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幻境
“幔帐能怎么办呢？”谷禾禾不屑地笑了一下，“我可由不得独孤午揪着小地方挑毛病，要改就全改了。”
谷禾禾没有付银朱的好脾气，她扯开幔帐，手指一比划：“这一块，可以做门帘，寡宗的标也正好在中央。”
付银朱满脸惶恐地建议道：“还是先和掌门说一声吧……”
“你是不知道会场的情况，”谷禾禾尽力给她描述场地的布置，“为了留排队的地方，桌子都堆起来了，幔帐就是挡桌子的，但是啊……里面还有个大屏风，挡在幔帐前面，寡宗的标，靠上了还是靠下了，都看不清。”
谷禾禾喘了口气，接着快速说：“而且我连竹帘怎么改也想好了，这个我和独孤午讲了，他觉得挺好的，所以……耗下去，幔帐改门帘的事情说不定他也能接受呢。”
付银朱小声问：“竹帘改成什么样了？”
“不挂了，卷起来立在地上，”谷禾禾耐心地即使，“本来买竹帘是为了让签名的人不露脸嘛，我想把那店里的屏风拿去替代。而且，巫泯受伤了走不了，她手没事嘛，那天签名可以让她去……”
“签售会谁签名的事，你别定下来呀。”付银朱赶紧拦着她。
“签名这种小事，当然是不急啦。”
付银朱垂下头：“巫泯也不一定能答应呢。”
“也是，她肯定想躺在客栈，哪儿也不去，”谷禾禾拉住付银朱的手，“你能来好好帮忙就好啦。我需要你给我提供一点灵感。”
寡宗其他弟子听到掌门改会场布置的主意，按点到了现场，只等着谷禾禾完善想法。
付银朱在幻境里第一次到达这个由面馆改成的签售会场。
这家面馆在独孤午小时候是周围私塾弟子最爱来的地方，不过现在私塾没了，倒是那些爱读书的人，依然喜欢来个地方吃上一顿。老板听到要办话本签售会，还是东海热销的话本，很是高兴。
付银朱站在面馆门口，回想幻境之前《买定离手》同人本签售会的场景——
她那时候答应谷禾禾来到会场躲在竹帘后面签售，几名弟子换班来。
因为这个同人本实在太红了，缘仙镇的路人也对本子里的两对cp各有想法，签售会的第一天就有为此打起来的。
于是弟子们轮换着来，能保证安全，也不会坏了“寡宗弟子”这个笔名。
但眼下要重新布置会场，有弟子担心坐在屏风后面签名，显得太傲慢了。
谷禾禾听了点点头：“我当然意识到了。”
她想把屏风摆在面馆最深处，正好挡上厨房的送餐门。屏风够长，支持不同cp的两队人可以分别从左右两侧签名。如此一来，面馆本来的桌子都堆在窗边，挡了采光，她想把桌子离大门近一点，用竹帘当一部分，用画卷遮另一部分。
本来准备的幔帐，有徽标的做门帘，剩下的也拿来装饰排队的过道。
“这样大家一路走下来……”谷禾禾对自己的点子很是自信，“看了一路cp画像，到最后屏风处是最甜的，自然就不介意屏风挡人的事情呀。而且本子里不是写了嘛，上仙喜欢戴披风，那么就围上同款披风嘛，大家会明白的！”
寡宗众弟子看她如此信心满满的样子，纷纷表示赞成。
付银朱听出了问题：“挂什么画呀？”
“之前的废稿都带来缘仙镇了，当然拿去挂上咯，”谷禾禾让她放心，“只是差最后压轴的图。”
果然需要现画。
付银朱委屈：“你又给自己添麻烦，还想一起去画舫那边玩呢。”
“银朱姐姐，怎么说得跟要我来画似的。就两张，”谷禾禾拉着她的胳膊晃来晃去，“最多四张，甜一点的，你擅长。”
“最近没有想法了，”付银朱继续推脱，“传送阵那里受惊，去个书坊又吓了一跳，只想发刀。”
“我帮你想想，”谷禾禾坚定不移，“刀上裹点糖。”
其实付银朱也不是完全没想法。
身处幻境之中，把之后会画的同人本点子用在当下即可，虽然有点ooc，但也必有太计较。
——毕竟是幻境嘛。当时陆星炽就是这么教她的。
如此想来，她更难过了。
她有点担心陆星炽是不是因为东海深处的天命星晷，在上一重幻境结束时灰飞烟灭了。
她也担心眼下这个陌生的陆星炽会不会昨天在戏楼里傻傻地等她。
付银朱本是要去的，但是迷路了呀。
——其实是想不出解释自己多次说谎的理由。
谷禾禾看她这般忧愁地神态，安慰她：“我也能想出好点子的，给我次机会嘛。”
付银朱回过神来：“说来听听。”
