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定之天
吉祥眼神懵懂，一看便知她没能明白李清寒的意思。
李清寒在心里叹了一声，天赋异禀自然是好的，但怕就怕在拥有天赋的人年幼弱小，身边又无人可靠。
“吉祥，告诉我此前有多少人知道你能做到这些？”
“没人。”吉祥立马回答道。
李清寒温声询问道：“你确定吗？就连顾老伯都不知道吗？”
她怕吉祥不知道她口中的顾老伯是谁，又特意补充道：“就是今日的那个怪老头。”
“不知道。”吉祥说：“他知道我力气大，别的就不知道了。”
看吉祥的样子，就算顾老将军知道了，她也不会知道的。
李清寒有些无奈，不过她也看出了顾老将军是想给吉祥找一个能够护得住她的人，不管是身份还是能力，只要能护得住吉祥就够了，在顾老将军看来李清寒的身份恰巧满足这一点。
她的身份足够庇护吉祥度过安稳的一生。
顾老将军知不知道放在如今都没那么重要了。
反正吉祥都已经成了她的人。
听力奇好，力气大……李清寒用灵力探过了，吉祥的五感皆远超常人。
思量一番后，李清寒问道：“吉祥，你想做什么样的人？”
担心吉祥听不懂，她特意说道：“你是想做一个寻常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如你先前在街上看到的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过路人一样。”
“整日为柴米油盐奔波，运气好手上有金银，日子就能轻松些，不必担心挨饿。”
“天下太平，你就不需要日日担心自己的性命，要是赶上了战乱，你很有可能会成为刀下亡魂。”
吉祥的眼睛变得更加清明，她好像听懂了李清寒的话，“做寻常百姓就能掌控自己的命，可以再也不挨饿了吗？”
李清寒看她这样忽地笑了出来，“不，我刚才也说了，天下太平，你就可以安稳度日，天下不太平，你会成为战乱中最常见、最不起眼的一个亡魂，或许连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我不能一直跟着小姐吗？”吉祥不解地问道。
李清寒没回答她，她也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说，
吉祥看她沉默却着急证明自己道：“小姐，我不会背叛小姐的，我会很听话的，小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别人让我做事我都不会听的……我、我……”
李清寒开口道：“我本来不该这么早和你说这些的，但你既然有着天赋在身，那我也不能耽误了你。”
“如果你想做寻常百姓，我自会给你挑一个好去处，让你受不着冻，挨不着饿，就是战乱真的来了，这天下不太平了，你也能安稳度过余生。”
“你会和小春彼此为伴。”
吉祥的视线和李清寒的视线在空中交错，两个人都不避不躲，互相看着对方。
她就定定地看着李清寒说：“那如果我不想做寻常百姓呢？”把这话问出口的时候，她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不同，语气里没有不安，也没有好奇，这句话说得平淡无奇。
李清寒脸上的笑容淡了，但眼中多了吉祥一生都无法将其理解的意味，“你要是不想做寻常百姓，凭借与生俱来的天赋，你大可以闯出一个属于你的天下。”
“今日的那个怪老头姓顾，他是天齐的将军，在战场上打下了赫赫战功。”
“说句在别人眼里大逆不道的话，但这安稳了多年的天下又要乱起来了。”
吉祥眨了下眼睛说：“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在半天前还是个乞丐，我什么都不会。”
“你只是现在不会，不代表你一直都不会。”李清寒漫不经心道：“而且你现在会的，可是许多人究其一生都达不到的。”
“成为那个老头一样的人我就能掌控自己的命了？”吉祥又问。
“不一定。”李清寒缓缓站了起来，她弯下腰，脸靠近吉祥，“将军终究是臣子，臣子之上还有君王在。”
“但你会从等死的变成救人的，也有可能是杀人的。”
“你可以掌控许许多多寻常百姓的命，也有许多寻常百姓的命会落在你的肩上。”
吉祥呼出的气打在李清寒的脸上，“我，我不知道。”
“难道我只有这两种选择吗？”
她直起身，“不，你还可以成为别人手上的刀剑，”她转过头说道：“也可以远离朝堂，去江湖上寻一方天地。”
“做个侠客也未尝不可。”
说完这句，她自言自语道：“我一直想到江湖上体验一番，但一直没有机会。”
她上一回进凡尘江湖不到七天就被她师父喊了回去，七天光够干什么的，她连人都没办法认识全，玩儿都玩不尽兴。
吉祥的声音在李清寒的身后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李清寒没问她，过了那么长时间流浪的生活，就不对她话里可以让她安稳度过余生的好去处心动吗？难道连半分憧憬都没有吗？
吉祥的不知道，就是她最好的回答。
她走到吉祥身边，而后在她面前蹲下，手指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力道不重，却让吉祥感觉到了万分疲惫。
