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幻境
封山芜低头窃喜。
他正等着展家二庄主把话都说了，这样独孤午自会愧疚地答应他预想的要求。
可除了凌素霜越来越慌，其他人都只当听个乐子。
凌素霜本想坦白自己假扮戏楼老板一事，但听到展家二庄主体谅戏楼外媒婆的辛苦，毕竟她们守护了缘仙镇免于妖风多作祟，也特别谢过戏楼老板一直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凌素霜心里清楚，若此时说出自己易容，那寡宗可尽是罪过。
她时不时看向陆星炽，想看他的态度。
陆星炽面无表情，但见凌素霜的样子，以为她看上了自己面前的一瓶醋，便伸手递过去。
“多谢，”凌素霜只能顺势接过来，她举起小小的醋瓶，抬到付银朱的碟子上，“吃醋吗？”
“啊？”付银朱刚才一直盯着他们两人的举动，突然回过神来，“不要。”
凌素霜便给自己倒上。
结果之后她再也没动筷。
付银朱在她耳边问：“你们认识？”
还没等凌素霜回答，就付银朱就看见陆星炽摇头。
付银朱头一歪，十分费解。
凌素霜终于在她耳边说：“别声张。”
“你们在那儿嘀嘀咕咕什么呢？”掌门独孤午突然叫她们，“凌素霜，该你说句话了。”
方才净担心陆星炽和付银朱的反应了，凌素霜被叫到之后不知所措。
陆星炽倒是问起来：“你身后的礼物，大家可看了很久了。”
独孤午没想到会提到这个，他一惊：“礼物啊，先拿出来也行。”
封山芜也没想到突然话题转到这上面，他接过一看，是从京兆带过来的蜂蜡。
这东西有什么用？
封山芜不懂，但他配合地感叹道：“好东西啊，好东西。”
独孤午这是才意识到封山芜的不对劲——
封山芜之前看不惯展家二庄主对衣食住行甚至护肤的讲究，常常糟蹋蜂蜡拿去给包武器的皮具擦。
刚才这句感叹，正中展家二庄主和陆星炽的圈套。
展家二庄主拿过蜂蜡一看，惹得独孤午赶紧解释：“这点小东西，我没多准备……之后……”
“我差点伤心了，”展家二庄主笑道，“你收了凌家小姐，还以为能拿点新鲜的礼物呢。有什么来着……”
展家二庄主看向陆星炽。
“哦？我初来缘仙镇，”陆星炽眼神无辜又清澈，“只听凌家医药世家，但不太清楚……”
展家二庄主故作思索，问凌素霜：“解蛊虫和易容药膏，小姑娘，哪个更好一点呀？”
封山芜先开口：“那肯定是解蛊虫……”
“易容药膏，”凌素霜脱口而出，“啊？不是吗？解蛊虫一般用不上，可易容药膏，封家可是比我们还爱用……”
封山芜刚想解释，展家二庄主紧逼不放：“是易容药膏吧？你们都没人送给我来玩一玩。”
独孤午顺势聊下去，用易容药膏假扮成封山芜的缠月越来越心绪，请寡宗弟子们饭后去珍宝园参观一番。
一提珍宝园，展家二庄主生怕缠月又做手脚，害得其他人和陆星炽落水一样，偏要留缠月和独孤午单独再坐一会儿。
独孤午没有意见，让迟迟不肯走的凌素霜和付银朱去跟其他人一同去珍宝园长长见识。
“瞧他这话说的，长长见识，”凌素霜紧跟付银朱的步伐，“可把道歉的事情给躲过去了。”
“掌门不介意，你也就不要惦记着了，”付银朱左顾右盼寻着其他弟子的身影，“朝这边走。”
凌素霜停住脚步，自顾自分析起来。她一边回头看餐厅里掌门和封山芜相谈的模样，一边揣摩这展家二庄主的话外之音。
付银朱饶有耐心地听了一阵：“嗯，封山芜是假扮的。掌门应该早发现了，所以他肯定不会计较你用易容药膏一事。”
凌素霜依然不安，非要在外面再作观察。付银朱只好一个人朝前走。
“不是另一边吗？”凌素霜见她要走，立马问道，“他们从那个洞门进去了……”
“放心，我不会迷路的。”付银朱与她作别。
付银朱想起书里曾写过封家别苑的构造。
来都来了，付银朱想着一探星轶炉的位置。
——更何况陆星炽当时一出门就往这边拐。
按原著内容，星轶炉若不在封山芜身上，便会挂在一棵枯柿子树上。
即便是枯死的柿子树，也不会太矮。
付银朱远眺到树最高的那片林子，便抄近路走过去，路行至一半，见到一片鱼塘。
一位封家丫鬟在那边，她见付银朱走近，告诉她客房今晚不能住。
“我只是来这边看看。”
“是和刚才那位客官一起的吗？”丫鬟指着远处点灯的房间一起，“他非要换回之前的衣服，可能稍后才能出来。您也别从桥上走了，夜黑路滑，小心落水。”
“落水的地方，是这里吗？”付银朱问道。
丫鬟格外懂事：“嗯。我带您绕过去稍坐一下吧。”
付银朱一路过唯一亮灯的屋子，丫鬟连忙拉着她朝水面看去。
丫鬟什么都往外抖：“听说那位客官有东西掉水里，还没捞上来，不知您可了解那东西重不重要啊？”
