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吉非灾四
链条上穿着各种颜色的珠子，中间还镶嵌着一颗赤玉，李清寒用手指轻轻碰了下那颗赤玉，说道：“诶，你刚刚不还说这是给如意准备的吗？说是看他脑袋上有些空。”
沈初更不好意思了，她站了起来，故作轻松，“我刚那是着急口误才那样说的，大姐姐要是嫌弃被如意戴过，那就当做是给如意的吧。”
李清寒把目光从手中的链条移到沈初的身上，“怎么会嫌弃，小妹送我东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沈初避开她视线，声音变小。
李清寒缓缓走到峥珺附近，面朝沈初，“之前带着他和小妹一同出行的时候，也没见小妹多看他几眼，我还以为小妹是不喜欢小狼呢。”
提起那一次，沈初垂下头，眼睛看向地面，“大姐姐误会了，我没有不喜。”
“当初只是在想该给小狼送什么当见面礼，还有大姐姐。”说到这，她鼓起勇气，深呼一口气，抬眼看向李清寒，“大姐姐，你刚回来那日是我做的不对……”
“我、我以为大姐姐回来了，父亲、母亲就会把注意力全放在大姐姐身上，所以才会那样。”她顿了顿，眼角泛起红，“我以后不会那样了，父亲和母亲都说过我了，我再也不会那样不懂事了，大姐姐，你能原谅我吗？”
感受到沈初小心翼翼的目光，李清寒是一个头两个大，看着对方泛红的眼角，眼眶里含着的泪，仿佛下一秒就会流出来，要是让不知情的人闯进来，又正巧瞧见了这一幕，准得以为是李清寒摆长姐架子欺负了她。
“你不用如此。”当初，她又没惯着沈初，直接就报复过去了，她向来如此，不会让自己受气，也不需要别人的道歉。
沈初所为实属多此一举，沈亦瑾前几日所为亦是如此，他跟沈初所言也是。
李清寒不知道凡尘在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会想什么，但她目睹过沈初矛盾的所作所为，她想了想又说道：“我虽有你长姐的名头，但你不必因此敬我尊我。”
她侧过身，也不管自己所言有多么令人震惊，“那日我初来乍到，你我并不熟悉，你担心我会抢走父亲和你母亲的关注也是情理之中，你该明白的，我不会在沈府待多久，无论你怎样对我，我都不在乎。”
“同样我怎样待你，怎样看你，你也不需要在意，更何况那日我也没受委屈。”
顾希在雅食斋所言突然在李清寒的脑中浮现，她不知不觉把那句话说出口，“你我同是女子，处境相似，我明白你最大的依仗是谁，无非就是母族、父兄其次就是我。”依仗她和皇家的婚约。
把话说出来后，李清寒也是一愣，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明明随便应付一句就行了，算了，反正都说到这了，就干脆跟她说明白好了吧。
心中疑惑消散，她继续说道：“我不会因为那一点小事对你生出敌意，更不会因为那些对你做什么。”
“而我之所以说你不需要敬我尊我，是因为我刚回这里，你我不过是刚相识的陌生人，无须因为拥有同一个父亲，我又比你大而把我当做长姐对待，你不需要对我有对长姐的敬爱尊重，把我当成一个刚认识的人，在你家暂住一段时间的人就可以。”
“我想以你的为人，你对面的人是谁你都会有最起码的尊重，你只需要给我最起码尊重就行，见面的时候点下头就可以，”她转头望着沈初，“你我二人可以只做点头之交。”
她手中的链条在阳光的照射下闪了又闪，李清寒轻声说道：“你不需要送我什么，我这也没有缺的东西。”
她的手晃了晃，赤玉跟随她的动作一起晃动，“你这回送的东西我收下了，不管是给如意的还是给我的，我这里要是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可以直接告知于我，不管是何物，我都可以送给你。”
“在外人面前，我绝不会给你难堪。”李清寒保证道：“在父亲面前我会和你装作姐妹情深，若是场合特殊，在外人面前，我也会和你装作姐妹情深的模样，到那时还望你不要介意。”
“若是你需要我做什么，言明就好，无须拐弯抹角，同样，若是我有需要你的事，我也会直截了当地说。”
“你和我在他人面前姐妹情深，私下实则只是点头之交，这样很好。”
‘点头之交。’
沈初也不知道她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了李清寒的院落，她只记得对方把话说完后，她就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一声招呼也没打，实在失礼，实在不合规矩，这是不应该的，可她就是这样做了。
哪怕面对兄长、父亲、母亲她也从未这样过。
‘点头之交。’她怎么可能和这个嫡长姐做点头之交？哪怕只是私下，这四个字实在不该在她们二人之间出现，可如今这四字确确实实是出现了，而且还是由李清寒亲口说出的。
‘沈唯月啊沈唯月……’沈初漫无目的地走，‘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又到底在想什么。’
