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幻境
离开苏息院的坏处，是得回到讲义堂上课，尤其是距离文考没有几天了，付银朱忙完考试，才抽出时间来徐清堂。
离开苏息院的好处，是舍堂众弟子对她非常爱戴，起因是借着施布泽来旷兮堂调查妖魔图鉴难度时，大家听闻付银朱在同尘院绘图，加之之前几次《仙人传记》都是第一名，她在去往徐清堂的路上，还听到有人议论她是“旷兮堂唯一的希望”。
这么一想，也不算是好处。
付银朱对这种评价不知所措。
降妖除魔够好，就要升舍堂离开了。
若一直留在旷兮堂保持一个第一的名头，其他人失望的速度，不知会有多快。
徐清堂门外有三个生面孔。
他们鬼鬼祟祟，拦住来往过路的弟子。
付银朱在远处观察后，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可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呀。
“请等一下，”果然其中一位弟子拦住她，“能和你换一下签子吗？”
不都是相同的吗？
“好啊。”
对方见付银朱答得爽快，反而慌乱起来。
见他们的样子，付银朱以为徐清堂的进门木签也有仿冒品了。
还好对方另有缘由：“我这个是四师兄和我换的。”
“四师兄？”付银朱不以为意，“我不介意的，还是……木签只能交换一次吗？”
“小师妹，看样子你是不知情啊，”对方和付银朱解释起来，“他今日抽到的签子，开出来都是大凶。听说……”
对方招呼付银朱近一点，在她耳边说：“他同妖怪抵押了灵魂……”
“好可怕啊！”付银朱真的被吓到了。
但只有一刹那。
谁让对方说：“他身上的红色勒痕和手腕的疹子，就是证据……”
付银朱知道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她不介意，她和对方换了签子。
一进徐清堂抽签，还真的是大凶。
“邪念入心，所念成真。”
这个真的准吗？
付银朱对此非常怀疑。
但她静心一想，运气不好的也是魏淮竹嘛，所以她心态平和地来到山顶。
“你莫不是拿我的签子上来的吧？”魏淮竹一见付银朱就问道。
“四师兄一猜就对。”
“怎么连你也被他们利用了。”魏淮竹避开付银朱的视线，但她也能猜出来对方对她的失望，“他们的话，你理应知道是假的。”
“我知道。可我不明白。”
“魔尊传信来，说带小妖太麻烦，给一点大妖，一次积分多一点。有的膳食会，嫉妒我们分的妖怪好。”
毁了魏淮竹的名声，魔尊或许下次就不会配合犹兮堂膳食会了。
“四师兄你多虑了。”付银朱十分肯定，“魔尊，任性得很，他说不定逆反起来，反而给我们更多难对付的大妖怪呢。”
付银朱真的不怕，但下一句把付银朱问住了：“那你打得过吗？”
魏淮竹提醒她抓紧解决同尘院的事情。
其他膳食会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出手，传个谣言就对茶宗弟子极为有效。
付银朱也意识到了。
她转念一想：“假如我们将计就计呢？”
“我想过。犹兮堂在同尘院的弟子绘制的新妖魔图鉴比别人少，也意味着出错的次数比他们少。”魏淮竹不愧是四师兄，比付银朱早想一步，“借着那边要在卷轴上重新标记妖魔难度，让掌院替换出几个膳食会的人……”
“同尘院又能恢复往日的平和了。”付银朱附和道。
魏淮竹问起魔尊的情况，他为何不烦秘籍小抄。
陆星炽为的是拿到关于建设仙魔桥和破解渡劫幻境的参考信息。
这种事是糊涂的弟子一讲，他们会觉得好笑，但让魏淮竹听去，可不知会做出什么。
付银朱含含糊糊：“他可能看出什么乐子来了。”
“不会是看了《仙人传记》觉得有趣吧？”魏淮竹笑着说，“你的答卷一次比一次令人惊喜，你亲自给他写点本子，可能就留他在我们这边了。”
那篇有写得那么甜吗？
这种时候，那种场合，是能嗑cp的吗？
付银朱掩饰尴尬：“来得及的话，我下次试试看。”
“下次我自己去吧。”魏淮竹长舒一口气，“也不能一直麻烦你。”
魏淮竹还不知道付银朱和陆星炽接触，是假借建立新膳食会的名义，并且成功骗他进入锁妖塔。
一声招呼也不打，陆星炽见到魏淮竹聊出岔子可就糟了。
尤其是陆星炽盘算着茶岛上建仙魔桥的时候。
“四师兄，离出苏息院还有一段时间，多多养身体，”付银朱灵机一动，“我入会流程，下一关要见会长……她在锁妖塔，因此我想和妖魔，尤其是和魔尊再多接触一下，练练手……”