付银朱一边偷瞄屋内的情况，一边点头附和：“当然重要啊。”
“那我可要受罚了，单是一个星轶炉掉下去，就够我受的了。”丫鬟委屈起来，“那边沐浴更衣呢，您别再偷看了。”
屋内陈设能从窗外略知一二，怎么也看不出是浴室的样子呀。
付银朱刚想解释自己的举动，突然见一身影从浴桶里站起来。
丫鬟拽着她溜到隔壁的屋子里。
“能点灯吗？”付银朱尴尬地问道。
“您先休息，我这就去拿蜡烛……”丫鬟匆忙逃走。
丫鬟刚走不久，付银朱所在的屋内蜡烛，刹那间全都亮起。
妖法？
但又察觉不到丝毫妖气。
付银朱朝门口一看，陆星炽一身黑衣正站在门口。
陆星炽手指比在嘴边，让她低声细语。
付银朱小声问道：“我和她说话声音，有那么大吗？”
陆星炽摇头。
他关上门，走近付银朱：“说好装陌生人，怎么和她全交代了。”
“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付银朱放慢语速，“正好知道星轶炉的下落。”
“你也想找这个？”陆星炽一惊，“你若问我，我可以告诉你星轶炉是怎么掉下水里的……但你已经知道了……”
“现在问不可以吗？”付银朱话说一半，手里突然多了陆星炽塞给她的东西。
一个灵璇。
她一摸灵璇内缘，是假的那个。
“缠月故意刁难，我来不及解释。”陆星炽四顾是否有人，“你们掌门应该能处理这个封山芜的冒牌货吧。”
“你也知他是易容的？”付银朱脑内一团浆糊，“掉到水里的，是星轶炉和另一个灵璇？”
陆星炽颔首。
付银朱起身出门，朝鱼塘中一望，黑漆漆的，只有一轮月在水中，粼粼波光，不见鱼影。
“我已经被坑过一回，”陆星炽喊住她，“你别再下水去找了。”
付银朱盯着池水的流向，很是怀疑：“这池子通往外面，若是漂走了……”
“我会请白荧去寻。”陆星炽心里并没有底气，“不过……长话短说，有件事你必须得知道。”
关于他们所处的幻境的本质，陆星炽刚开了个头，丫鬟便一手提着灯笼，一手举着蜡烛过来了。
“哎呀，用不上我了。”丫鬟打算退下，“我怎么没想到去借个火呢。”
陆星炽反应及时：“是我见你们去了隔壁，过去点上的。”
付银朱木木地答道：“正是如此。”
“请你们前往不要去告状，”丫鬟战战兢兢，“我并非本意多疑，是封少主特意嘱咐我，莫让人与您近身……”
“何时？”陆星炽问道。
丫鬟答道：“他拉您从水中出来之后，就说了。您和展家二庄主一道来的，想必也是讲究人，我们要不是因为封少主的话，肯定不敢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陆星炽语气温和：“不必大费周章，我们也得回去了。”
“遇水着凉，再赶夜路……”丫鬟十分担忧。
“不必了。”陆星炽断然拒绝。
小丫鬟一个人待在原地。付银朱为了缓和尴尬，问她枯树在何方。
丫鬟指了院墙一角，付银朱便一个人走了过去。
陆星炽惊觉付银朱对封家别苑如此熟悉，但又猜测她可能是看出来那一侧容易落水。
他望见付银朱绕过鱼塘，朝他从没去过的林子里走去。
丫鬟见陆星炽没有走开，小声问：“你们，其实不认识吗？”
陆星炽反问她：“你觉得呢？”
丫鬟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请他保密，便一个人仓促离开。
没了灯笼的客院，付银朱感觉周身更加黑暗。
突然，随着熟悉的脚步声，付银朱感受到身后又暖又亮。
陆星炽点上火折子，为她照亮柿子树林。
“很奇怪哦，”付银朱自言自语，“这片林子草长得这么高。甚至枯树前这条路也是如此。”
“别苑如此之大，除了你我在此偶遇的迷路人，其他人不会来。”
付银朱回头看陆星炽，浅浅一笑：“我们算是从此认识了？”
“相识，本不是可以安排好的事情。”陆星炽打消了原先两人装陌生人的计划，“你在这枯死的树前做什么？”
“真的封山芜，定期会来这里，”付银朱蹲下身观察地上的痕迹，“他去哪儿了？”
陆星炽查过此事：“他和戏楼老板去滇南了，若是让封山芜发现他宝贝的星轶炉不见了……”
“灵璇和星轶炉一同掉下去的吗？”
“嗯，灵璇当时卡在星轶炉内，”陆星炽解释道，“我在水下只抓出来一个灵璇，星轶炉当时卡在下面带不出来，等后面水流急了我已经抓不住了……让白荧去找，也不是容易的事……”
“这件事好办！”付银朱知道定位灵璇的方式，“不过，你之后能去画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