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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别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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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在咫尺,他身上所散发的熟悉气息让她心疼。

    那是他惯用的龙涎香,不知多少回,她亲手更换挂在他床头的香囊,春秋冬夏,久而久之,会让人错觉,让人依恋。

    褚湉想要伸出手,却在刹那间失去了勇气,皇帝重重的将手上的笔按在桌上,那笔尖处的墨悄然晕开,染花了洒金红纸。

    他缓缓回过身来与她面对面。

    褚湉身子僵硬,哑口无言的盯着他闪烁着眸子和微蹙的眉心,半晌,皇帝道:

    “往日之心朕全部没有兑现,私心里希冀过的将来也成了黄粱一梦,事已至此,很多逼不得已也成了必行不可了,大婚之后,诸多变动也是难免……”

    褚湉一眨不眨的只盯着他,实在有些难以消化这些字句,然他只云淡风轻的将目光移向那明黄窗纱处。

    “你每日依旧照例御前当差,但是为了顾念皇后和瑾嫔、珍嫔,往后这养心殿不得宿宫女,内务府已着人择好了下榻处,你也需即刻搬离。”

    这种事褚湉曾意料过,却不想来的这样快,即便是住在别处也一样可以日日相见,连大婚她都能去面对,如此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可他的那句话语不停回响在她脑海,盘旋不去……

    朕不想你离开紫禁城,不想你离开养心殿……

    褚湉生生的扯出一个笑,心里想着或许他只是有苦衷,隧道:

    “是老佛爷的意思吧,不在养心殿便不在,奴才住哪里都是一样,只是但愿不要太过偏远,不然当差迟了的话可就……”

    “是朕的意思。”

    她的笑瞬间发僵,竟觉得收回都变得困难,只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清冷模样。

    眼泪蓄满了眼眶,她紧忙垂下眼帘,泪水断线珠子似的滚滚落着。

    她不能控制自己的失态,仿佛要把这些天来的心酸痛楚一并随眼泪流出。

    皇帝任由她默默掉泪,半晌才道出一句:“早些说的话都不能作数了,只盼你好生顾念自己……”

    褚湉听罢,微抖着嘴唇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凝着自己的目光无力又透着淡漠,仿若眼前的她不过是一个对于他无关痛痒的人。

    “你恨我薄情也好,怨我不讲信用也好,我无可辩驳,全都算是我负你,如今更不能再误了你,你想我怎样弥补都可以,唯独我不能娶你。”

    褚湉破涕而笑:“我从未要做什么嫔妃,再难也接受了你将来妻妾成群的事实,唯独你的心,你骗我,我不会相信!”

    皇帝不忍去看她的脸,只无可奈何的低叹,旋即道:“但求你清醒一些,我说的都是真的,别再做无谓纠缠,懂吗?”

    褚湉心痛到无以复加,从没有过的无助,隐隐的屈辱感打碎了她仅有的可怜自尊,悲凉没顶。

    原来这就是不计后果的两情相悦,此生不渝?

    这相对的日夜蹉跎下来,只是为了诠释不堪一击的爱情?

    褚湉不禁自嘲,可笑这两心不移,竟也抵不过时光,胜不过新欢。

    为了他,她违背了初衷,不顾历史悲苦,放弃了权衡利弊,一心完完全全扑上去,可以说,为了他,她再无可怕,到头来,竟是这般收尾。

    我真是傻!

    褚湉笑意加深,泪水枯竭。

    心如一片死灰,她渐渐与他拉开距离,然后欠身,稳着声调道:

    “恕奴才大胆愚钝,再不敢违逆圣意,大言不惭,今后种种,必当遵旨。”

    她向后退了几步,想要就这样离开寝宫,她不愿再去思忖苦恼,不管他是否有苦衷,他也不该如此待她,信任何在?尊重何在?

