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9 爱恋的苦滋味
隔天，他还是请了假。
他一个人回到了校园，重新站在了当初第一次打比赛的舞台。在那里，他第一次碰到了小妻子。彼时的她，不知道是站在哪个小角落，又以怎样的态度来看待自己？
朔风带走了流年的痕迹，散不尽的是人生的离歌。他有点累了，总感觉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他都已经两手空空。有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沉重的打击着他。
正想走的时候，许云川被叫住了。
他停顿，回眼望去，发现是之前在校友会妻子身边的女性。她叫住他，也有点意外：“你好，我是白白的舍友，程焉！”
“你好。”他点点头。
程焉笑环顾了一下四周，兀然笑道：“我还记得这个地方，是白白第一次碰到你，并喜欢上你的地方。”
许云川一怔，就看到程焉指向了右边的方向，“喏，那就是当时她站着的位置。白白这个人，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所以我当时以为她看一眼就走了。”
“谁想到……她停了下来，完整的看完了你的比赛，然后跟我说，她喜欢你。”程焉笑了，“我当时都惊呆了，这个万人迷舍友，只是因为看到你的一场比赛就魔怔了？”
许云川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他似乎都能想到她当时的模样，面上几分冷淡，但眼里又满满是真诚和爱意，如同那张张贴在店内的照片。
“从这之后，你每场比赛她都会去看。”程焉说：“她还专门买了一个手账本呢！每次回来，都会把自己拍的照片给洗出来贴上去。我两都是搞美术的，她那时就画了好多你的同人，后面画了整整一大本。”
所以，小妻子成为他的专职画师，也不是偶然。
“她那时知道你有女朋友之后，其实也蛮失落的。”程焉坐了下来，视线前方是一个长木椅，自家舍友就喜欢坐在那里看比赛，“我就问她到底喜欢什么，她就说，她喜欢你身上那股劲，打比赛的时候，仿佛在发光。”
“所以她很快就振作了，因为她清楚，她是把你当作了精神上的偶像。作为一个粉丝，无论偶像是否恋爱、是否结婚，她都选择支持与祝福。”程焉叹气：“我那时觉得她老夸张了，居然把你当作了偶像而不是潜在男朋友？但是白白……她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永远支持着你。”
是，小妻子在这一点上，真的做的很好。
许云川感觉鼻头凝聚了一股酸意。
“我说这么多，是想让你相信白白，并爱护和珍惜她。”程焉的语气很认真：“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和你在一起……不过以她的性格，她选择在那个时间段跟你结婚，一定是用了巨大的勇气。即使知道你……对前女友还有留恋，但她更关心的，是想让你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去做那个发光的人。”
是……小妻子，一直以来确实都是这么做的。
她彻头彻尾，都不是抱着让他爱上她的目的结婚的，而是想让他振作。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受了太多的委屈，也承受了太多的冷漠。逐渐的，她选择了放手。
他并没有重新振作，也没有成为想成为的自己，她便错认为是自己的责任，因为两个人捆绑的婚姻，让她以为对于他而言，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束缚。
“云川，你和我在一起不会快乐。因为只有且这一条，我就决定要离开你。”
那天小妻子的话，不知怎得，清晰的响在耳畔。
程焉说完这些话，就被电话叫走了，临走前，她还是说道：“我要回去工作啦，许大神，好好对白白吧。她这么喜欢你，不求很多，只是想要你的关心与尊重而已。”
风有点冷。大抵是深冬至暮，长椅边的草色缀上夜灯的黄，落了几层的沧桑。
