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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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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歆夜里睡得并不好,入睡困难,睡眠浅。每隔一会儿便会醒来,然后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才能再次入睡。

    她第三次醒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三点半不到。

    华歆穿上鞋子出了房间,屋里空荡荡的,虞时南没有回来。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握着电话,手指最终没有摁下号码。滴滴的电流声之后她把听筒放回原位。

    屋里寂静的有些骇人,人彷佛置身完全陌生的幽暗空间。她的左右眼皮跳动个不停,华歆急需找回往日熟悉的知觉和气息。

    隔了半晌,房间里出现一簇跳动的小火苗,很快火苗灭了。原来的地方亮起了烟丝燃烧的点点红光,烟叶的焦味很快弥散了房间。

    虞时南轻轻拧动钥匙,推门入内看到的场景跟他原本以为的完全不一样。华歆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手边的烟灰缸边上放着点燃的香烟。烟丝一点点燃烧,烟灰一段段掉落。她并没有抽,或许,她只是这一根没有抽。

    他上前准备摇醒华歆,这个姿势睡觉一不小心容易落枕,白天会不舒服。

    伸着的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她的肩,华歆突然睁开眼睛,眨眼怔了一秒钟,嗓音哑着问他。回来了?火灭了吧?

    虞时南收回手臂,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灭了。没影响到咱们厂区。”

    “噢。那就好。你要不要去冲个澡睡一会儿?”她又询问道。

    “我在厂里洗过了。”虞时南说话的时候,看着烟头彻底燃尽,最后灰烬掉进烟灰缸,烟蒂落在茶几的玻璃上。“你夜里睡了几个小时?”

    “没算,一个多小时吧。”华歆又向后靠住沙发,半闭上眼睛。

    虞时南闻言拉住她的手腕,这次用力了。他将人从沙发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地带人进她的房间。

    华歆心里不爽,除了悲伤之外,还有无法入睡的烦躁。她坐在床边,抬头瞪着他,却没有开口。其实是她有些不敢开口,虞时南的面色并不好看。想想也是,过去的一周里他操办了葬礼上的大部分事情,异常忙碌。晚上他又熬了一夜去灭火,回来看到自己点着烟不睡觉,生气也正常。

    想到这里,华歆低头脱了鞋子,乖乖拉上被子,躺在枕头上看着他。

    他们领过结婚证之后先是两地分离四个多月,后来华老师又频繁住院,偶尔俩人单独相处也多是担忧老师的病情。如今老师去了,虞时南想过与华歆开诚布公聊一聊婚姻关系。只是,此时不行,她没精打采,他自己也是疲倦不已。

    想到这里,虞时南叹了口气,弯腰扯了扯被角,“睡吧。早上见。”

    华歆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会睁眼到早上。谁知闭上眼睛后,她不知不觉熟睡过去。再次睁开眼睛是被敲门的声音吵醒,她下床开门的时候,瞥见窗外的太阳已经到了正空。她的回笼觉一觉睡到了十一点。

    敲门的人是时月和虞锋,他俩住附近的招待所。吃过早餐,俩人打算去老街菜市场买菜,一早就来家里。结果接到儿子的电话,硬是拖到快中午才来。看来,晚来是对的。

    “小花,昨儿淋雨没感冒吧?”时月进门后挽住华歆的胳膊,伸出手背放华歆的额头感受她的体温。

    一旁的虞锋,手里提着食材进了厨房。华歆也想跟着进,时月拉住她,“让你虞老师忙吧。他做饭好吃。咱娘俩偷个闲儿。”

    时月先前在华歆面前一直称呼虞锋为你虞爸爸,这次怕她听到爸爸的字眼触景生情,于是改口叫了虞老师。至于儿媳妇什么时候改口,现在不重要了。

    “没感冒。昨晚喝过姜汤。”华歆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解释说,“我睡过头了。”

    “阿南一早打电话说你凌晨四点多才睡着。小花,受苦了。”时月反过来安慰她。

    华歆心里一酸,低头控制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没一会儿,她悄悄环视了一遍家里。客厅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甚至烟灰缸都被虞时南收走了。“我哥他?”

    “噢,阿南一早去公司了。”时月告诉她虞时南的行踪,“貌似是因为银行的临时贷后现场检查和访谈。”

    华歆知道三家银行的贷款事宜,也知道其中一家银行先前因为爸爸生病后的工作交接对华氏化学的贷后检查盯得很紧。那家银行每个月都要派人到工厂实地走访生产和销售情况,查看财务数据和收付款流水。估计今天的临时检查除了因为爸爸的过世,也因为昨晚附近工厂的火灾吧。

    “我哥也很辛苦。”华歆说着要往洗手间走,准备去洗漱。

    时月跟在她身后,一方面顾及她的情绪,一边观察家里的布置。葬礼期间,她匆匆来过一次。当时她见书房支着折叠床,床上有阿南的衣服。那次小花的房间门关着,她并不能断定俩人分床。

    这次书房和华歆房间的门都敞开着。书房的折叠床已经收起来,折叠沙发上没有任何床上用品,与一套寻常的沙发一样。不寻常的是华歆的房间,床上不像是睡过俩人的样子。

    其实,最先觉察到小夫妻俩人不亲昵的人是虞锋。虞锋跟时月悄悄地说,咱们平时不论是挽手、拉手还是推搡都挺自然的,怎么新婚不久的小两口肢体接触那么少,还那么别扭。时月当时摆摆手说,小花的爸爸在医院,哪有心思亲昵。再说,儿子什么脾性你不清楚,他在外人面前就没热络过。

