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一行人到了丰城城外落下云端。
丰城建筑与鸿蒙城一般无二：圆形，宽阔的珉石街道，两边石屋林立，城外矗立着巨石。
若不是中心位置坐落着几处精致典雅的木质建筑，远远看着还以为回到鸿蒙城。
“十四城都是如此布局吗？”
“对！”之玄道：“当时，是在同一批人指异下建立的，只城的大小规模有区别。偏远的就小些，位置重要的就大些，鸿蒙城是最大的。”
“难怪。”
“嗯？有何不妥？”
“没有不妥。”叶明希边往城中走去，边回道：
“在鸿蒙城外，初见这‘鸿蒙’二字时，我就奇怪，何以用此二字取名，与平平无奇的石头城不相配。
原来，十四座石头城是无相界修士的立足存身之根本，而鸿蒙城居中为首，意义重大，才被赋于‘鸿蒙’二字。”
“嗯！”之玄道：“应该是如此。此城确实被托于重任。”
一行人边走边闲聊，待进了城中，叶明希颇为诧异：
“丰城有这么多人吗？感觉比鸿蒙城多多了！”
鸿蒙城总让她想到‘空旷’二字。
而此时丰城里，街道两边密密麻麻的人，更别提两边石屋上空悬浮着的一层层看客，整齐无比，一排比一排高出个脑袋，像极了远久印象中的某些公共场地。
文易扫了眼边上围观的人群，和中间应该是刻意留出的二丈来宽的道路，失笑道：“一个丰城哪里会有如此多的人，许多是其它城的人，跟着你来的。”
他进一步解释道：“原先我们在野外，他们就散落在附近的几个城中。如今听了丰城药师出事，知道你会来，便又都聚了过来。
“这些人中，有些是十四城中掌事们派出的，你是药师，意义重大，一举一动自然备受关注。
“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看热闹的，毕竟，无相界沉寂了几万年，死水一般，现在风起云涌，热闹非凡，谁还坐得住，不都出来散散心的。再加上其它药师的人……”
原来如此！就说嘛，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刚之玄还说鸿蒙城是最大的。
只是，万人瞩目，实在让人自在不起来。
进城后她的拘束，众人看在眼里。只是不明所以。
之玄问道：“你不习惯？”
嗯！她自嘲的淡笑道：“在乾元界，我独自修行，居无定处，四处游走，人多的地方，向来是能避则避。这么多人……”
压力好大，感觉头皮都有些发麻了。别提有多不自在了！好在多人同行，分担了些视线，不至于让自己转身逃走。
“幸亏此时不是我一人，不然，我绝对没勇气进来。”
“他们只是好奇，对你并无恶意!不用放在心在，当他们不存在。”之玄柔声劝慰。
“我知道，可就是没有独处时安然。有些人喜欢站在人群中央，受人膜拜，而我，大约是喜欢站在人群背后，膜拜别人吧！性格使然。”
虽说是性格所致，但看她这样，应该与所处的环境有极大的关系。
直至今日，她对文易等人的信任还是极为有限，看似热情，其实，极为淡漠，不然在遇袭时不会毫无犹豫的躲起来，无论明朴、明谷师兄弟是否可信、是否可依。
路不长，话说间就到城中心，飞凤的住处。一片灰白间，明晃晃的琉璃瓦刺得人眼疼。
精致的宫殿门口，不待进去，抬眼便看见一簇人拥着两名绝色容颜的女子从里出来。其中着杏色衣衫的女子认识，在鸿蒙城见过一面，便是药师元瑶。另一个一身青衣，身材高挑，清丽异常。
不用介绍，叶明希便知道对方是谁，一直以来，都是只闻其名，今日才得见其人。对方也看见她。两方意外中又意料之内突然相遇，脚步都不由的慢了下来。
不同于飞凤的娇艳、元瑶的纯真，若香孤傲中自带着一股清冷之气。似哭过，眼眶微红，冷眼看过来时，依稀可见哀伤。
元瑶扯了扯若香衣袖，低声道：“姐姐，她便是那个叶明希！”
嗯，若香朝叶明希颔了颔首，便又顺势退回殿内一侧。
竟没有恶言相向，这般平和，叶明希小小惊讶了一下，也点头算作回应，跟着进了殿内。后面尾随的人，能进来的也跟着往里挤。
风云汇集中心，都在这小小的一个宫殿内，四个药师齐聚一堂，从没有过的盛景，更何况，其中鸿蒙城药师与其它药师行事相悖，不知会不会打起来？神识纷纷乱探，若是神识有形，只怕这宫殿里都盛不下，到处碰撞打架了。
进了大殿，掠过拥挤的人群，一眼便看到最里面躺在木榻上的元瑶，脸白如纸，青色中带着灰败之气，孱弱静谧，再无初见时的张牙舞爪、恣意骄纵。也许受疼痛所扰，眉头紧蹙，娇弱无力，让人一见便起了怜意。
也许是听到声音，她复又睁开眼，本以为是若香与元瑶，待看清近前的人，将笑未笑的脸立时收了，换了嘲弄，道：
“你也来了，怎么……来看我的……笑话？”一句话断断续续，都不成形。
就算如此，她一开口，熟悉的张扬语气，把人的那股子怜惜立时赶到九霄云外去了。
叶明希没有理会她的挑衅，直接抓住她一只胳膊，细细的探起脉来。
随着她的动作，若大的宫殿内，人拥人，却一丝呼吸都无。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脸上，随着她神色越来越凝重，直至眉头紧蹙，心也跟着悬起来。
没想到情况严重到如此地步，竟已到了弥留之际。便是神人来了，也回天乏术。
