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那人给了李天唯一个文件夹，李天文打开看看，然后用文件夹在那人肩膀上拍了拍，两人又说了几句才分开。
离离跟着李天唯进了办公楼，穿过长廊，离离看到这里的陈设大致没有变化，甚至还有几个相熟的老面孔，只是曾经的意气风发随岁月一起飘散在了这里。
上了楼，来到徐以秾的办公室，秘书轻轻敲门，推开，两人走了进去。
徐以秾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专注于桌面上的文件，大窗户照进了柔和的日光，那光洒在他的身上。
听到门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那墨绿色的旗袍上。
徐以秾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记忆中的某个画面被触动。
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声音。
那一刻，整个办公室是静止的，只有外面走廊上偶尔传来的脚步声。
李天唯轻咳一声，打破静默，他声音平和有力，“长官，离离是跟着早上换防的火车才从上海回来。”
这话将徐以秾从迷失的思绪中唤醒，他摇了摇头，抖落心头的沉重，然后一反常态的，温和问道，“去上海玩了什么？”
“百乐门。”离离脱口而出，
徐以秾看着她，眉梢挑动，重复道，“百乐门？”
完了！离离哪里知道什么百乐门，还不是叶五和荣宁一说起上海就总提到百乐门……
李天唯说：“几年前，百乐门的一个舞女因为不愿意给日本人陪舞被杀害了，我跟离离提过，去那边纪念一下。”
“嗯。”徐以秾看似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而问，“还有呢？”
“吃了小笼！”
“好吃吗？”
“没有以前的好吃。”
其实，以前她也不爱吃这个滚烫的小包子，要不是妈妈喜欢投喂，她是一口也不想吃的。
趁话语的间隔空隙，李天唯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到了办公桌上，
徐以秾快速扫视过文件后，给予了简短却充满权威性的确认，“我知道了，”
随着笔递到手中，他接过笔的手势慢而稳，墨迹在纸上划过。
“长官，您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二厅那边等着回复。”
“没有。”徐以秾说。
李天唯朝着离离的方向扫了一眼，离离非常伶俐，赶忙接话茬，“爸爸，我跟副官哥哥出去啦，不耽误您——”
话都没说完，徐以秾的声音便打断了两人的动作，“给我回来。”
离离身体微微一顿，李天唯也只好转过来，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换。
“还记得你走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离离的声音有点轻。
“我说要么去念医科要么结婚。”徐以秾帮她回忆，“现在你考虑好了吗？”
离离声音不自觉提高，“我不要结婚，你不能这么对我，结婚是我个人的事情你没有权利为我做主。”
“离离，”徐以秾忽然变了神情，不再是严厉的样子，反而浮现出温柔，这一声呼唤着实吓了离离一跳。
“怎么了……”
“我的确没有权利帮你的婚姻做主，只是我现在有个很好的人选，想介绍给你认识，至少和他试着相处一下？”徐以秾说。
离离不做声，偏过脑袋，明亮的眸子在询问李天唯的答复，而李天唯看向她的目光中却反映出一种表情混杂的困惑。
“不要急着拒绝，就当多认识一个青年才俊做朋友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徐以秾的语气中带着平和，已经完全不见严肃，取而代之的是温暖。
这话怎么听着不大对，离离眉头微皱，“认识？我和副官哥哥不是一直认识吗，还要试着相处吗？”
“李天唯？”徐以秾似乎没搞懂这个名字出现这段对话中的含义。、
李天唯对离离的话也是一头雾水，他自指着自己，一副震惊的模样，“我？”
“我要嫁的人不是副官哥哥吗？”离离急忙转身去看李天唯，好像他现在已经是她的未婚夫，忽然有人要把他们拆散一样。
“怎么会是我！”显然他被离离的话吓到了，声音比她还大，“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离离？！”
“你想嫁给天唯？”徐以秾问她，“我也没意见。”
离离马上意识到不妙，“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爸爸！”