《买定离手》里有两位男主，逼王是上仙的青梅竹马，拽王是上仙仰慕已久不敢亲近的人。
谷禾禾拿自己亲身经验来给付银朱当参考。还是现代人的她，本是个高中生，因为喜欢去漫展，认识了不少同校的同好，所以在学生会竞选上靠拉票，当上了宣传部部长。她们学校宣传部要负责楼道里的告示栏的装饰海报。
付银朱一边听一边点头。
“我呢，”谷禾禾害羞地捂嘴，“喜欢在海报后面藏东西，社团的报名表呀，班里同学传过的小纸条呀，都贴在后面。”
付银朱恍然大悟：“逼王生闷气时就喜欢扔东西毁东西，我记得是不是写了一段他扔画的情节？”
“没错。”谷禾禾连连拍手，“墙上的画一拽，后面留着上仙写的情书。”
付银朱若有所思：“这算糖吗？”
“算啊，当然算啊，我替你问问别人。”
“我正好不太会画动作，你问问那个谁，正好他擅长。”付银朱脸上堆满假笑。
“哎呀，”谷禾禾不想走了，“你是不是有心事呀？你以前不会这么推脱的呀。”
付银朱没回答。
“难道你昨天瞒着我什么？”谷禾禾凑近她，“你去戏楼见黑荧了？”
黑荧？
戳到付银朱痛处了：“没有，我找他去传送阵救你，那时候骗他我是茶宗弟子，结果你啊，非得把我们寡宗身份卖出去，我该去谢谢他，可又不敢了。”
“你就说骗人的主意都是我出的，”谷禾禾拍拍付银朱的后背，“我背锅，我无所谓的。你就告诉他，当时骗他是为了他好。具体原因嘛……我再想想。”
付银朱差点忘了谷禾禾的这一面。
她虽然做事时常没有分寸，但是帮人别人的时候也是不遗余力。
——说不清是精明，还是天真。
“这才一副画，”付银朱心情好了起来，“其他的呢？”
谷禾禾拿来一本京兆刊行的《买定离手》，从里面一页一页翻，找一点能用来画图的场景。有一个场景，谷禾禾和付银朱拿不定主意。
一个情节，拽王忙着帮自家仙门的弟子降妖除魔，路上遇到数年未见的上仙，怕上仙卷进危险之中，故意装作不认识上仙。
付银朱看到这段，心情十分复杂。
她觉得这太离谱了，尤其是后面上仙怄气，还不理拽王。
“不啊，”谷禾禾歪着脑袋，“可是这段小吵小闹，后面又在一起了，很甜呀。”
付银朱飞速摇头。
“你自己写的，要有自信嘛，”谷禾禾为她鼓劲，“我帮你去做个调查，看看其他人是不是也这么看。”
“屋里都是寡宗弟子，”付银朱拦着她，“想法偏颇嘛。”
“那我去镇子上问一问咯。”谷禾禾立马走到大门口。
她正好撞见凌素霜拎着大包小包的餐食，帮她接下。
凌素霜看付银朱也在，很是兴奋：“没吃过客栈之外的东西吧？我找认识的人买的，都是我们缘仙镇的特色菜，尝一尝吧。”
凌素霜听说谷禾禾要去调查，劝她小心为上：“巫泯被妖风卷飞受伤了，银朱师姐迷路进了迷阵里的义庄，你别为这种事情乱跑了。”
付银朱疯狂点头。
但凌素霜看了《买定离手》上的那段情节，有自己的看法：“不一定是装不认识吧。字里行间，没有明说呀，我觉得这件事取材于缘仙镇，很可能是……”
凌素霜加了养虫子制药，其中一款不常用但是很出名的是——
忘忧散。
“效果和苗疆的失忆蛊差不多，”凌素霜解释道，“但他们用活虫，我们家用的是亡虫。这事他们也不教我，但用亡虫的忘忧散，有解药的。解了之后，虽然对方能回想起之前的记忆，但是会多出一段同时发生的奇怪记忆，反正就是思绪会变得很混乱，所以我们家就不再卖了。”
付银朱追问忘忧散的例子，她听了后，觉得上一重幻境里楚焰总爱讨论哲学，正附和服过忘忧散解药的效果。
“不管他是装作不认识，还是中蛊中毒失了忆，”谷禾禾插话道，“画出来不都差不多吗？”
“不一样。”付银朱和凌素霜异口同声。
凌素霜先解释道：“装作不认识，是还记得对方。中忘忧散，是所记得的过去场景和真实不同。中失忆蛊，是有过去记忆的灵魂仿佛灰飞烟灭了似的。”
“还是你懂得多呀，”付银朱感叹道，“可灵魂灰飞烟灭是怎么回事呀？”
“你在寡宗也没听说过吗？”凌素霜问道，“就是东海仙岛升仙，通常都是天雷渡劫嘛，一旦失败，会灰飞烟灭……”
“嗯。”付银朱似懂非懂，“那不就是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