“你竟然……为我担忧。我要杀你，你……”情绪激动之下，飞凤连声猛咳了起来。整个人抽搐，蜷缩成一团，殷红的血迹顺着嘴角蜿蜒流出，白玉上一抹红痕，令人触目惊心。
不等边上几名散仙出手，之玄覆掌而上，灵气奔涌而出，叶明希也急忙拿出一枚夙条果送入她口中……灵气加灵果，飞凤的情况慢慢稳定了下来，气息由急促转为平缓。
“你还是别在此处刺激她了，飞凤姐姐不想看你。”一边的元瑶突兀的插嘴道。
叶明希没理会，重新抓起另一只继续探察。
心口那撕裂般的痛楚消失后，飞凤回过神来，却没再开口，只定定的看着叶明希，神色一变再变，最终只留下一脸怔然。
叶明希收回手：“不想说说吗？”
飞凤精神比开始好了许多，许久后，她慢慢摇头：“没什么可说的，早死……可以早点解脱，我早就活够了，若不是想再见她们俩人一面，何必费力撑到现在。”
元瑶犹自懵懂，若香却是心有所动，立上前来，抓住飞凤的手重新察看起来，只是……半晌却依旧一无所惑。
叶明希招手元瑶过来，伸手在她体内探察一圈，示意若香。
若香照做，探察完元瑶，再重新回到飞凤身上，一番比较，终于让她发现了那丝不同。
自己大乘修士，修炼了六百年的医术竟不如一个合体境的不到三百多岁的晚辈，实在颜面扫地：“你……”
叶明希摇头：“不是我有多厉害，是你先入为主了，只以为真是功法反噬，没仔细看。”
“是谁有这般能耐？伤势作得如经逼真？”心里虽不自在，但这会也顾不上酸涩。重要的是：谁敢杀药师。她转头询问飞凤：“倒底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人也都明白了，飞凤的死已成定局，这么久了，大家心里也接受了，虽然现在又爆出死因有异，但，此时大家心里嘀咕最多的事是，若香的医术竟不如叶明希，真真让人意外之极，虽然叶明希已尽力为若香开脱了，但刚才的一番动作，两人之间高下立判。
四周神识乱飞，还有适时往外转播的，毕竟里面位置有限，看热闹的大头还在外面等着呢。
“莫要问了。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飞凤笑起来，虽然脸上依旧黑气缠绕，但这一笑，还是明艳无比，只是少了些媚意，多了些爽朗。
“我的一生，享受够了，也快活够了，没什么遗憾的。也不恨任何人。”
见飞凤不愿说，若香转头问叶明希：“是你派人杀的她？”
叶明希淡然摇头道：“不是我。我也想知道是谁？”
“不是你还会有谁？”飞凤刚也说了，遇袭的事她也参与了。
“是你在报复她，毕竟，其它人没人敢杀药师，这是无相界的铁律”
若香有些咄咄逼人，叶明希原本还有些体谅她的姐妹情深，不想计较，后又听她提到铁律，不由得‘嗤’笑出声。
气得若得柳眉高竖，银牙暗咬。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
边上两人因她的原因针锋相对，飞凤浑然不在意，只茫然的巡视着屋内的一切，殿内陈设无一不华美，无一处不精雕细琢，便是这殿内屋粱上都嵌玉镶珠的，极尽奢华。
都说她骄奢淫逸，劳师动众，但那又能怎么样！在摈弃了一些东西后，她也就只有这些外物可以拥有了。
如今，在死亡面前，这些又什么都不是。
她道：“我想看看天。”
看天？那抬她出去吧！叶明希让开些，准备出去。
就听，一修士大喊：“来人，把屋子移开。”
没待她回过神来，转眨功夫，就见屋顶被扒了，天露出来，接着墙体也移开了，
廊庑楼阁，奇花异草，假山小亭，几息功夫，统统消失不见，视野所及，只有整齐的珉石广场，和密密麻麻的人群。
若不是众人所站之地的地板还在，全然看不出刚才这里有座宫殿群。
这拆迁速度真是一流，想必建的速度也是一流吧。
突然想起，文易给她建房时，问道：要不要建木质的，若是她那时也要求建成这样，是不是他们也效仿丰城，全部建成这样的模快，拆的方便，拼起来也方便。亏得她以为劳师动众，每次垩风后都要重新建的，如果是这样，也还好了，没那么劳民伤财。
果然人的智慧是无究尽的。
当然，这会她只是思绪发散，随意乱想，对住处，她没那么多要求的。
珉石屋简单大方，很是可靠，不像木质的楼，垩风一吹都无影踪了，太没安全感了。
文易悄声道：“羡慕了？要不也给你建一个。”
叶明希送他的一个白眼，七窍心，想什么都能猜得到，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还是郎全单纯的性子可爱些。
开个玩笑，文易摸摸鼻子，不是他太厉害，而是她的惊讶就浮在脸上，不信去问问，谁看不出。
她有时心深似渊，难以琢磨，有时又直白简单，一眼就可以看穿。真不明白，她倒底是个怎样的人？
空间开阔了，原本拥挤着围成一堆的人散开些去，给几名药师留下了空间。
药师那么神秘，外界对她们一直所知不多，这好奇心之深都快可以和坠鹰涧深度媲美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中间三站一躺的四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