许云川站在不远处，深邃的眼眸似藏了风雪，暗涌四起。旁边有学生经过，都不由得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他接到了很多人的电话。奶奶、队友、陆淮……但就是没有接到小妻子的电话。更深露重，他不由得想象小妻子一个人看着去世亲人的样子。她仍然那般的淡漠，秀雅的眉眼似山岫聚拢，不悲不喜的凝视着扫落的霜雪。
她会不会感到很孤独？
回到家中，就听到江奶奶刚好挂电话的声响。见到他回来，便是喊他洗手吃饭。在饭桌上，江奶奶注意到自家孙子有点魂不守舍，“去哪了？”
“回学校了。”他吃了一口饭，淡声道，复而又说：“奶奶，原来是我辜负了映白。”
江奶奶还没说话，就看见面前的孙子眼圈泛红，有泪水落在面颊上。
暮色至深，她听到孙子因哭泣而有点颤抖的声音：“……都是我不对。映白这么喜欢我，我却这样对她。”
冷淡的、无视的、不在意的……
“哎呦，你这孩子真是……”江奶奶拿起纸巾就是擦，“都多久没哭了？一哭就没个形。就算小庄很喜欢你，但你不喜欢她，那也没有办法呀。云川，喜欢这件事呀，不是因为对方也喜欢你才喜欢，而更多要靠内心的感觉。”
面前的孙子，很久很久都没有哭了。上一次，还是在自己那个混球儿子抛弃他走的时候，这孩子哭得声嘶力竭，一直在后面追着说不要走。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居然追在汽车屁股后面，穷追不舍。
而这一次，却是为了自己的妻子。
许云川听罢，摇了摇头，眼落在昏暗的灯光下，“奶奶，我也很喜欢映白。不是因为知道她喜欢我……而是因为，我本来就慢慢的喜欢上她了。”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从结婚开始，长达一年半的婚姻里，他逐渐的放下了对过往的执着，转而开始慢慢的关注到小妻子本人身上。时不时回家看她做饭、看她晾衣服，听她在耳边的碎碎念、听她拿着风筒轻轻吹的声响……
琐碎的日常攒在了一块，无形之中是平淡，却更是珍贵。
江奶奶无声的叹了口气。
孙子的情感之路，她早就看得透透的了。季苏锦那一段，江奶奶很早就看出来自家孙子并没有真正的喜欢上人家，更多是对方的主动。她一开始还会和孙子推心置腹的聊那一段感情，后来就觉得算了，与其苦口婆心，不如让他自己栽跟头，才知道什么是生活。
生活是很真实的，而自己内心的感觉也是骗不了人的。
“奶奶，那个戒指……其实是你为我准备的吧。”许云川拿起一直随身带在身上的那两枚戒指，很简朴，但是又很符合二人的气质。
江奶奶不由得笑了：“奶奶还不知道你和小庄？这戒指，终会有一天被摘下，但是也终有一天啊，会重新戴上。”
就像疮痍斑斑的感情一样。
江奶奶是真的希望，自家的孙子能和小庄一直走下去。其实江奶奶起初并没有催婚的念头，只是想让小庄可以安慰一下自家孙子。后来有一次，她看见在小庄身边的孙子，没有当时一贯的冷清，而是主动的朝着身边的人笑。
那时候，她就隐隐的觉得，小庄会是那个重新让孙子走出来的人。
可能孙子自己都没有发现，每次看到小庄出现，他就移不开眼神。
这一晚，江奶奶一直在哄着自己恍若刚成年的孙子，听他絮絮叨叨的说起两个人的事情。直到他说到累了、困了，才缓缓的倒在沙发上入睡。江奶奶叹气一声，为他盖好了杯子，擦完了面颊上的泪，才慢慢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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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发现，最近的许云川很安静。不同于以前心情不好就不说话，现在更能感觉他有点飘忽不定。似乎注意力是在这里的，一会儿就又走了，叫也叫不回来。
“春季赛的初赛分组出来了，咱们是和e队比赛。e队是以射手为主核的队伍，我们如果要突破，可以选择让我们这一组的射手抗压，让辅助来争取突破口。”陆淮正说着，就看到许云川低下头，有点发呆，他将手中的粉笔扔了过去，“许云川，干嘛呢干嘛呢！”
他抬起头，表示自己在听。
何愿和一众队友叹了口气，想也不用想是那天电话后出现了问题。但碍于川哥的表现实在是太明显，一众人不用问都心知肚明。
