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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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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顺想着皇帝每每食不下咽,夜间难寐的情形,他懂他为何震怒,因为自小不被爱的阴影,因为宋倾澜的重要。

    他不愿皇帝再多些不幸,他能做的大概只有这些了。

    “姐姐,你当真不明白他的心思么?”

    褚湉想起那日他决绝的话语,眼角微凉:“我只知道,他如此不信任,如此轻易的否定了我,我有我自己的骄傲和自尊,换做刚烈些的,早就以死明志,我是那个软弱的,我还想活命,如此而已。”

    齐顺心怦怦乱跳,不想她如此决绝,想着怕是难以挽回,已是灰心几分,忍不住叹道:

    “做奴才的,什么也帮不上,可我日夜随驾,比谁都清楚,万岁爷只不过是被那手串所蒙蔽,一时悲愤,他心里依旧是最记挂姐姐。”

    褚湉苦笑:“我知道你心疼皇上,但是,我释怀不了,他大约也是。”

    她说着便欲走,齐顺一急,忙拉住他的衣袖:“你怎么知道他也是,难道要他亲口同咱们做奴才的低头请罪不成?他可是皇上!一直以来他都是有苦说不出的那个,上天给了他尊贵的身份,却也夺走了他除这身份外的一切,包括辩解。”

    “算我求姐姐,不要再跟万岁爷置气了,成吗?”

    褚湉道:“是皇上厌弃我,怀疑我,我哪里敢置气,我算什么人。”

    她说着,只苦笑着走开了,齐顺站在原地束手无策,望着她的背影长叹。

    午膳未曾吃下,张德福命人包了些糕点给褚湉,叫她带回去。

    正才百无聊赖的往他坦走,却见一个小太监躲在墙角背对着他偷吃着什么。

    褚湉上前一拍他瘦弱的肩膀,吓得他就差跳起,边藏着手里的东西边回头。

    见他神色惊怕,嘴边挂着饭渣,褚湉忍不住笑道:“我以为哪里来的老鼠,原来是你在这里偷吃。”

    谢安见来人是褚湉,挠着头笑说:“姑姑可吓坏我了。”

    褚湉见他就想起水灾一事,他掩饰着哭红的双眼,那样子真叫人窝心,于是,对他也格外和蔼起来。

    “你没吃饱吗?怎的在这里偷着吃起来。”

    谢安踌躇了下,伸手拿出藏在怀里的半个馍馍,汗颜无地的道:“我……我往洗衣房去领衣服了,没赶上吃饭,实在饥饿。”

    褚湉道:“所以偷偷拿来一个馍馍跑来这里吃了?”

    谢安面上一急,连忙摆手:“不,这不是我偷的,是……是我,捡来别人吃剩下的,偷拿食物会被责罚,小的不敢不懂规矩。”

    褚湉只觉得他可怜,比同龄人看似老成许多,不过太过实诚,难免受苦,便道:“又叫他们欺负了?”

    谢安笑说:“没有,姑姑别误会。”

    褚湉将手里包好的糕点塞到他手里,道:“别吃别人剩的了,这个你先拿着充充饥。”

    谢安不可置信,忙道:“不敢,我怎么能拿姑姑的东西。”

    褚湉摇头:“拿着吧。”

    她引他来到直房,叫他坐着吃,自己则一脸心事的想着齐顺的话。

    该如何在养心殿生存下去,确实也是值得深思熟虑的。

    谢安见她愁眉不展,遂小心翼翼地放下了糕点,褚湉察觉他的举动,只道:“吃吧,一会儿还要当差,总不能饿着肚子。”

    “姑姑待我这样好,谢安只是小人物,不知如何报答。”

    褚湉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头,道:“不用你报答,人与人之间,谁若是有了难处,帮助一把不是很好的事吗?”

    谢安歪头想了想,疑惑道:“可是,谢安进宫以来,除了姑姑,便没遇到这样的人了。”

    “是啊。”她心下凄凉,淡淡道:“世态炎凉,宫里更甚,除非自己强大,不然难免被人所轻贱。”

    谢安垂着眼睛想了想,随即道:“谢安虽没了家人,时常被人欺辱,但是总有一天,我会长大,会努力爬得高处,不再被人欺负,到时候,谢安断不会同他们一般仗势欺人。”

    褚湉想不到他还有这份志气心胸,可想到秋姑姑的结果,自己的境遇,不免悲凉从中来:

    “高处不胜寒,伴君如伴虎,能爬上去也未必是幸事,姑姑只盼你平安出宫便好,懂吗?”

    谢安虽卑微,却也知道姑姑如今并不如意,他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只小心翼翼着道:

    “姑姑看起来很难过。”

    褚湉心中一撞,故意笑起来:“姑姑不难过,只是发愁你总吃不上饭,这样吧。”

    她暗忖下,方道:“你才进宫,要学的还多着,往后就跟着小寇子吧。”

    谢安听了果然欣喜,瞪大眼睛问:“真的?我真的可以跟着寇谙达?”

    褚湉笑中含了一丝欣慰,自己糟就算了,尚还能成全了谢安,也算是善事一件,何乐而不为。

    “自然,一会儿你就去找他,告诉他我说的,张谙达那边我去说,给你换个师傅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安喜出望外,说话间就要跪地谢恩,被褚湉一把拉住。

    “不必了,往后你好好学本事,别辜负我就是。”

    他重重点头,想了想,终还是开了口:“姑姑,我有个物什不知当交不当交?”

    褚湉疑问:“什么东西?我瞧瞧再说。”

    谢安不加犹豫,自怀里掏出张叠好的纸来,褚湉一见便知这是御用的笺,不免一怔。

    她轻手将它张打开,恣意的行书一展眼前,她认得出,这是皇上的字,虽是不常写来的行书字体,却依旧可识得。

    那笺上写着一行行并不相干的诗句:

    悲沧浪之浊波兮,泳芳池之清澜。

    眇赴海之清澜。映干霄之翠岳。

    勺明水以荐芳兮,三沐浴乎清澜。

    清澜浴晓日,烂漫黄金浮。

    清澜深几许,夏潦冬即空。

    浮烟澹寒鉴,断岸围清澜

    谁能重操杼,纤手濯清澜。

    霭霭眺都城,悠悠俯清澜。

    偏宜曲江上,倒影入清澜。

    何当同顾影,刷羽泛清澜。

    ……

    满篇满眼既是“清澜”,褚湉面色淡淡,心中却百感交集,茫然无措。

    谢安看着她怔忡模样,径自说道:

    “小时候爹还在世,家里尚宽裕些,我也曾读过一两年书,识得几个字,那日万岁爷叫起儿,从寝宫出去时不留神从袖中掉下这个,旁人没发觉,我就拾了去,可人微言轻,又不敢肯定是丢的还是扔的,只自己暂且收着。”

    “可我见这上面似是有姑姑名字,便只好寻了时候交于姑姑。”

    褚湉回过神,抿了抿唇,只恍惚着道:“你想错了,这不是我的名字,此清非彼倾,好了,你先吃着,我回去了。”

    说着便把笺折好,塞进衣服里,提步而去,谢安望着她的背影,咬了一口手上的八珍糕,心想,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些话骗骗三岁小孩就得了。

    他入宫以来,只有在宋倾澜这里得到过几分温暖,心里便敬爱非常,格外珍视。

    谢安虽年龄小些,却已知事,他从字中看穿了些许,如今姑姑冷遇,他不过低等小太监,却也愿为她力所能及一些,随即将这个交给她。

    他希望姑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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