    这还是去年的事情。

    时月从见到华歆的第一眼,便喜欢这个儿媳妇。她也乐意看到儿子因为小花而神色紧张,比如昨天的慌张和陪伴,比如今早的叮嘱。这些在时月看来都是儿子不再执着人性善恶这种抽象叙事的表现。简而言之,她喜欢有人情味儿的儿子,也喜欢改变了儿子的姑娘。

    正因为此,时月意识到俩人可能分床睡觉的时候,心里一咯噔。她又想或许自己看到的只是他们相处的一角,只是片面不是全面。她面上并未显露半点疑惑,上前给小花递上干净的毛巾。

    华歆不知道时老师心里所想。她从小没有妈妈,虽然时月在尽力对她好,努力淡化婆婆和媳妇的身份隔阂。但是,婆婆毕竟不是妈妈,她接过婆婆递来的毛巾,又不好意思地露出了浅笑。

    时月觉察到她的难为情,悄悄后退了一步,随后又开启新话题。“你早上没吃饭。虞老师先给你煮碗小馄饨垫一下,正餐稍后再做。我生完小安的那几年,情绪波动很大。你虞老师一有空就变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当然,那些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从那之后,家庭分工倒是明确了下来,我打扫卫生做家务,他做饭洗碗。”

    虞时安比虞时南小九岁,华歆时不时听时月提起这个弟弟。

    华歆抬头,似乎想问那虞时南呢?

    “阿南出生没多久,虞老师和我便去了西部支援三线地区的教育。我们在西部呆了八年。说起来,我和你虞老师挺对不住阿南的。”时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四五岁之前一直跟在外婆身边。”

    华歆听到这里一怔,不由得好奇起来,“后来呢?他去西部跟你们团聚?还是你们回江城了?”

    时月摇头,“没有。我妈妈在他快五岁的时候去世。几个月后我才收到家里的信件。特殊年月里我和你虞老师也回不去。之后有位远房亲戚来家中,她照顾了他们爷孙好几年,直到我们回江城。”

    华歆想到二十多年前的时代,不由地将关注的焦点从虞时南转移到面前的时月身上。她忍不住共情时老师,想到那时候的时老师隔了几个月才能收到母亲去世的消息,该有多悲伤。

    “您那时候很难过吧?”

    时月没想到小花会问她当时的心情,不禁有些动容。“嗯,跟你失去爸爸一样难过。”

    虞锋在厨房和面,很快包好并煮了一碗小馄饨。他端着饭碗来客厅,看到婆媳俩人抱在一起抹眼泪。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依照他对自家媳妇的了解,总差不离那几件事情。他打趣说,“我应该再拿一个空碗,好接住你们娘俩掉下来的金豆子。”

    时月抬头破涕而笑,华歆赶紧起身要想要接过虞老师递来的馄饨。

    “小心烫。”虞锋将碗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没多煮,十来个小馄饨。你先垫垫肚子,吃饱了有力气,再陪你时老师哭。她哭起来,渭水能涨潮,黄浦江能浪打浪。”

    时月上前拧着虞锋的胳膊,让他在小辈面前瞎说。

    虞锋朝时月挑眉,用眼神询问她怎么回事儿,本来俩人来的目的是让小辈开心些,结果眼泪一个传染俩。

    时月没多解释,推着他的后背催促他进厨房准备正餐。

    华歆吃完馄饨,不好意思让虞老师一人在厨房忙碌,便也进去帮忙。

    这次,虞锋没再客气。他指挥时月和华歆洗菜,洗海鲜。没一会儿,厨房的杂活儿便做完。

    虞锋似乎不经意地跟华歆说,小花,你去给阿南拨个电话,问问他中午回来吃饭不?

    华歆低着头用抹布擦干手上的水珠,柔声应了一句,好。

    她人背对着虞锋,虞锋看不到她的表情。倒是时月可以看到她的侧脸,她见她低头的时候脸上露出小姑娘的腼腆神情,心里倒是放心了不少。

    实际上,华歆是心虚才低头,脸色的红晕也是因为愧疚。刚才的气氛和谐,暂时脱离哀伤的她完全没有想到要关心虞时南的一日三餐。

    华歆先拨打了虞时南办公室座机的号码,电话一直没有人接通。她又拨了大哥大的号码,隔了好久才被接通。

    她听到听筒里传来那声喂,恍惚了一下,刚才闭着歇神儿的眼睛突然睁开。“你……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用等我。市消防的人待会儿要来临检,我走不开。”虞时南说。

    “你……”

    没等她说完,虞时南插话补充了一句,“我爸妈他俩很喜欢你,不要害怕。”

    华歆其实想说的是你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嘶哑,想提示他喝水。

    她最终还是没提示,只是简单的“噢”了一声。虞时南后面的那句画蛇添足了,她单独跟他父母相处过很多次,才不害怕。

    虞时南又说,“傍晚之前我肯定到家,晚上要送他们去火车站。”

    “啊?晚上就走?”她心头一震,万般不舍。

    虞时南也听到她的不舍,解释说,“晚上的火车,明天他俩还要上课。”

    “噢。”华歆的眼睑垂了下来,情绪又低落了。趁着电话那端有人叫虞时南,华歆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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