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幻境
文盲？
付银朱怀疑自己听错了。
陶里音何时学到这种词汇，而且怎么忽然提起此事？
没等她再多观察，付银朱被谷家家主揽在身后。
他探着身子，伸着脖子，看护卫手舞足蹈的样子，皱起鼻子。
他刚要上前走几步喊护卫，就见护卫转过身来伸了三根手指，紧接着招招手。
谷禾禾看了一眼付银朱，她觉得是只能过去三个人。
谷家家主恨护卫招呼小狗一般的动作，他不想去，便目光锁定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把老板娘推了出去。
她躲在付银朱后面，和谷禾禾一同回到客房门口。
短短十六步。
付银朱被老板娘拖得越来越心提到了嗓子眼。
护卫的表情，她看不清。
但是看他站得又直又稳的样子，付银朱猜里面没有什么大事。
陶里音的声音有点虚弱。
或是刚才打斗的结果。
陆星炽呢？陶中声呢？
付银朱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而且其他人也缄口不言，氛围诡异至极。
付银朱走到护卫面前，抬眼看他。
护卫立马瞥向房门内部。
门口的屏风倒了，歪斜地翻在桌子上面。
桌角有一摊血迹。
付银朱粗略一看，猜测是谁磕到那里留下的。
她没看到陶中声，其实也没看到陶里音。
但是房间一角上下摇晃不停的银色圆环，像是陶里音的东西。
陆星炽安然无恙。
这是她得意扫视屋内情况的主要原因。
陆星炽手指比在嘴边，让她不要说话。
随后他轻挥手臂，仿佛在拍一拍小孩子的脑袋。
谷禾禾机智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蹭进房间。
老板娘拽着付银朱，付银朱无法移动半步。
谷禾禾探了一下里面的情况，爬着回来。
她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猜到了护卫的脚，惹得护卫“嗷——”地叫了一声。
客房的门刹那关闭。
客栈老板娘吓得立马跑开了。
付银朱反而松了口气。
她用清意咒问谷禾禾里面的情况。
“有一只猫妖，陶里音在逗着玩，”谷禾禾认真报告，“她身上有一道一道的血迹，不知是不是被猫妖伤的。陶中声也是，他伤得更重，趴在地上……感觉还有气儿。”
“陆星炽呢？”
“深色衣服看不清血迹啊，”谷禾禾回忆道，“但脸色也不太好……”
“这房间的打斗声是抓猫妖？”付银朱纳闷，“是我们在大树下见到的那只吗？”
谷禾禾问她：“看着不像。你还记得那只小喵咪的花斑长在左边还是右边吗？”
付银朱摇头。
她对这只突然存在感激增的猫妖感到诧异。
她注视着谷禾禾，谷禾禾却左顾右盼。
谷家家主和客栈老板在眼神交流，她们身边的无辜护卫一直双手揉着太阳穴。
“捉妖，你擅长，”谷禾禾扭过头来向付银朱提议，“那打着这个幌子进去看看。你眼皮怎么还跳上了？啊……左边啊，那没事儿的。我跟家主解释去，你进去就好……别害怕啊，小猫妖一只，你把陆星炽带出来，我们什么都不管了。反正明天就启程上路了……”
付银朱越听越觉得不对。
“家主问起来，别答太细。记住了，是抓猫妖伤到的。”谷禾禾强调道。
付银朱明白了，谷禾禾心里惦记着怎么给谷家家主交代。
“别抬头哦，”谷禾禾提醒道，“天花板上在滴血。我看地上的铜镜，照到上面有奇怪的文字。”
话都说到这儿了。
付银朱只好进去一看。
护卫帮她推开客房的门，便面目狰狞地跑开了。
与其在楼道里尴尬地站着，付银朱蹲下身子。
她像谷禾禾刚才那样小心翼翼进了房间。
陆星炽早已换到窗边的鼓凳上坐着。
幽幽月光洒下。
——只看角落的这一景，今夜只得付银朱之后涂张挂画。
陶里音扔了一只蛊虫到付银朱身上。
付银朱吓得摔坐在地上。
陶里音一手逗着小猫，一手示意她把虫子放在耳边。
付银朱无助地看向陆星炽，但陆星炽点了点头。
难道他被陶里音狠狠拿捏了？
付银朱勉为其难试了一下。
突然她听到了陶里音的碎碎念。
“我弟弟稀里糊涂地把寨子里的蛊术往外透露，我可以不会这么做。我给楚焰用的什么蛊，寡宗话本里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前面两本我可都看过，什么‘泥塑’啊‘拆家’啊‘端水’啊，用词天马行空成这个样子，谁会在字里行间里挑桥段的依据啊……”陶里音说得口干舌燥。
陆星炽见付银朱缩到了桌子底下：“此屋切莫发声，否则会触动机关，上有剧毒……陶中声的机关钥匙……被猫妖吞了……”