“元葳蕤啊……”魏淮竹仰头，闭目凝神，“为了她，练练手……行吧，辛苦你了。”
怎么听上去有点吓人呢？
付银朱小心地问：“四师兄，能否透露一下下一关的难度……”
魏淮竹盯她良久，冷笑一声。
他说道：“姜述会帮你都摆平的，她就是和小唐唐不对付，我找毒菇妖时也伤了自己……但元葳蕤，小事一桩，一步步来即可。”
付银朱安心了。
但她反应过来：“四师兄，你一开始，为何要和别人换木签？你不换，他们不就没法谣传了吗？”
“对，没错，你说的是。”魏淮竹悠悠说道，“身边人都觉得我从不是一个马虎的人，所以我想可以做一点出格的事。”
“降低他们的期待吗？”
“嗯，”魏淮竹颔首，“降低他们对我的依赖。”
付银朱懂了。
唐礼杏拜托他找蘑菇精，惹到他了。
文考之后，是同样每月一次的仙法比试。
从普通弟子眼中来看，对决人选是随意匹配的。
掌门会在茶宗广场上摆好签筒，大家排队抽签。相同编号的会安排在同一时段，在山的两侧自主排队。
那可是山啊，走过去进一个时辰，根本不知道对面排的是什么人。
付银朱也觉得仙法比试的输赢，除非是绝对的实力，全都看运气。
——当然，她连这份运气也没有，她没有出手伤人的勇气。
唐礼杏也没有，但是她凭借传送法阵可以躲过攻击，靠耗时间赢得胜利。
她这样绝对的赢家，犹兮堂膳食会留着狙击茶宗高手。
而其他人，得筹划一番排顺序才能有输有赢。
元葳蕤上次输了，这次犹兮堂膳食会成员商量了许久，也没给她找到合适的对手。
因为姜述一直在反对其他人的意见，她想给付银朱留出一个必胜的配对。
付银朱很是感动，可她不得不和姜述交代实情。
临近仙法比试当天，在膳食会的小屋里，负责记录和安排仙法比试的姜述，留到最后收拾桌子，其他人把问题甩给了她一个人。
魏淮竹去了又回，主动过来说让付银朱一局。
屋内只有他们二人。
姜述起初以为他在开玩笑，后来看他认真的模样，气得眼泪哗哗掉。
“四师兄，”姜述把房门一关，背过手紧紧攥着门锁不放，让他不改主意不准出去，“银朱打个小蘑菇都瞄不准，你们台上演戏，教习也不会信呀。”
“姜述，相信我。”
魏淮竹见她红着眼，又补充一句：“能赢，就能输。比起赢，我更擅长输。你还记得吗？”
姜述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是输了，才能带你来到这间屋子的。”魏淮竹低声哄她，“输了也是好事啊。否极泰来……多凶亦是大吉……”
“好、好、好，可是银朱她能接受吗？”
不能。
山顶的比试会场上，付银朱见到魏淮竹，知道自己要演一场戏，为了真一点，她抢先手。
如姜述所料，打歪了。
付银朱预感自己拿的是逆风翻盘的剧本。
她不管不顾，用上了所有防御和闪避的仙法。
魏淮竹对她出手轻。
但是怪。
完全不是茶宗仙法的套路。
教习也这么认为，比试中场被叫停。
判魏淮竹比试作弊。
付银朱胜。
付银朱不能接受魏淮竹用“杀敌八百，自损三万”的方式输了比试。
虽然她知道，魏淮竹刻意辜负大家的期望，但眼下完全是朝着成为众人之敌的方向去。
仙法比试之后，姜述拉着付银朱聊了一个晚上。
“你这么想他，我们去看一看嘛。”付银朱提议，“他被罚在锁妖塔，楚焰守大门，我之前也上去过，我带你去看他呀。”
“你那是直通顶层，有元元在，妖魔不敢作乱，”姜述犹犹豫豫，“其他地方说不好……”
“施布泽确认妖魔图鉴难度时，我们跟着过去。”付银朱重新想了一下，“人多，我们躲后面，你总会安心一点吧。”
“可是我……降妖除魔积分高，仙法比试的排名也好……他会答应吗？”
“你以前可不这样胆小啊。”
姜述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指甲：“四师兄之前提了一句，我一下子想起我刚加入膳食会时的事了……”
“哦？”付银朱眼睛亮了。
“那时候……我是胆小，什么事都靠着四师兄，但现在降妖除魔都是我自己来，尽管是弱弱的蘑菇，也都是我自己一个一个勤奋努力的结果啊。仙法比试……也都是我安排的顺序，何尝不是一份功绩呢……我现在靠自己完全没问题！是吧？银朱！我们问问去，大不了趁乱混进去。”
“嗯！”
尽管付银朱更想听她和魏淮竹之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