    皇帝听得她退下之声,如鲠在喉,太后是谁?她大权在握,杀伐决断,即便是亲儿子都不容于自己。

    此时此刻,去对抗她无异于以卵击石,害了宋倾澜,也害了自己。

    无论如何,他不能为了一时情急而去冲动行事。

    他要这个国家,也要宋倾澜。

    终有一日,他要她堂堂正正的站在自己身边,无一人敢置喙一二。

    太后的到来使褚湉没能“逃”出寝宫,自盈盈跪在地上,用袖子趁人不备的擦掉眼泪。

    太后在通炕上坐定,同时参茶也呈了上来,李连英在旁垂首候着,皇帝也落了座后,她这才注意到她……

    “你也起吧。”

    褚湉起身,谢了恩默默立在一旁,太后深看她一眼,便又和颜悦色的对皇帝道:

    “这些日子礼数多,各种陛见庆典也不断,瞧瞧,皇帝都累瘦了,难怪不能参加宴请,不过说穿了,皇后的面子也应当顾,常言道家和万事兴。”

    皇帝点头道:“皇爸爸说的是,子臣已经将宴请菜品着人抬往桂公府,多有委屈皇后之处都不是出自子臣本意,确实是身子不适。”

    “既然如此,就该好生歇着,怎么还写大字?”

    她目光犀利,丝毫都逃不过她的法眼,褚湉突然感到一双威慑的眸子在整个殿中环视一番后,直落在自己头上。

    “竟不知这身边的奴才都是怎么当差的?”

    褚湉不曾迟疑,跪下身才想说些自贬的话来含糊过去,这时候,太后却道:“皇帝此番不会又不顾身份的为底下人开脱求情吧?”

    皇帝听后一笑:“他们差事办的有错,子臣断断不会轻纵,今儿只是觉得身子还成,就想随意写两笔字,倒让您忧心了,这明明是子臣的不该。”

    太后盯着褚湉低着的脸庞,她生来肤白胜雪,人也剔透,她还真是发了愁,又忌讳她又看重她,但大势下,她仍是要替皇后考虑。

    于是不紧不慢地道:“出去跪着吧。”

    褚湉只得谢恩,便起身退了出去。

    见皇帝面上淡淡,似不为所动,她方松了松心,微微笑道:

    “本想着,今儿个皇后还有瑾嫔、珍嫔一同随来,可再一细捉摸,皇帝身子不适,人多难免不好,也就作罢。”

    “昨儿个内务府挂好了瑾嫔和珍嫔的绿头牌,皇帝也就别嫌我管得宽,这后宫之中要雨露均沾才是,平日里闲暇常去皇后那坐坐,毕竟是新婚燕尔。”

    皇帝对于两个封了嫔的姑娘无甚印象,倒也无谓,只一提皇后,他便头痛,当下又不得表现。

    便只轻轻颔首,垂眼道:“是,子臣今日便去钟粹宫看望皇后,必不叫她长日寂寥。”

    冬日里的风格外凛冽,即便是如紫禁城这般浮光跃金的宫闱,也依旧万物萧条。

    天色阴郁,耳边只闻老鸹嘶哑的叫声,凄凉之感直满心头。

    褚湉跪在殿外的廊檐下,不禁抬头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这一刻,她想起了远在百年后的家。

    曾无数次抱怨工作,抱怨生活,抱怨一切不如意的事物,可真正来到这样一个世界才恍然,原来自己从未珍惜过那唾手可得的幸福。

    自由和健康,便是最常被忽视的幸福,一旦失去,追悔莫及。

    她摸着刺痛的膝盖,心中只有茫然,眼中再无眼泪。

    自己原是到了地狱里来。

    李连英不知何时来到她跟前,打眼看了看她,开门见山道:“你若信得过我,就跟我说句实话。”

    褚湉知他所言所指,他这样的人,大约比太后还能体察人心,还要为人精明,如今宫里,她也只能依附于他。

    “倾澜什么都瞒不过兄长,不过您放心,我心里知道好歹,只不过处境实在难为。”

    李连英点点头,小声道:“两头讨好的事我都做不来,何况你,也难为你了。”

    褚湉想了想,郑重道:“兄长是有七窍玲珑心的人,承蒙您看得起,唤我声义妹,那么我此生必当唯命是从,事已至此,您给我句话儿吧。”

    李连英本意她将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自己也多重保障,却不料到皇帝对她太过青眼有加,直接影响了太后的棋盘,如此一来,他也没别的法子,只有一条路可走。

    “太后最忌讳底下人忠心与否,有时不过一句话的事,你好好想想,眼下的时机可不容错过。”

    “我得先回去了,你自个儿好生琢磨。”

    望着李连英离开的背影,褚湉一凛,遂收回目光。

    心中想法万千,可眼前,她没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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