没想到的是，李天唯那边比她还着急，“不行，长官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离离！”
“我怎么了？”离离听着李天唯话里话外的嫌弃忽然有点不爽，她很差吗？怎么就一脸看不上了？
不可否认，姑娘家内心的失落感还是有的，她斜了一眼李天唯，嘴角下垂，“你们怎么都不喜欢我呢？”
“你等会，我们讨论正事呢。”李天唯连忙道。
“好了，”徐以秾打断两人对话，拿起电话，说了几句。
很快门外响起敲门声，门被推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李天唯和离离几乎同时扭头，视线都被办公室门口出现的英挺军官牵住。男子身姿笔直，像箭一般挺拔。
“这位是高无忧，高家也是军中名门，与你母亲家一样，他年纪轻轻已经是中尉了，前途无量。”徐以秾向离离介绍。
高无忧跃入眼帘的第一眼，就像是被一束光掠过，在冷色的军官装束下，映出一种阳光的热烈。
他的眸光明亮，带着无比活力的笑意，五官分明，皮肤白皙，一身军装让他更增添几分俊朗的气质。
"很高兴见到你，离离小姐。"高无忧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和热情，他的话语之中，满是引人亲近的暖意。
他看着离离的眼睛笑道，“你在法国长大？我在美国读过书，希望我们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离离对他的回答只是礼貌的点点头。
“说起来你母亲和我嫂子很熟，她曾给过我一颗巧克力。”
离离看着他好奇地问道，“真的？我妈妈也给过我一盒巧克力，你是吃的什么味道？”
“夫人什么时候给过你巧克力了？”一直没开口的李天唯，此刻却突然问道，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些复杂。
高无忧笑了笑，回答道，“九岁的时候，夫人去我哥家，看到我在就递给了我一颗，”他的回答洋溢着一股洒脱。
徐以秾打断了两个年轻男人间暗潮涌动的对话，他指了指门，“高无忧，你和离离出去走走，她前段时间才回来。”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高无忧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后，转身向离离微微颔首。
李天唯紧皱眉头，欲言又止，他有些不满离离跟高无忧跟的那么理所当然。
两人刚刚离开办公室，李天唯就忍不住开口，他语速微快，带着焦虑：“长官，我认为高无忧不是个好选择，他的风评并不好，不适合做离离的丈夫。”
“怎么说？”徐以秾的语气有一丝询问。
“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就是夜总会常客，回来也和舞小姐有过好几段风流史。”李天唯的话中有着满满的担忧。
徐以秾反问，“哪个军官没进过夜总会？你没进过？”
李天唯一时语塞，脸上神色更加复杂了。
徐以秾没有过多在这个问题上打转，而是切入了正题，语气开始严肃起来。
“好了，你之前找我说的事，我考虑过了，看局势，日本投降只是时间问题，真到那天，你的确不适合再留在军统，”徐以秾在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声音显得格外的沉稳，“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完成手头的事，伪满的动向一定要重视。”
李天唯深知事关重大，“是，长官。”回答简洁有力。
徐以秾将视线转到窗外，凝视那片天空中的白云，发散着思绪，话题又回到了离离的身上。
他清清嗓子，声音中带着若有所思，“关于离离，应该让她和高无忧有更多了解的机会，正好，他们部门那边需要一个文职，我在想……”
李天唯问，“您要让离离来部里做事？”
徐以秾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李天唯的反应，他嘴角上扬笑道，“离离的档案已经交给人事部了，文差，不会太累的。”
“现在的新女性都需要一个职业，不管两人最后能不能成，让她在部里供职也不错，省的她到处乱跑惹事，”意在言外。
李天唯沉默了一会，仿佛在消化刚才发生的事，他既不理解长官的用意，也无法反驳长官的决定，更加没有立场去指责发生的一切。
他的眼前只剩下一个选择——接受。
就如同以前一样。
他或许可以照顾她，却无权干涉一切有关她的决定
“还有什么事吗？”徐以秾开始处理文件，不再关注李天唯。
“没有了，长官。”李天唯敬了个规范的军礼，然后转身，带着沉默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