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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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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习习,吹的人头脑都清醒起来,他们虽坐着,却是在高处,放眼便可见宫道上、直房里发出的萤萤灯火,皇帝一时觉得再闷不过。

    “在宫里总是这样四四方方的天地,朕真想看看外面的万家灯火,切身领略下市井人间。”

    他说:“有些话不是朕能说的,却总想跟人袒露一些,这是朕内心修为不够。”

    他又说:“天子掌有四海,生杀予夺全凭一念之间,看似身份再尊贵不过,可坐在这宝座上头,就再不能任意妄为,有时却又诸多不愿不甘,有什么办法呢?这便是为上者之哀,可比起这世上许多苦难之人,这又算得什么?”

    褚湉好似听懂了他话中深意,她果然想对了,见到那位静芬开始,她就有了预感,不想却如此之快。

    那么今日晚归,必然是太后有意留,表姐弟多年不见,如今是该有所安排了。

    她喉头发紧,只因他一句为上者的悲哀,可比起世间苦难人又算得了什么?

    他心中是有大爱的。

    同时,他不得不痛苦的去接受现实和自我幸福的牺牲,还清醒的认知到这便是他该付出的责任。

    褚湉深受震撼,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句话从来只知其意,而无再多体会,如今就在眼前见证,她禁不住难受了。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仓央嘉措的诗也是说尽了。”

    褚湉见他粲然一笑,心口实实在在地一酸,不知如何接话,只试着道:“万岁爷还年轻,往后日子还长着,其实细想来后宫事也算不得什么,最主要的,万岁爷还有奋发图强之心,还有理想,和整个国家。”

    皇帝怔了怔:“你说的对,其实说来,朕也只看着这如斯月色,有感而发罢了。”

    他自小便立志振兴中国,眼见着国家积弱,外敌虎视眈眈,他很是焦灼,一旦想起大婚后便是亲政,可以施展报负,他仿佛也没那么氐惆了。

    褚湉但笑不语,她自己不能改变什么,能做的不过是一两句宽慰之言。

    这就是历史,与其知晓国家命运,他人结局,真不如毫不知情,只因知道就试图想去抗争,越抗争就越无力。

    “奴才,给万岁爷说个笑话吧!”

    褚湉本着缓和气氛的心,低头苦想了片刻,道:

    “都知道孙悟空有七十二般变化,这一回讲他变成了一条鱼,可七秒钟过去,他忘记了变化回去的咒语。”

    皇帝懵懂地想了下,才道:“这是为何?”

    褚湉尴尬回道:“因为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皇帝非但没笑,还继续问道:“当真?你如何会知道这些奇闻异事?”

    褚湉无奈,作什么不好非要讲这劳什子作甚?如此一来简直是自讨没趣。

    她略略蹙眉,有些张口结舌:“奴才……进宫前,算是看过一些杂书,知道了些闻所未闻之事,都是外国人写的。”

    皇帝一听,实在感兴趣:“真的?是译本吧。”

    他似有繁星的眸中倏地一暗:“真不知道这些译本什么时候能传入宫里,不论什么内容都好,在同文馆寻的那些书朕早就读遍了。”

    正说着,那边齐顺命两人抬着御座直奔这边而来,皇帝早已起身,缓步下了丹陛。

    齐顺气喘吁吁到近前来,刚要躬身回话,皇帝却道:

    “既然已把它抬了来,就放在乾清宫里头,倘若明晚夜色依旧,朕再过来赏月。”

    “回吧。”

    齐顺马上应声,吩咐了那两人,便同褚湉一起随皇帝往回走。

    说奇也真奇了,明明今日在太后处碰到了那位叶赫那拉家的二小姐,太后话里行间都是要把她与皇帝二人撮合到一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想她必定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了,这还不够,还硬留了皇帝同那二小姐一起侍候晚膳,一同陪着闲话,看戏。

    皇帝自出了储秀宫脸色就变得极差,一路上没人敢作声,大家伙儿都知道怎么回事。

    他想不明白,自己不过离开一会子,宋倾澜到底跟皇帝说了什么,竟然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不说他,其实皇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又不愿往深处多思量。

    才进屋,就见雨蘅灯下两手利落地打络子,看褚湉回来,手上的活儿没停,嘴上却笑道:

    “今儿这么晚?不是说准你早下差吗?”

    褚湉伸伸懒腰,走过去自倒了杯水,边喝边坐到她跟前,随口道:“万岁爷要去赏月,我一道跟着伺候,适才安置了。”

    雨蘅点头,说话间打好了一个蝴蝶样式的络子,她用的五彩绳,打出来精巧绝伦,栩栩如生的。

    褚湉拿来手里把玩,见雨蘅又开始打新的,一手捋着绳一头嘴上道:“万岁爷真像是戏文里说的文人雅士。”

    褚湉轻摇摇头,放下手里的络子,道:“说句犯忌的,在这宫里除了老佛爷,任谁有这等好雅兴,就是咱们平时心事烦闷,受了气,或是想家,都可以找好姐妹们诉诉衷肠,发散发散,大不了回去屋里背着人大哭一顿。”

    “……万岁爷却只能借着赏月来放过自己。”

    她想起皇帝望着自己所展现那粲然的笑意,而眼中却是难以忽略的忧郁之色。

    这是怎样充满矛盾的一张脸。

    看她愣神,雨蘅起身往杯子里给她添了添水,叹道:“人活在世,谁没有个苦衷和难处,你且先顾着自个儿吧,咱们做奴才的,多心疼心疼咱们自个儿,别的也顾不了,我劝你,看看就算了,看完就忘了,别做什么傻念头,那是不自量力。”

    “我没有傻念头,我只是……”

    “只是见不得这世上意难平之事,对吧。”雨蘅上前握了握她的手,脸上满是担忧之色:“那也不要表现出来,咱们都安安稳稳的熬到出宫。”

    褚湉淡淡一笑,心头微暖:“你放心,我不会不知死活地置喙上头的事,现下我只不放心你。”

    雨蘅知她所指,脸上一红:“你也放心,我意已定,死生不悔。”

    “真的那么喜欢?”

    褚湉该是为她开心的,可总也免不得心酸一下,雨蘅见她直白的问了这样一句,向来谨小慎微又害羞的她使劲点头,眼中再坚定不过。

    “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是他给了我后半生好好活着的理由,别人来看只觉这条路不好走,但对我而言,这就是我的康庄大道。”

    她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得出她是由内而外快乐着的。

    那些暗无天日,苟且偷生的日子里,他便是照进她惨淡生命中的一束光。

    褚湉觉得惭愧,她一度认为雨蘅有些恋爱脑,但是有些事自身没有过当事人的体会,没有参与进别人的人生,真的不该随意定义别人。

    话不能说的太满,否则容易遭到反噬,指不定哪天自己就被疯狂打脸,一脚踩空,掉进爱河里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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