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幻境
付银朱不擅长口头表述。
她倒吸一口气,被边上谷禾禾注意到,立马为她加油鼓劲。
“我们寡宗的精神……”付银朱放慢语速,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正如孤寡仙法一样……不为外物所动摇,不为过去所困扰……我们来缘仙镇遇到那么多困难,失了谈好的场地,但我们不回头,去向更好的戏楼;准备好的周边,送了一部分,卖了一部分,如今存货清空,是时候把原画给需要的人,我们寡宗去准备下一本了……这才是我们一直以来从不动摇的初心……”
谷禾禾半懂不懂,独孤午若有所思。
客栈大堂一片寂静。
刹那之后,独孤午拍手说道:“付银朱果然平日修炼刻苦,对孤寡仙法理解到位……”
付银朱反而更加尴尬起来。
独孤午继续说:“我们已经走到不靠多年情谊卖话本的位置了,坚持原则把周边都请出去了,曾经犹豫过寡宗要不要走别的赚钱方式,现在的确不需要动摇了。付银朱用大白话解释了,位不退,行不退,念不退……真棒,我们的原画拍卖会得更进一步,不能借着武道会的人流,我们要靠自己……”
“嗯!”
付银朱猛点头。
但这样可麻烦了,不去蹭武道会的热度,原画拍卖会能来的人,可怕都是如陆星炽所料的魔族妖族之人。
谷禾禾见付银朱低头苦恼,主动和独孤午提起:“掌门,我想我们可以先展出原画,吸引一些真正喜好我们画作的买家,再办拍卖会……”
凌素霜立马支持她:“可以在戏楼那边办,正好挂在大堂和二楼的走廊里。这个他们肯定乐意。”
独孤午现在更信任付银朱:“银朱,你怎么看?”
“这个嘛……”
付银朱和陆星炽约好此后不再相见,减少其他魔族妖族的怀疑,他们只是定下拍卖会上画作要按特定顺序拍卖,其他并没有多说。
当时白荧还在一旁惊叹,陆星炽对寡宗画作过于熟稔,偷笑他一路跟着付银朱,仿佛是出自私心的欣赏。
画展的事情,该怎么和陆星炽交代呢?
付银朱为此犹犹豫豫,她瞥向谷禾禾,突然灵机一动。
“你们的意思,是要在戏楼办画展吧?我很赞成。”付银朱的语气毫无兴奋之气。
但独孤午把这件事定了下来,他明日早上再安排工作,寡宗众弟子就此散去。
付银朱一回房间,便谢过谷禾禾出的主意。
“你当时支支吾吾的,”谷禾禾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搞画展呢。”
“我那是出于别的顾虑,”付银朱凑在谷禾禾身边,“画展要不要按cp来分呀?你之前想在面馆就把画都挂起来,这次也再多一点cp感强的点子吧。”
“真的把你的灵感都榨干了呀?”谷禾禾一拉嘴角,无奈地讲起自己的经历给付银朱做参考。
付银朱听了一会儿,提醒道:“浪漫一点的,画面感强一点的,不要那种少儿不宜的,你才多大呀。”
“我在书里已经待到满十八了。”谷禾禾小声嘀咕。
她们的房间之外,凌素霜听见里面不断的说笑声,迟迟找不到机会敲门。
她一直在徘徊惹得巫泯出来好奇地出来看她。
凌素霜说自己只是在这里一边走一边思考点事情,但巫泯脸上挂着笑容,走两步就回来看她一眼。
凌素霜才想起问她是什么情况。
“我刚才自己走下楼吃饭了。”巫泯得意地笑道,“明天晚上看戏,我是不是也能跟你们一起去呀?”
凌素霜一愣,上下打量:“那可太好了。这一阵子你都待在客栈里,无聊了吧。”
“还好,还好,接下来要搞画展和拍卖会,我还能帮点忙呢。一直以来没做什么,我听愧疚的。”巫泯怯怯地笑,“我不好意思跟掌门说,他有时候很关心人,但有时又……固执己见。我呢,不会麻烦你们的,我刚才和小二说了,远距离的话,我就做板车……”
“我刚才和掌门吵架,我……”凌素霜想帮忙却又无能为力,她眼珠一转,看向付银朱的房间,“你问问她?”