她握紧拳头，试图让自己心里充满恨意，就像对方刚回来的时候，“我可是很恨你的……”她的声音很小，风一吹就消失不见了。
她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随后蹲了下来，一行泪从眼眶滑落。
李清寒没有错过沈初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即使那些变化细微到沈初本人都根本发现不了，沈初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李清寒没有把她叫住。
她已经把能说的话都说了，她相信沈初这个小姑娘能明白她的意思，这对沈初而言是一桩好事，她无比确定这一点。
看着沈初略显失魂落魄的身影从她的视线消失，过了一会儿，她把采儿叫了出来。
采儿听到沈初离开了，果然着急地跑了出去，李清寒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额链，转身走进屋子，她把额链放到梳妆台上，赤玉放在桌台上是那样显眼，李清寒向来喜爱这样扎眼的颜色。
虽没有半分灵气，但沈初送的这条额链真就误打误撞讨到了李清寒的喜爱。
她喜欢热烈鲜艳的颜色，在修仙界的时候，她很少穿寡淡的衣裳，偏浅的颜色从未单独在她身上出现，但自从来了凡尘，她是日日换衣裙，一个比一个素。
衣裙上的绣花样式繁多，皆绣得栩栩如生，青色淡粉倒也适合放在一起，只是颜色要是能再重一些就更好了。
为了搭配衣裳，小春给她搭的首饰也往往是淡色，这些日子里，她身上最重的颜色也就头上的金钗了。
李清寒看着赤玉觉得不能白费了沈初的心意，改日都用这条额链搭衣裙好了。
这时小春把其余的额链拿了进来，“小姐，这可是二小姐给你送来的，怎么能大大咧咧地摆在外面，若是让外人看到了，准得说小姐不重视二小姐送的礼。”
“而且万一被手脚不干净的看到，被拿走可怎么办？”
李清寒侧头道：“外面不是有你们在吗。”
“那也不能这样啊。”小春嘟囔着，把沈初送来的额链收好。
等收好了额链，她才想起她是为了说什么才进来的，“小姐，水已经打好了，已经叫她进去洗了。”
她又把给峥珺的小衣服拿了进来，“小姐，我们该管她叫什么啊？我刚刚问过她，她说她没有名字，可我们总不能一直她她她的喊吧，人一旦多了，就不知道喊的是谁了。”
李清寒边往外走边说：“名字可是大事，暂时就管她叫吉祥吧。”
“吉祥？”小春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对，吉祥。”李清寒敲敲门，“我能进去吗？”
下一秒，水声传进她的耳朵，女孩闷闷地应了一声，李清寒推开门前不忘跟小春道：“小春，你回房歇着吧。”
小春呆呆地站在门前，看着李清寒走了进去，她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挠挠头离开了这。
“暂时管你叫吉祥怎么样？”李清寒四处扫了扫，她走到凳子前，随手擦了擦坐了上去。
泡在木桶里的女孩只露出一个脑袋，听到吉祥两个字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过了很久才说了声好。
“他们都说我是扫把星。”
在李清寒想要离开的时候，吉祥主动开口说道。
李清寒只说道：“我知道。”
吉祥担心李清寒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补充道：“别人都说是我克死了父母，还有之前收留我的张叔一家。”
李清寒反问道：“你也觉得是你克死了他们？”
“我不知道。”女孩低下了头，眼里满是迷茫。
李清寒站起来，走到木桶旁拍了拍她的脑袋，“如果你觉得是，那我告诉你，我常积德行善，福气多，命也大，你克不死我。”
女孩愣住了，她傻傻地抬起头，样子看起来不是很聪明，“……那我要是觉得自己不是扫把星呢？”
“如果你觉得不是，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啊。”李清寒没有看她，“反正你也觉得那些只是风言风语，不是吗？”
“他们觉得你是扫把星，说你是灾星，那我就管你叫吉祥，我倒要看看是他们说的对，还是我说的对。”李清寒走到门前，一只手放在门上，“那只狼叫如意，你就暂时叫吉祥，正好凑成吉祥如意，是个好寓意。”
“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那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女孩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你就暂时姓李好了，”李清寒说，“这是我娘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