“真的在听？”陆淮挑眉，“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许云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们或许可以利用一下新赛季新辅助英雄的特性，尝试从控制链的角度出发，从前期开始牵制。e队以射手为核，那主攻的方向便是后期。”
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e队连后期都没有。
何愿愕然，“你认真的？万一拖到后期怎么办？”而且这么安排阵容，劣势也是有的。
“那就只能掉到b组了。”许云川耸耸肩。
陆淮一听乐了：“你这口气还真不小。”
打完下午的练习赛，何愿看到许云川收拾东西就往外走。他不由得担心的上前，“川哥，你没事吧？”
明明看起来很正常，但就是因为太正常了，反而怪异。
许云川听罢停了停，回眸笑了笑：“没事。”
晚上吃完饭，许云川继续回到训练室打比赛，结果发现何愿一众人还在，明显是很担心他。还没等他说话，何愿就开口说：“川哥，五排？”
他本来想拒绝，但话到嘴边打溜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用了小号上线后，何愿看到嫂子也在。他偷偷的望向旁边的川哥，发现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然后就点了开始。
……不是吧？川哥居然毫无反应？
五个人五排一直到了凌晨，车开的飞起，把把上分。等到结束，川哥还是没啥变化，倒是何愿一众人打着哈欠困成狗，迫不得已和许云川告别了。
他一个人还留在训练室，发现小妻子还在。
刚刚他是看到她的，不过，他不敢。
他轻轻的摩挲屏幕上的头像，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爱恋的苦滋味。
正想着，对方却发了邀约过来，邀请打排。
他有些意外，自己用的是上次辅助过她的小号，那她应该是不知道是他。两个人都在房间里，她在频道上打字发话：这么晚还在？
他回：嗯，睡不着。
她说：我也是。
他停了停，复而回：那我带你上大分。
她说：好。
第一局开始，他选择了打野，因为怕被妻子发现，所以节奏有点改变。队伍里有一个选择了可以上头的辅助。本来应该跟射手的，但辅助刚开头就跟住了他，还时不时的在上面发表情。
这一局他获得了四杀，辅助直接频道里喊：“野王哥哥，cpdd！”
这种情况，实在是屡见不鲜。他没回复，隔着游戏也不知小妻子看到后会想什么。她玩的是中路法师，此时人还在帮忙拆塔。他走到她身边，那辅助搁半空就发了一个爱心的表情，让他莫名的想要将这个辅助撕下来。
这辅助又在频道里发话：“野王哥哥，好友位可以不？”
他依然没回复，那辅助不依不饶：“野王哥哥你说句话呀！难得遇见这么帅的，呜呜。”
好、好尴尬。
许是小妻子那边开了语音自己没发现，他居然听到了组队麦发出了笑声。他一怔，那边也发现自己开了麦，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笑的……”
他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那辅助继续独角戏：“呜呜，野王哥哥，我可不是夹子！我是真心诚意想组cp。”
他回复了：“拒绝，已有cp。”
结果这一局下来，辅助不死心的还想要加好友。许云川正想拒绝，小妻子打字了：你有cp？……对不起，那我还拉你玩。
他急忙回：没事的，我和她……差不多要分开了。
她回：……抱歉。其实我也是，差不多，也要分开了。
许云川眸色一黯，半晌才回：为什么？
她敲了好半会才回：感觉累了吧。
他的手指轻微颤抖。有些情绪在蔓延，潮湿又冷窒。
她又问：你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到：对方想走，我却不想她走。
庄映白那边正坐在沙发上，看到这段话，莫名的有点难过，许久才回：那你加油。
许云川蓦然笑了，回到：好。
两个人便都下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