吉祥对李清寒毫无防备，她的手从她身上拿开后，她摇摇晃晃地朝前方栽去。
她倒在李清寒的身上，眼前一片模糊，她听到李清寒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她对她说：“如今你的听力，你的五感都跟寻常人无异，只是力气稍微大了些。”
“等你决定要做什么人了，来找我。”
“吉祥，记住了，今日发生的一切是你我之间的秘密，绝不能叫第三个人知道。”
“要是有人问了你，我不让你说的话就试着装傻吧，有我在，不会有人敢对你动手的。”
吉祥疲惫地喘气，她张开嘴好像想说些什么。
李清寒感觉到这一切，她拍了拍她的背说：“睡吧，你太累了。”
“在这里你可以安心入睡，你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吵醒的。”
李清寒没把吉祥抱回她的卧房，而是直接把吉祥放到她的床榻上，在她给吉祥盖被子的时候，峥珺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她头也不回一下就说道，“来得正好，你就在这陪着吉祥吧，省得她醒来之后不安。”
“你不在这待着？”峥珺问道。
李清寒背对着他说：“我就不在屋子里待着了，我要去院子里晒太阳。”
峥珺走到她脚边，然后跳到床榻上，“你和她说什么了？她怎么突然就倒地上了？”
李清寒没低头，她垂下眼睛看着峥珺，“你没听到吗？”
“我在外面，这屋子里不一直都有隔音结界吗，我又怎么可能听到。”峥珺看了几眼吉祥后，就从床榻上跳了下去，“我只看到你的嘴一张一合地跟她说话，然后她突然往前倒，你把她接住之后就抱到了这上来。”
“所以你跟她到底说了什么？她又为什么会突然倒地上？”
李清寒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能说什么，就是问她听力好的事儿呗。我还没问明白呢，她就突然倒地上了。”
“把我吓一跳。”
“我刚刚给她看了一眼，她就是太累了，睡上一觉就没事儿了。”
“那她的听力为什么会那么好？”峥珺问。
“天赋异禀。”李清寒极其敷衍地说。
峥珺看她已经走出了，就没再继续问。
李清寒坐在躺椅上，眼睛一闭，模样好不惬意，不过她到底惬不惬意，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照在女子身上的阳光渐渐没那么灼热，变得温柔起来，脚步由远及近，过来送饭的丫鬟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了在躺椅上的女子。
小丫鬟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女子却睁开了眼睛，对上女子清冷的双眼小丫鬟吓得不敢再动。
李清寒看着愣住的人说道：“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就行。”
“是，小姐。”小丫鬟赶紧答道。
她用最快的速度走进李清寒的房间，然后把东西放下，又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好像李清寒有多吓人一样。
李清寒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小丫鬟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恰巧峥珺这时候走出来了，她眉头一皱问道：“你吓到她了？”
只是想告诉李清寒吉祥已经醒了的峥珺听到她的话满头问号。
因为是在外面，他嗷呜一声，然后扭头看向屋内，他在心里默默祈祷李清寒能看懂他的意思。
李清寒确实看懂他的意思了，她走进去说：“醒了啊。”
“醒得正好，该吃晚饭了。”
吉祥用力闻了闻，又扭头看了看，然后下意识地问道：“小春姐姐呢？”
“小春姐姐还在休息吗？”
她还是有些害怕李清寒会不要她，于是主动说道：“我去叫小春姐姐吧。”
“行啊。”李清寒说：“你直接在外面跟小春说吃饭了就行，要是怕小春听不到的话，就多说两遍。”
“好。”吉祥应声应得痛快。
她迈着小碎步跑到小春的房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先伸出手敲了敲房门再喊道：“小春姐姐吃饭了。”
“小春姐姐吃饭了。”
喊了两声，她也不确定里面的人有没有听到，她现在已经没办法隔着房门，通过呼吸和心跳来判断小春有没有睡觉。
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喊一声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小春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两只眼睛是又红又肿，她低着头不太好意思看吉祥。
她的行为有些奇怪，她拍了拍吉祥，然后指了指李清寒的房间，一句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