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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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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众人惊得怔在原地,一时间静默无声,谁也不知眼前是何等状况。

    那麟查就算身手再敏捷,如何能赶得上?他一个箭步来到跟前,褚湉早已瘫在那里捂着心口,面色煞白,惊恐万状着。

    皇帝立在当下,没有举步过去,脸色阴郁不明,冷眼看着二人。

    褚湉缓了几分,抬眸却见面前一张因惊慌失措而蹙紧眉心的脸。

    是完颜那麟查。

    她惊吓之余颇感意外,又觉得有些陌生,只因这种表情似乎不该出现以往冷峻高傲的,他的脸上。

    那麟查伏下身与她面对面,不时松了口气,忍不住低声斥道:

    “禁区你也敢闯,刚才你差点死在这儿!伤到哪里不曾?”

    褚湉茫然看了他一眼,旋即摇摇头。

    那麟查见她并无大碍,只是吓得不轻,心里不免松了松,压低声音道:

    “还不快去请罪!”

    褚湉此时已回了神,并未解释自己如何进来了禁区,她只用手撑了撑地,借力站起身来。

    因头发松散,未免失仪,罪加一等,匆忙捋了头发盘于发顶,随意捡来地上的枝子作钗簪,固定住头发。

    她见排云门前众人面面相觑,载泽更是握着弓,脸色发白一动不动。

    那麟查此时也发觉自己实属冲动莽撞了,别人都惊呆在那,自己倒反应过人,一梭子冲过去,也太点眼了些,于是抿了抿唇,心中纷乱。

    皇帝眼神冰冷地瞅着向自己走来的褚湉,适才的一切皆看在眼里,本万分急切的心此时也已熄灭。

    她如惊弓之鸟般伏地不能起,那麟查也太过殷勤些,三言两语一说,她便恢复往昔,泰然自若了。

    皇帝生气之余,一股深深地无助与失落蔓延五脏六腑,却仍要维持住表面的风平浪静。

    褚湉垂首至皇帝跟前,眼睛不敢抬一分,自己不过散步罢了,她是御前掌事的人,出去走动也是无人拦着,且禁区前又没人把守,没人告诉她前方危险,禁止踏入。

    她心里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大错,可就是内里发虚,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她自然而然的跪下,伏地道:“奴才误闯禁区,扰了万岁爷与各大人比试,请万岁爷降罪。”

    载泽见状不妙,事又由他出,好不好的去射什么灰雀,险些伤到人不说,也没给皇帝长脸,这种种合在一起,必然致使上者不悦。

    暗忖片刻,也忙不迭跪去了地上,大声道:“这是载泽之过,是奴才太过轻狂,不识好歹,险些伤及人性命,奴才愿意领罚。”

    皇帝并未疾言厉色,只淡淡道:“若真要罚你,你受的起吗?!”

    “此番是你好大喜功,自以为是,真若出了事,朕也不能姑息一二,停你三个月月俸,回去好好修炼心性。”

    载泽自知皇帝对自己不过是薄惩,心里更加惭愧不已,结结实实地磕了头,退往一边。

    ……

    皇帝本应居高临下的俯视于褚湉,可此刻他却目视前方,心中隐痛,不耐般的道:

    “退下去吧。”

    褚湉如获大赦,赶紧磕头谢恩,可不免心中惴惴,忙起身快步退下。

    那麟查捧着那只御用鈚箭上来复命,皇帝见他神色如常,便伸手拿回箭,顿了顿才道:

    “这么多人里,只你雷厉风行,一马当先,若今日碰到的是预谋行刺的亡命徒,也只你能当机立断。”

    皇帝莫测一笑:“朕要重赏你。”

    褚湉经这惊心动魄的一回,再不敢在外逗留,直接回了玉澜堂。

    本以为皇帝会责罚于她,可不想却是什么都没说,只叫退下。

    越如此,她越不安。

    正持着青花花卉纹花浇,在抱厦下给花浇水,皇帝正由一众侍从的随扈下进了玉澜门。

    他边走边动手解行服冠的绦带,随意一掷,齐顺乖觉,忙不迭的把冠接在了手中。

    褚湉放下手里的花浇器,在原地跪迎,皇帝路过她时,并未特别留意,只脚步轻快地进了殿门。

    褚湉愣了下,自知今日缘由,自己身为御前之人却误闯习武场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来,本是他宫里的人,他自然面子上不好看。

    于是,便朝茶水间去,亲手泡来君山银针,呈在托盘之上往寝殿走。

    门口的侍从给她打了帘子,她换上和婉笑意抬脚进了去。

    皇帝一上午都在挽弓射鹄,此时也颇为乏累,净了手,换上一身家常便服,正由齐顺伺候着看书。

    褚湉将茶盏轻手放去炕桌上,打眼看皇帝面色平平,瞧不出喜怒来,于是只得笑吟吟地道:

    “奴才今日泡的茶是君山银针,用了早起花瓣上收集的露水,万岁爷尝尝。”

    皇帝目光只停留在书上,自端来茶,随意喝了口:“也无甚特别。”

    随即把茶盏放下,继续看书。

    褚湉微窘,只和齐顺对视一眼,心里只当皇帝不愿见着她,便想退下去。

    这时候皇帝却对一脸恍惚的齐顺道:“将宫里带出来的君山银针都送去宜芸馆,表姐向来喜欢黄茶。”

    齐顺不敢耽搁,只得听命而去。

    褚湉乍听这话,犹如堵了一口气在胸腔,极其不理解他的用意,也更加觉得皇帝自来了颐和园后就性情大变。

    还未想透,便听皇帝道:“你与那麟查是熟识?”

    这话问的出乎意料,褚湉满脑子问号,却又怕其中有什么误会,触碰到规矩的红线,于是如实回道:

    “奴才是后宫宫女,那麟查大人是御前侍卫,宫女与太监侍卫等不得私相授受,这是宫里的老规矩,奴才不敢逾矩。”

    皇帝点点头,事实上他如今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不得掌控,他甚至有些担忧。

    ……担忧她真的心有所属。

    他又恨自己不能将心中所思和盘托出,事实上,他是可以用强权,用随便什么理由,就可以把她留在宫里一辈子,可强留一个人又有何意,况且……

    还有太后。

    他深知处境,婚姻更是不能做主,不想因一厢情愿的自私拖累了旁人。

    褚湉惊措之下,忽觉得眼前之人,仿佛不是她所认识的皇帝。

    她黯然神伤,却又不能表露,能做的不过是垂首立在那,一言不愿发。

    皇帝咬了咬牙,将心一横,道:“倘若……”

    “倘若你有意于他,也非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完颜那麟查也的确有资格叫人倾慕,朕虽为皇帝,却也是年轻人,懂得什么叫情投意合,什么是至死靡它。”

    “待朕亲政,到时……会为你做主,所以你也不必急于一时。”

    皇帝絮絮说了这许多,直说到胸膛发紧,满心难受,倘若她谢恩,他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

    他在心中祈望着她一句否决,至于其他,他别无所求。

    哪怕就这几年,平平静静的在他眼前也好。

    他一下后悔说出这等话来,可再没转圜余地,等待答案的每一秒钟都是如焚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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