你认真了，努力了，今天没有好消息，明天就会有。姐姐祝你在圣诞节前收到斯坦福的offer。”
从书房重新跑出了的小猫也凑到电话旁边说，“小姨，我也祝你收到斯坦福的offer。这样我就可以去斯坦福找你和干妈玩儿了。”
小猫的干妈是许晓薇，最近才去斯坦福教书。
“你怎么出来了？”华歆转头问女儿。
“爸爸也在接电话。我不要跟爸爸和孟伯伯说话。”小猫凑到妈妈耳朵旁边说，接着她又转向电话问道，“小姨，你什么时候去斯坦福？”
华歆把电话递给女儿。荔荔跟电话那头的小猫叽叽喳喳聊了快半个小时，心情好多了。
叶晴尘一直跟在她身后，回忆着从相遇到现在的点滴，琢磨着刚才交谈的细节。她自始至终没说不喜欢，没明说不爱。当然，她也没有说喜欢，更没有说爱。但是不一样的。他在不远处隐着身，看她啃面包，看她混进旅行团，看她打电话。
直到回小区，她进了电梯，他才跑着过来伸手挡住即将合门的电梯。电梯里依然只有俩人。
“好巧！”叶晴尘说。
“巧个鬼。”荔荔送了他一个白眼。
她晃了晃手机，定位没有关闭。他真当自己一无所知呢。
叶晴尘没脾气，继续服软，“你晚上只吃了一个可颂，会饿的。我打包了宵夜，回家吃。”
他并没有把宵夜袋子递给她，也没有按下自己的楼层。当电梯到达18楼，房门打开，他像往常一样跟着进门。
叶晴尘确实聪明，他很快猜到荔荔提分手的意图。不过，既然已经坦诚了，不妨将过去的困扰摊开说个通透。
彻底翻篇，明天才会是新的一天。
他从袋子里往外掏打包盒，也从嘴里向外做着沟通。“我们面对的障碍虽然不一样，不过清除情感障碍的工作，不应该只是你来做。我也应该做。”
“说来听听，你面对的障碍是什么？”荔荔反问他。
叶晴尘说，“先明确规则。真心话环节不准撒谎，不准说一半藏一半。大家谁都不可以迁怒生气。生气伤身。”
荔荔没异议。
“为什么没有爱上eric？我看了你跟eric的照片。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你笑得很开心。一个人没有爱上给她带来欢乐的人挺难的。”eric是他的障碍，叶晴尘曾经一度以为不是，现在心里又有了疑惑。
“朋友也可以带来欢乐。”荔荔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如此奇特，“相处过程中，我有点迎合他。开心是真的开心，累也是真的累。”
“为什么？怎么迎合？”叶晴尘追问。
“就像徒步后我原想用一听可乐加一个汉堡凑合一顿饭。他却提议去□□致的日料，饭后还要喝上一杯。因为他是带我玩儿的人，我一般不忍心拒绝。我不是不能接受正餐，但如果是我喜欢的火锅会更好。”
浅层是他们喜欢吃的东西不一样，深层是俩人生活方式的迥异。荔荔知道迁就只能是暂时的。
叶晴尘顿了一下，提议说，“别吃宵夜了。我们去吃火锅！”
“叶晴尘，你不也在迎合我吗？”荔荔抬眼反问他。
“不是。我没吃饭甚至没有可颂打底，也想吃火锅。”
“想吃，自己一个人去。”
“算了。今晚的烧鹅不能浪费。改天再解馋。”
“你还真能屈能伸。”她说。
“主要是没想到你过河拆桥。”他不紧不慢地回。
“你不会明修栈道啊？”她反问。
“我怕你暗度陈仓。”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想要从她这里要一个保证。
“现在……”她顿了一下，挺赏心悦目的，做了省略后继续说，“我干嘛要费工夫做偷天换日的事儿！”
叶晴尘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刚刚好的弧度，“也是。你的同行们，你下了班根本不想再看到他们。你的同学们，如果能处对象也不会浪费机会到现在。你的同好们，没有比你眼前人更靠谱的。当然这些都是浅层的因素。”
荔荔的眼眸更亮了，问道，“你说说，深层的因素是什么？”
叶晴尘刚夸完自己，改夸面前的人，“你有一双慧眼，能发现眼前人的外在美和内在美。”
荔荔不买账，“别总变着法儿夸你自己。”
“我在夸你呢。你今天收到面试结果了？”
“嗯。拒信。”
“哪个学校的？”
“harvard！”
“千里马被拒绝了，不是它的错，是哈佛不能慧眼识珠。斯坦福一定会有好结果的。加州气候比波士顿好，学校也不比波士顿差。”
“主动的选择和被动的选择是不一样的。”
“这怎么能算被动呢？我表白，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嗯？”
“我在举例。就像你表白，我接受做你男朋友，这事儿是两情相悦，跟主动和被动没有关系。”
“你可真会举例。恋爱表白和申请学校是一回事儿吗？”
“本来是两回事儿，不过在今晚它们好像是一回事儿。”叶晴尘看了眼手表，掏出手机点开时钟界面。手机被推到荔荔的眼皮底下，手机屏幕上的北京时间从23：59分跳转到00：00。
“新的一天了。没有男朋友的苏荔荔小姐，请你耐心听完我的一席话。可以吗？”他盯着荔荔直到她点头，才有继续说，“我在十八岁的时候，偶遇一个漂亮的中国姑娘。”
荔荔插话说，“为什么要强调漂亮？如果不漂亮，你就会转眼忘记？”
叶晴尘回答她，“事实上，她就是漂亮呀。”
荔荔别过眼，叶晴尘继续，“漂亮是她众多优点中的一个而已。她身上有比漂亮更加迷人的力量感、信念感、道德感、可爱和智慧。不知道这样可爱的苏荔荔，能不能做我女朋友？当然，我这人有三大优点：话少力多、言出必行、时间和空间都自由。”
“这个陈述太干了，没有灵魂。爱情不是摆条件，而是看感觉。感觉来了，爱情才会降临。”
叶晴尘注视着她的眼睛，因为语言会撒谎，眼神不会。
荔荔瞪他，“不许乱放电。再说姑娘几个小时前才刚分手，你不怕她把你当作疗伤海绵？”
叶晴尘笑着收回眼神，“首先这种假设并不成立，其次我愿意做过渡期的桥。”
“你明修栈道也忒着急了些！我们这次要从朋友做起。”
“好朋友约明天的早饭，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生活中如果有能够让人感到快乐，让早上醒来感到高兴的人，其实是件幸运加幸福的事情。
次日早上，叶晴尘来送早餐并没有见到苏荔荔。电话提示关机，他起初以为她早起去巴西柔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