“嗯,我去问。”巫泯大大方方直接敲门。
付银朱刚和谷禾禾重新讨论回楚焰。谷禾禾担心签售会来了那么多魔族的人,怕出事,想请楚焰过来帮忙。
——就如幻境之前那样。
付银朱本来也有此意。但她现在越来越怀疑楚焰和陶中声之间暗含的关系。
谷禾禾为楚焰找补:“楚焰可能是当时遇上什么事不得不离开他师父,也可能是受不了他师父教的妖术,他是很正派的人,不是吗?你可别被陶中声的思路带跑了……不论如何,楚焰是我们寡宗的大师兄……”
“嗯,不能他人不在,就顺着他人的话恶意揣测。”付银朱知错了。
谷禾禾其实想让楚焰来见一下自己策划的场地布置,她对拍卖会早有期待,已经想了三四个主意了。
她见付银朱不够爽快,只好折中地说道:“请他来的事,也不用着急。”
谷禾禾脸上一丝坏笑:“先看看凌素霜那边怎么准备,她要是考虑不周,戏楼安保不好,我们再找楚焰,正好他来时,场地也装饰好了。”
她听敲门声格外急躁,不像是小二的风格,便推付银朱去开门。
巫泯和凌素霜跟她们打招呼后,径直坐在房内的小桌旁。
巫泯故作怨念,问她们俩藏了什么秘密,惹得谷禾禾脸颊泛红。
这时付银朱才注意到谷禾禾一提楚焰就激动的小表情。
谷禾禾不愿和她们多讲,直问来由。
凌素霜本想和付银朱单独谈,但是她余光里瞥见巫泯满眼星星,谷禾禾一脸假笑地给四人都倒上了茶,她也不好回绝。
来不及再找时间谈此事了。
凌素霜抿了一口茶,味道怪怪的,先酸后甜,回甘里才有一丝茶水的味道。
谷禾禾说是付银朱加了水果在里面:“你们喝不惯,就都留给她一个人。”
“挺有意思的。”凌素霜慢慢抬头看向付银朱,“我之前有事瞒着你……瞒着你们,我今天来道歉。”
三人目光都集中在凌素霜身上。
“但你们可不要立马就告诉别人啊,”凌素霜着急了,但她立刻下压声音,“我们凌家的易容药膏,我自己也会做。”
“你挪了独孤午的钱买材料做药膏了?”谷禾禾立马问道。
“不是,”凌素霜解释道,“钱,是我自己的。但……戏楼老板从前些日子出门,至今没回来……”
巫泯问:“你绑了他?”
“不是,”凌素霜挪了身子,只面向付银朱一个人,“我这段时日用易容药膏假扮戏楼老板,才谈下场地的。”
巫泯和谷禾禾惊讶地捂着嘴。
付银朱心里也很惊讶,但是她从不做那种浮夸地动作。
凌素霜低下头,不敢看她们的视线:“其实我给你们拿了画舫游船的请柬,但是……戏楼其他人都好说话,但为了让戏楼供台本的白荧和齐简依也能不要声张,我……”
“你把拿到的请柬给他们了吗?”付银朱问道。
“是,但我不止拿了两份请柬,”凌素霜叹气,“我给白荧时,他让我承诺不要让你上游船。”
凌素霜接着说:“我当时就把剩下的请柬转手了,但是没想到那天回来,你手里也有请柬……”
“可我们的请柬是假的。”谷禾禾一想到这个就生气。
“我当时找人查过,”凌素霜神色恍惚,“或许是白荧送来的假请柬……总之,银朱姐姐,你可千万不要信他们的话。我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一个大大的经验教训。”
付银朱没有吱声。
凌素霜接着忏悔,她认为引来魔界之人盯上寡宗,都是自己的错。
“不,他们可能要找的人是我。”付银朱终于说了一句话。
凌素霜惊讶:“为何?”
付银朱解释说有人在找给于大夫画寻人画像的人。
凌素霜一听更加惭愧,她悔过地跟付银朱道歉,她当时不该煽动付银朱去多此一举。
“事已至此,”付银朱安慰她,“帮人总不是坏事,不过是出于好心,惹了是非……但,你的易容药膏能不能借我一用?”
她们明白付银朱要尽量躲着魔界之人,也愿意配合她。
如此一来,付银朱午前免于去签售会会场,午后也免于一同戏楼看戏。
谷禾禾黏着巫泯,夜里特地去问她当时初步画像时,怎么猜于大夫要找的人是大师兄的。
巫泯难得盼来有人和她说话,十分兴奋,拉着谷禾禾把她对楚焰的日常观察都讲了出来。
谷禾禾再回房已是深夜。
但付银朱并未酣睡,而是在桌子前,写画展的导览册子。
谷禾禾为她的勤奋而感到奇怪:“独孤午还没说怎么挂画呢,你就开始准备上了?”
“画怎么挂,对应的介绍词不都是一样的吗?”付银朱头也不抬,奋笔疾书,“你先休息吧,明日巫泯替我去,我白天睡亦无碍。”
付银朱所准备的,正是从谷禾禾所述个人经历那里想到的。
虽然她和陆星炽要装一阵子陌生人,但是陆星炽在戏楼的固定桌从未变动,届时每一桌准备一份画展导览,给陆星炽那桌加一页特别的内容,他们就能通过挂画的顺序来沟通了。
这个暗号方式,付银朱同陆星炽见面时,默契地一同想到了,不过当时是用在拍卖会前的短暂展览上,现在要提前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