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梨花孤独行
为了避开玉渊潭的堵车,于家的两辆马车,从皇宫南边,经过天王寺[今天宁寺]向西北方向而去。可是,时下的京城,无论哪一条路,都是人满为患的。
【一】《周礼地官媒氏》儒学
仲春之月,令会男女,
於是时也,奔者不禁。
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
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
凡嫁子娶妻,入币纯帛,无过五两。
于延年看着并不宽敞的马车上,却放着两个大大的食盒,便问道:“为何备了如此多的祭品?”
“哪里,”甄姨娘笑嘻嘻地说,“不全都是祭品,有些是为孩子们出去踏青所备的零食。”
“怎能如此惯孩子!”于延年责备道,“你说,女儿们也都老大不小了,还由着她们出去疯?若是传出去,这还能找到婆家么!”
甄姨娘却说:“正是为了找婆家,才让她们出去踏青的嘛。”
于延年笑道:“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歪理?”
“哪是歪理,”甄姨娘说,“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怎忘了周公的教诲。”
于延年问:“周公说,让快要出嫁的女儿都出外疯去?”
“哼,”甄姨娘莞尔一笑,“周公还真说过----仲春时节,未婚男女可以相约到郊外走走,如果不去,反而还要受到惩罚呢!”
于延年不相信道:“他说过么,你编的瞎话吧!”
“妾有多大能耐,还能编《周礼》?”甄姨娘振振有词地说,“《周礼媒氏》曰:“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
于延年道:“你也不怕女儿们都跟着别人跑了。”
甄姨娘说:“对呀,跑了也不能阻止呀!”
于延年道:“你这都什么逻辑。”
甄姨娘说:“这是周公说的呀!”
于延年不悦道:“谁说的也不行,我于家的女儿,不能如此放肆!”
见丈夫有些生气,甄姨娘赶紧说,“你可知,你的宝贝女儿英英,看上了谁?”
于延年爱答不理地问:“谁?”
甄姨娘回道:“纪绪。”
于延年猛地坐正了身子,“怎么,他俩好上了?”
“还没呢!”甄姨娘说,“这不就想给他俩创造机会么!”
“好,好,这个机会应该给……不过,”于延年又担心道,“我听清婉说,纪绪的眼界很高,你说,人家能看上英英么~”
“怎看不上?”甄姨娘说,“我家英英,要模样有模样,要条子有条子,要才华有才华……再看我们的家庭条件,还不比他一个商贾家庭强?英英嫁给他,已经算是下嫁了……”
“哎~,”于延年阻止妻子继续说下去,“我看,纪绪他不像是商贾家的孩子。说不定,也是一个官宦子弟。”
“何以见得?”
“你想,一个商贾之家,怎能培养出修养如此之高的孩子。”
“什么修养?”
“你看,他小小的年纪,独自闯荡京城。穷,不怪父母;苦,不怨生活;气,不凶无辜;有担当且懂责任。这是怎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如此顶级的孩子……”
说话之间,马车便来到了黑山[今八宝山],停在了山脚下。
看见于延年的马车缓缓走来,纪绪等人速速前去迎接。于延年下车后,纪绪又连忙行礼问安。
于延年笑着回礼道:“今儿,又劳烦锦心兄送犬子前来,真是心有不安啊!”
纪绪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于大人不必客气。”
“锦心兄回车稍等片刻,于某速去速回。”说罢,于延年便领着一家老小去往半山腰的于家墓地。
【二】《寒食上冢》杨万里诗
迳直夫何细,桥危可免扶?
远山枫外淡,破屋麦边孤。
宿草春风又,新阡去岁无。
梨花自寒食,进节只愁余。
山间的小路细又长,经过的破桥连护栏都没有;远处山上的枫叶朦胧色淡,麦田边的小屋显得愈加落寞;雨后的野草,一夜之间又不知长了多少;通往荒冢的小路是去年踩出来的,这刚刚过去一年,又消失了。
于延年朝着那棵大梨树,寻路前行。梨花早已绽放,那雪白的花哟,让低头走路的于延年更显孤独。
英英却时不时地回头张望。
当她看到纪绪、有才和王大个子,每个人都站在各自的马车旁,便嬉笑道:“看来,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么~”说罢,就掉转头往回跑。
清婉知道英英打小坏心眼就多,便问:“四妹,你去哪儿?”
英英回头说:“我去车上取样东西。”
清婉不放心,便也跟了回去。
来到马车旁,英英上车捣鼓了一阵子,下车便道:“大姐夫,在站这儿干什么?走,跟我去墓地……”
有才说:“不是说,女婿不好去墓地么!”
英英道:“你算什么女婿?”
有才说:“怎不算?”
正说着,小脚的清婉喘着粗气也来到车旁。
英英逗弄道:“你与大姐有夫妻之实了么?”
有才问:“什么夫妻之实?”
英英告诉他,“就是说,你和我大姐睡觉了么?”
有才自信道:“早睡了。”
“早睡了,我大姐的腰肢为何比我的还细?”说着,英英便划拉起清婉的衣裙查看,突然又惊呼,“哎呀,大姐,你腰上缠那么多布条干什么?!”
清婉只顾得喘气,没料想英英会掀自己的裙子,并察觉到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便大怒道:“英英,你干什么?”
英英嬉皮笑脸地说:“没干什么!看看大姐的腰为何如此细。”
清婉扯着英英的衣袖,真想打她,嘴上骂着,“你说你,嘴不老实,怎么,手也不老实!?”
见大姐真要打她,英英赶紧挣脱大姐的手,拉起有才就跑,“大姐夫,你老婆要打人了,快护着点儿小姨子……”
有才被拉着满荒野地跑,央求道:“我不能去,我是女婿,舅舅会怪我的!”
“你都称我爹为舅舅了,还说什么女婿?你今天是我的小表弟……”英英又用嘴努了努站在车旁的纪绪,说道,“呶,真正的女婿,在那儿呢!”
英英说的是清楚明了,纪绪听后便慌了手脚----站这儿吧,便承认自己是于家的女婿;走开吧,于延年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正左右为难时,清婉朝着他大喊:“纪公子,你与家父不是结为异性兄弟了么?走吧,纪叔,跟我去为我母亲、你的亡嫂,祭拜去!”
纪绪一听,心想:是啊,本就想去祭拜,以显礼貌,却总没有借口,现在清婉喊他,正好前去。于是,他便立马跟了上去。
英英见纪绪还真的来了,这说明,他不想做于家的女婿呀!小脸便立马觍了起来。见纪绪走近,便问道:“纪公子……”
清婉白了英英一眼,说道:“叫叔---”
“纪,纪,”英英哪能叫得出口,便说,“甭管什么吧!不过,你怎能和我父亲结拜?”
纪绪笑道:“怎就不能?”
英英嘟着嘴说:“你说你,年纪轻轻的,见到我爹…喊大哥…就不感到脸红么……”
纪绪笑道:“这脸红什么?”
“呵,还脸红什么,你与家父相差得有二十多岁吧!”
“差不多。”
“你开得了口么?!”
纪绪说:“照四小姐的意思,我见到令尊喊祖父,见到你称姑姑,是不,你就高兴了。”
“我,我是这意思么?”说罢,英英赌气地跑开了。
见英英跑了,有才还跟着走,清婉便道:“有才呀,你还是回去看车去吧!”
甄有才听话地又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