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讦

    四、

    上帝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可叶城阳只是微笑，羡慕上帝，羡慕他的所思所行，都在既定法则之内，永远不会跌进错误的沼泽。

    那天，林延言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她不能去自己期盼已久的表姐的中式婚礼，这似乎也不错，省去了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例如本来，想将首考的成绩作为外出的谈判筹码，可后来又得知公布时间比婚礼时间还晚后落了空。

    最开始自己向母亲提出想法时，她以那位表姐的亲弟弟都因学业繁重不去拒绝了林延言，后来林延言意外得知表弟从一开始就说的就是去。

    她重新积累勇气不去揭穿谎言，重新进行谈判。

    她努力张开自己的嘴。

    说自己可以请假一天，不断在自己母亲面前绘制美好的蓝图，直到自己的母亲重新编撰了一个假的理由欺骗她。

    她放弃了辩驳，也不再希冀寄存于此，

    从最开始就知道不大可能，因为所谓的学业繁重，每一个理由都恰到好处。

    这副形如枯槁的身躯渴望着那场婚宴，那欢天喜地的氛围，一定能够鼓舞人心，她迫不及待，渴望着触碰到，即使知道希望微乎渺茫，她想要尝试一番。

    随后再同以往一样，惨淡收场，整理心情，佯装积极，迈步向前。

    她的母亲或许直到晚年都会认为她所有的难过都是因为学业的繁重，母亲还曾经无可奈何地说：“别读书了回来吧，就算你学的不好，我也想要一个不会因为学业痛苦而暴饮暴食的女儿，我要一个活着的女儿，一个健康的女儿。”

    乍看多么感天动地。

    林延言的痛苦，似乎从出生起，在母亲看来，就跟自己绝了缘，她的恶习，她的品性劣等，她的伤疤，都是因为这个从孩童长成大人的灵魂，自己铸就的。

    她再一次丧失了为自己主动征求快乐的机会。

    从过去无数次一样，这次的失落使她得到了短暂的缄默。

    “孩子”上帝轻轻地来到她身旁。

    “你会为他们辩驳吗？”林延言垂下了头，失去了曾经与上帝对峙的游刃有余，周遭的空气都衰颓着，仿佛难以流动。

    “他们只是不知道。”上帝和蔼地拍了拍她的肩。“婚礼不重要，重要的是氛围，是感染力，是稻草，是你精神的稻草，学业的稻草，人生的稻草，如果幸运一年会得到那么几根，你将他们扎成粗绳，牢牢的捆在自己身上，以防坠落脚下的万丈深渊。即使身上因为紧绷的绳索而处处擦伤，你也不想放弃，因为你无法判定明朝是否会好起来，也没办法预测下一辈子是否会比今生更糟糕。”

    林延言缓缓抬起头，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白雪覆首的老者。

    “上帝，感谢你赐予他们无知的能力，现实中的人性简直暴露无遗，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自我减刑，自我原谅，自我升华，最后，他们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刑犯，而是发着圣光的神明。上帝啊，你的人间真令人恶心。”

    “孩子，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一会儿，开心点。”

    “请你不要替我高兴的太早，或许你跟我的父母一样，都是认为这样对我最好。”林延言人生标准就是不轻易相信，除非自己切身体会。

    她闭上双眼，听到自己的耳畔传来一句悠远的“去吧，孩子。

    我答应过你，这是一个没有自我攻讦的世界，作为交换，你要替我好好爱惜他，治好他，让他明白自己被坚定地选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