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凉风冬有雪
一众人谈话正浓时,满秋过来传话,赵夫人[于湉]请诸位到她住处的客堂用餐。
晚宴设在这儿,以示修染回到自己家了,而揭傒斯、王冕,还有一大帮侄女们,反倒成了来二姑家做客的客人。
【一】《浮生若梦》佚名
浮生若梦,
世间沧桑。
如若可以,
我愿用三生烟火,
来换你一世迷离。
走在宴会的路上,修染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落在众人后头的小艾艾。
作为孙辈的赵艾儿,是没有资格同大人一起入席的。所以,赵修染也只有此时才能把礼物送给女儿。
他摸摸索索地从怀里掏出来一只小手串,拉起艾艾的右手,爱怜地凝视着她,又把手串戴到了她的手腕上。
这些温情的小动作,都被清婉看了个清清楚楚,心想:这哪是一个做和尚的父亲该有的心境?
于是,清婉便走回去,伸手拾起艾艾的手腕来看。
艾艾怕大姑拿走自己的好东西,就反身抱住满秋的脖子,把小手藏在了她的背后。
清婉笑骂:“呵,你个小财迷,给大姑看看,又不要你的!”
艾艾却扭动着身体,催促满秋赶紧走。
清婉生气地转到满秋的身后,拿过艾艾的手臂,见艾艾还想反抗,清婉干脆把那只手串给撸了下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这是一只用红绳编制的“转运珠”,主珠是一颗正青色的翡翠----正青色代表着慈爱。
清婉媚了修染一眼,笑道:“真有心!”
修染自幼手巧。
记得小的时候,每逢端午节,他都会亲自编制好多“五彩绳”戴满清婉的手腕和脚腕……料想,这只“转运珠”一定是他自己亲手打造的!你看,底端的那两只小珠子是多么地灵动!
转运珠的颗数是有讲头的:
一颗,代表着“一生好运”。这一颗大珠子,一定代表着女儿艾艾!那,底部的那两棵小珠子,又代表着什么?
“难道是…好事成双?你想与谁好事成双?”想到此处,清婉不由地又媚了修染一眼。
清婉继续欣赏这只精巧的“转运珠”,她用手转了转那颗红绳穿着的大翡翠珠,嘴上念叨着:“红绳能够辟邪,转动才会转来好运……”见大珠子两边都有两颗纯金的小珠子,她又数了起来。
修染说:“多明显,一共就四颗金珠,何必去数?”
清婉心喜道:“数数,怎么了?!”
修染说:“你不见,艾艾都哭了么?”
清婉看着艾艾用双手抹着泪珠儿,便道:“你哭什么,这就给你!”说着,就把手串套在了艾艾的左手腕上。
戴“转运珠”讲究是“左进右出”,也就是“戴在左手招好运;戴在右手出霉运”。
见小艾艾又破涕为笑了,清婉便在她腰间挠了一下,骂道:“小气鬼!”
艾艾痒得“咯咯”直笑,拍打着满秋,让她快走……
看着艾艾一直举高着自己的左手,欢喜地离去,清婉问修染:“你给她做那么大一串珠子干嘛?”
修染说:“孩子,不是快过生日了么~”
“过生日,也没必要做的太大,你不见,她老是举着那只手,一直怕手串给滑落了么?”清婉笑道,“以后啊,我家的小艾艾,怕是从此作下病了---不出门,不举手;一出门,就举手。”
修染不想与清婉有太多的纠扯,便转身离去。
清婉就紧跟了几步,心里还在琢磨这串珠子:一颗大珠,加两颗小珠,外带四颗金珠子,这不正好七颗么?
七颗,好啊!多么浪漫的数字……七,可是有情人的专属字数,它代表着海誓山盟……难道,他想回心转意了?一定是了! 要不,为何要送女儿转运珠?
想到此处,清婉柔声道:“我的礼物呢~”
修染一愣,止步问:“你要什么礼物?”
一听没有,清婉立马翻脸,“她都有,干嘛我没有!”
“艾艾,不是快过生日了么!”
“我也快过生日啦,而且,我还她的前头呢!”
“你是孩子么?你是端午的生日么?”说罢,修染迈步走进客堂。
清婉还在追问:“端午生日怎么了?”
“需要转运!”见此时,众人都已就坐,就等他俩了,修染便随身坐在进门的空座上。
“我比艾艾…倒霉多了……”清婉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杵了一下蕙兰的后腰,“二妹,你到那边坐去。”
蕙兰回头看了大姐一眼,便乖乖起身,去到大姑父的右侧坐下。
【二】《一家养女》俗语
古人讲:
一家养女百家求,
一马不行百马忧。
于湉问道:“你俩在谈论些什么,怎还‘倒霉倒霉’的?”
清婉觍脸说:“表哥给艾艾送生日礼物了,我却没有。”
于湉道:“你都多大了,还索要礼物?”
“所以说,我倒霉么~”清婉说,“都过了十九个生日了,也没收到一个礼物……”
于湉问:“是什么礼物,让我家清婉如此地看重?”
清婉道:“转运珠。”
杏儿问:“转运珠,是什么?”
王冕说:“就是出生日不吉利的人,所佩戴的护身符。”
“没听说艾艾过过什么生日呀!”杏儿诧异道,“她不是捡来的么?谁会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生人?”
修染赶紧解释:“捡她时…见过她的生辰八字…她是端午出生的……”
杏儿问:“端午生人,不吉利么?”
王冕道:“据说是,端午节出生的人,克父母。”
“一定是了!”杏儿寻思说,“艾艾出生时,一定是克死了自己父母,然后就成了孤儿,这才被家人拿出来…扔了……”随后,又听杏儿大叫了一声,“哎呀!你不是做了艾艾的义父么,她会不会也克你?”
王冕笑了笑,“我命硬,无人能克。”
于湉看了揭傒斯一眼,偷偷地捂着嘴笑。
其实,揭傒斯也是端午节生人[南宋咸淳十年五月五日 (1274年6月10日)],为了避嫌,他把自己的生日改成了十月初十,还带着幼妹揭恬儿,远走他乡。
揭傒斯所作的一切,便使自己的父母都能寿终正寝,母亲更是活到了73岁才在前年离世。
也许是与自己形影不离的缘故,胞妹揭恬儿在生下修染后,不到17岁便去世了。
揭恬儿临终前,把自己的儿子修染托付给揭傒斯照顾,修染父亲赵琪素续弦于湉后,揭傒斯就把尚在幼年的修染接到了自己的家里启蒙。这期间,清婉也经常跑到揭傒斯家里蹭课。
本是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正你侬我侬,沉浸在甜蜜的美轮美奂的爱情中,却遭姑母于馨横加干涉,硬是要把清婉嫁给小儿子揭广阳,做自家儿媳。不料,在议婚之时,清婉却出事了。
本来是“一家养女百家求”的于清婉,瞬间成了“一马不行百马忧”的麻烦。父亲于延年绞尽了脑汁,又是陪嫁妆又是送地契,这才让甄家接了手。而对爱情无望的赵修染,便出家做了和尚。
而今,清婉和修染又纷至山庄,是否有旧梦重圆的可能?
揭傒斯心想:若真如此,就打算成全他们,也好了却胞妹那未了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