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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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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

    某天的清晨

    克拉拉写信说:“伊文斯想你了”

    阿拉贝拉知道,她也想了。

    赫里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并不是黑暗一片,落地窗的窗户昨晚并没有拉上。

    一室清光洒落,他突然发现自己刚睡醒时的双眼不再朦胧,他抬起手,看见自己手上的纹路,清晰而分明。

    摸了摸胸口,局促不安地呼吸着,甚至忘记应该喜悦。

    他看见洁净,生动的晨光洒满窗外的浩天广宇,万物在朝霞中走出昨夜的故纸与废墟,以各种各样陌生的姿态活动着。

    突然间,他的手动了动。

    他掀开被子,不可置信地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着,他攀着床沿,探出头,发现自己的床边靠着一张旅行床。

    那双手的主人是阿拉贝拉,她在一片明净,铅华不染的世界中安静地睡着,光影描摹她的轮廓,留下影子,叫人心安。

    赫里知道,他昨天晚上犯病了,可他忘记自己说了什么,这让他的歉意无从表达。

    他低下头,把那只手轻轻地放回她的身旁,再掖好了被角,随后转过身,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

    刚一出门,就和彼得夫人撞了个满怀。

    夫人看他气色那么好,又惊又喜地问:“我的陛下,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赫里笑着回应夫人:“夫人,我没事,今天请人帮我把客厅里的地毯撤去吧。”

    “是破了吗?”

    赫里摇摇头 “是我总是被绊倒。”

    “知道了。”

    “另外今天上午不用收拾我的房间了。”他对夫人神秘地说。

    夫人久违如此生机勃勃的他,这一刻,没有什么要求是不能满足的。

    “好。”

    赫里没走多久,阿拉贝拉就醒来了,准确地说是被太阳晒醒的。

    她揉了揉,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赫里已不知所踪,她看了下表,发现自己没有起迟。

    阿拉贝拉感叹,看来当墨梭的陛下和当一名学生,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都要按时早起,按时完成任务,唯一不同的前者肩负了更多的责任。

    她收拾自己的旅行床,把她通过轮子拖回了自己的房间,想着花树下与上帝的对白。

    他说,何妨大胆一些,可等到她真的鼓起勇气去大胆的时候,却不知道如何入手,她转念想想,打算还是这个周末放假的时候回去问克拉拉吧。

    走出自己房间门的时候,彼得夫人带着一件深色的毛绒大衣来到她身旁。

    “小姐要去餐厅吗?”

    阿拉贝拉点点头。

    “能帮忙把这件衣服顺便带去给陛下吗?我感觉他穿太少了。”

    她愉悦地接过衣服,说“乐意之至,夫人。”

    夫人隔空给了她一个飞吻。

    可来到餐厅的时候没有找到赫里。

    阿拉贝拉心中暗叹,吃着饭还挺快。

    他跑向赫里走向办公区,必经的那条长廊,在拐角处看见了他的身影。

    她出声叫住了他,赫里惊讶地转头看向她,只是可惜他的脸处在背光处,对方看不见他灿烂的笑容,反而在光影的衬托下,阿拉贝拉觉得他高大无比,像一颗枝繁叶茂的高树。

    她走进他,将衣服递出去。

    “彼得夫人害怕你冷,穿上吧。”

    “好”

    “头上还有个帽子,确实挺保暖的。”阿拉贝拉帮他调整了一下,给他戴上了后面的帽子。

    她展颜笑道:“还挺可爱的。”

    赫里像是突然想到一件事,严肃的对她说

    :“阿拉贝拉小姐,我的成人礼在下个月。”

    “我知道呀。”

    “你会来吗?”

    “不会,我怕生。”阿拉贝拉叹了口气,充满遗憾地说。

    “你怕生?”赫里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我怕生是什么稀奇的事吗?”她的手叉腰。

    赫里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过了会儿又认真的对她点了点头 “没有,我只是看你与所有人都相处的很融洽,即使是第一天认识的鲍雷先生,你也不在话下。”

    “那是因为生活中必然要接触这些人,如果扭扭捏捏的,反而会误事,不如坦荡些,虽然我的内心是偏向于扭扭捏捏的交往。”她认真地解释道。

    随后言归正传总结“所以综上所述,我还是怕生的。”

    “好”赫里拍了拍她的肩膀。

    由于丁达尔效应,菱形的光柱撒在她的右侧,这条长廊看起来朦胧极了,在富丽堂皇中更加富有魅力。

    赫里凝视视她的眼眸,在灿若星河的流转中鬼事神差地唤:“阿拉贝拉。”

    对方疑惑地回了句“嗯?”