“传音蛊持续不了太久，”陶里音盯着付银朱，“我的穴位也快解开了。你来迟了。”
剧毒机关、可爱猫妖、陶家姐弟身上一圈一圈的血痕、陆星炽追问楚焰中的蛊……
过量的信息飞入付银朱的脑海。
陆星炽一个个念着各种蛊的名字，陶里音又一个个否决掉。
“都不是，”陶里音没了耐心，“你怎么不猜是情蛊呢？”
“那是上面那个？”
付银朱跟着陆星炽一起抬头看天花板。上面的血字歪歪扭扭，写着……
王中之王。
陶里音否定：“这东西只能困住妖的元神，对人可没用。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估计也快好了，新的玉中乙玊。”
她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付银朱：“我还以为你会帮他呢。但这机关阵我自己能破。隐龙鞭的伤痕，哈哈哈哈，楚焰会帮我处理。一路走来，我都是靠我自己。”
陶里音越说越惆怅。
她和陶中声来此，是为了在借客栈的这一株古树的灵气，加速炼制出新的蛊虫王玉中乙玊。
从幽谷苑里借走的那一只，与星轶炉合成时除了点岔子，无法按时还给谷家。
免得谷家家主生疑，陶里音提议做一个新的。
他们没想到谷家竟然已经带人出发去找元坐言了。
只差一个晚上。
陶里音觉得是陶中声拖了时间。
可她的弟弟是关心她。上次在鬼市受伤后，陶中声特地采了药来。然而医治陶里音，成效些微，寨子里有人说陶里音身体里有不知名的异蛊，陶中声非让她好好查一查。
一来二去，把元坐言交代他的任务耽搁了。
他们来到客栈炼制新玉中乙玊也不太顺利，有一只小猫妖闹来闹去。
客栈老板无能为力，倒是跟陶中声说，若他能在滇南而来的贵客们入住之前抓住，就免了他们这几晚的房费。
陶里音让她的弟弟别贪小便宜。
陶中声也就由着小猫妖在古树上来来回回，无事之时就喂点吃的。
短短几日，小猫的妖力越来越强，并频繁打扰陶里音的炼蛊进度。
陆星炽进客房的时候，陶里音灵光一现，把他推到陶中声的房间。
小猫妖也在此，两个仇家也碰面了，总能给陶里音一点专注的工夫。
陶里音没料到陆星炽管她要情蛊，还问情蛊的炼制地。
陶里音十分紧张。
她以前去找楚焰，听到寡宗弟子传那是情蛊，正好顺水推舟演到现在。
陶里音身上的无名蛊，是她誓死要保守的秘密。
她担心陆星炽发现了她和楚焰之间的事，便把猫妖扔了过去。
陶里音以为猫妖会和陆星炽纠缠一阵子，但猫妖和他十分亲昵。
太奇怪了。
连陶中声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养了那么多天，小猫都不给他看正脸，如今却黏黏糊糊跟陆星炽在一起。
陶中声怒火冲心，拉开机关阵。
陆星炽反应快，立马拿隐龙鞭把陶家姐弟绑在一起。
陶里音知道陆星炽要刨根问底，便随手一放震声蛊到机关里。
小猫凶巴巴地叫唤，先一步中了蛊毒。
它的妖力不受控制，横冲直撞，房间的东西当啷当啷掉了一地，陶中声被挠伤的瞬间，忍不住叫了一声。
陶中声自己也中了震声蛊，他虚弱地往地上滑，不停地哼哼唧唧。
或许是担心陶中声反击，陆星炽的隐龙鞭一下子收得更紧了。
小猫妖得寸进尺，非要折磨陶中声。
陶中声把陶里音拽得摔在了地上。
陶里音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正是如此，陆星炽发现了房间的诡谲之处。
他松了陶中声。
陶里音怕弟弟叫出声音，赶紧给他和小猫妖吓了哑咒。
他们姐弟身上有传音蛊。
猫妖在陶中声身上蹦来蹦去，把蛊虫逼了出来。
陶中声一下子心急了，他用内力把猫妖逼到天花板上。
猫妖在空中落到一半，又飞扑到陶中声身上。
陶中声彻底没了力气。
还能又多痛苦，不如把话说清楚。他问陆星炽：“你想要的蛊，你连名字都念不出来，你有何资格配做魔尊？”
显然。
陆星炽没有回答。
陶中声却擅作主张，借用小猫妖的妖力，把沾了自己的血把蛊名写在了天花板上。
小猫妖在空中飞来飞去，惹得陆星炽很是恐慌。
他接住小猫时，蹭上了一手的血。
小猫晕乎乎地叫着，弄得陆星炽站不稳，碰了客房门，留下一个血手印。
陶里音抬头看着天花板的字，恨自己的弟弟又乱了自己的打算。
玉中乙玊炼成在即。
她决定自己困在小猫妖。
彼时她刚迈一步，陆星炽警戒地灭了身旁的烛火。
陶里音惹不起魔尊。
刚才还有点胆子利用她，听了陶中声对陆星炽的称呼后，唯唯诺诺。
她没想到陆星炽脾气温和，她指了指地上的传音蛊，陆星炽真的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