    于是她听见了一句掷地有声的“我想拥有你的一个拥抱。”

    她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 “当然。“

    直到温热的呼吸于耳畔起伏,冰凉的脖子贴上她的脸颊时,她才意识到赫里说了什么。

    她感受自己被团团拥抱,裹挟着那间毛绒的质感,对方似乎在很认真地体会着这个拥抱,他甚至轻微地蹭了蹭。

    阿拉贝拉摸了摸他的头,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在喉间蹦跃,赫里说,他要去处理他的工作了。

    那声音如此嘹亮而又清明,就绽放在耳边,这种不真实的感觉令她全身发麻,甚至忘记了思考,等到回过神来,对方早已远去,背影消失在拐角。

    旅行床后来只用了五六次,因为阿拉贝拉发现,他梦魇的症状在一点点变好,她只在他入睡前陪在身边。

    赫里连续几天做同一个梦,都在那片废墟上,金光闪闪的南瓜上逐渐开满了紫白相间的小花,于风中尽情舒展花枝,充满摇曳的美感。

    山河破碎的孤城已然倒塌,风中起舞不再是燃尽的火星,阳光如瀑布如池般洒满他的世界,他安静等待着手抱向日葵的小姐。

    有一天入睡前,他看完一本书,偷偷看向她。

    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她的五官,恬静又柔美,与她的性格大相径庭。眼睛很大,眸子是浅黄色,金黄的头发蓬蓬的,被她用一条长木条固定着,木条上没什么特别的宝石修饰,唯有雕刻的紫藤萝花纹。

    耳朵上左右各有两个耳洞,戴的耳饰是两只银白色的蝴蝶,中间有短短的链条链接。

    他在心里赞叹:好漂亮的阿拉贝拉。

    阿拉贝拉换了一本书,是一位丹麦写手的病隙随笔,男主人公的意外双腿瘫痪,性格暴躁,母亲出门经商,临走前,领来一位十八九的青年,帮忙照顾他。

    他有一天晚上闹了肚子,自己咬牙撑着上了轮椅,但是在一条沟壑前,死活迈不出去,他气急了,捶打着自己的双腿身体前仰,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青年的房间里传来声响,他快速地穿衣冲出了自己的房间,带着燃起的蜡烛来到摔倒的人身后。

    青年知道,他在哭,无声地哭泣,怒吼,他把对方捞起,撑在自己的臂弯间,拂开眼前遮挡视线的鬓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他只是,尽量以和善的语气对他说:“你别哭了。”还象征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背。

    他按照对方的吩咐把他推到洗手间,听见他锁门的声音,随后无奈地叹气。

    病人在里头短暂地蜷曲着,听到外面的陌生人说:“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只管说,我就是为你而来的,所以不用介怀。”

    这句话,没有嘲讽他的无用,充满着真挚的关怀。

    他在那庸常的一夜,将爱慕寄托给了一个甚至还没有看清脸的陌生人。

    阿拉贝拉读着读着越来越困,眼前的语言逐渐晦涩难懂,她揉了揉眼睛,突然看清一行文字,

    “仿佛从高处往一个黑暗深谷坠落,疼痛和麻意贯穿了身躯,他像一把拉满的弓,在晦涩的夜晚张弛有度,而对方则像是银瓶乍破的佳酿,在黑夜中挺进自己独特的旋律。”

    阿拉贝拉往后扫了一眼,眼睛一跳,默默地合上了书,抬头一看,正对上赫里的眼睛。

    偷看被抓包的赫里镇定地问

    “怎么了?”

    “这本书讲了两个男子之间的爱情故事。”

    “嗯”

    “没删减,”阿拉贝拉感叹道“作者的文笔又隐晦又壮烈,把他们的爱情写的千回斗转。”

    赫里的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他忘记回答,静静地躺了回去,不敢跟阿拉贝拉对视,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用完餐走出餐厅的时候,赫里刚好遇到了阿拉贝拉。

    他张开手臂像昨日一样抱住了对方,没有打招呼。

    然后这变成了一个习惯,一个属于清晨的拥抱,成了两人之间不用明言的默契。

    有一天早上,赫里看到阿拉贝拉,他看见对方主动向自己张开了手臂,温情地对他笑。

    他愣了神,一时竟没有走出去。

    他听到对方说:“你今天不需要我的拥抱了吧?那我走喽。”

    接下来,阳光见证,他几乎是用跑的去回应这个拥抱,那股难言的激动,响彻寰宇,他甚至连那双放在对方,肩上的手都深深地颤抖着。

    他想,他大概真的爱上阿拉贝拉了。

    仅仅是一个拥抱,就能够让他一整天都焕发光芒,并且嘴角挂笑,夜幕降临,心中的愉悦也不曾消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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