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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影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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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那灼热视线瞥去,堂下,沈序淮还时不时瞄她一眼,在她视线过来的那刻立马心虚低头,而温以辞不一样,无论她回不回头,他那悲眸都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她,贯穿整个筵席。

    鸢璃无心筵席,只想快些回公主殿内,好避开那炽热视线。那梅子酒仍旧香醇,酒入愁肠,忆浮脑海,爱仍有迹可循,酒味仍旧爱人不在。

    熟悉的琴声传来,一曲鸳鸯蝶梦宛转悠扬,本是鸳鸯颂歌,却道尽分离相思意。

    鸢璃本不想抬眸,可那琴声委实勾人愁绪,顺着琴声寻去,无咎端坐殿中央,仿佛周遭热闹皆与他无关,眼中只余琴与所爱。

    筵席散去,两个小太监抬着木箱走来,只道是故人所赠新婚贺礼,鸢璃打开箱子,里头全是油纸包,沉甸甸的。

    随意拆开一包,几颗蜜饯无意掉落,鸢璃立刻明白那主人是谁。

    恰巧温王出殿意欲离宫,太监远远喊住他,说他落了东西,鸢璃耳尖听见,手中一顿。

    “哪儿来的不入眼的东西,扔了,带去西疆多丢份儿,转告这位旧友,蜜饯嘛我不爱,美男子嘛,倒是可多送几位。”

    说着,鸢璃便将手中的油纸包随意扔回了箱子,碰撞间,几颗蜜饯溅落地面,鸢璃嫌弃踢走一颗,掏出绣帕擦手。

    鸢璃不经意转头,温以辞正弯腰捡着她踢飞的那颗蜜饯。

    “温王这情意可真深啊,可惜皮子看腻了,不过若温王愿意,那我也可纳你为面首。西疆王都不介意我成两次亲,想必也不介意你与萧仝两个面首。”

    “本王没有戴绿帽子的习惯。”

    “都戴过一年了,再多戴几年,不就习惯了么?若本公主心情好,兴许日后便真替你生个你的孩儿呢。”

    温以辞面色铁青,表情愈发难看,但鸢璃却笑颜如花道:“罢了,我也厌了你。”

    话音刚落,鸢璃便跌跌撞撞离去,那梅子酒上头,头脑昏沉却格外清醒,即便走路不稳,她也退去软轿欲漫步宫道回殿。

    行至宫道拐角处,鸢璃蹲在墙角偷看着离去的温以辞,临简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两人地位仍旧风光,背影却落寞不已。

    待温以辞走后,鸢璃回到了方才的木箱处,地上还散落着几颗蜜饯,鸢璃将它捡了起来,用手绢仔仔细细的包好。方才那两个太监正抬着那箱蜜饯离去,鸢璃就那般怔怔盯住那箱蜜饯。

    此刻的良渚,举国都在议论这位公主的荒唐,嫁了三次,还豢养着好几个面首,不论身份贵贱,只要那皮子好。甚至,不惜将面首扮作贴身宫女,与其在公主殿内,同吃同住。

    深夜,天枢施法将鸢璃酒意驱逐,清醒过来,三人使用避尘决再次潜入月华宫中。

    刚踏入门口,皮影戏乐声响起,热闹非凡,然父王在主殿安稳酣睡,好似听不见般。

    鸢璃熟练地进入偏殿,那偏殿戏台前正摆着三张桌椅,斟好的清茶正冒着缕缕热气,二人警惕地将鸢璃护在身后。

    突然,烛火熄灭,只余那台上光亮,鼓点突兀地响起,只见,那板鼓锣镲等乐器前演奏的哪里是什么活人,分明是皮影,那皮影虽如纸薄扁,演奏却格外灵活,好似活过来了一般。

    随着一阵急促的板鼓声响起,那皮影戏台赫然走出一对男女皮影。屋中并未见虞皇贵妃痕迹,幕后那操作皮影的,鸢璃无法断定是皮影还是人。

    皮影脖领处有根支撑整个影人的操纵杆,唤脖签,在皮影人的两只手上还各有一根操纵杆,唤手签。

    寻常观皮影戏时,皆可隐隐约约看到操控痕迹,极为明显的当数手签,然而,虞皇贵妃这皮影,灵活似人,操控杆痕迹全然不曾露出破绽。

    “烧香拜佛把神供啊,菩萨不怜,故人消,何时归,千年蛮荒我心绝望啊…”一阵凄苦男声唱起,语调惆怅。

    当他唱起蛮荒二字时,鸢璃不自觉去细听那台词,听着听着,那皮影戏台好似没了边框,牢牢吸住视线。

    “阿璃!”

    天枢惊呼传来,那声音似乎隔了很远,鸢璃行动缓慢环顾四周,方才并排而放的三张桌椅,此刻只余一张,而她不知何时已经坐下。

    皮影戏台台侧不断涌入烟雾,脚下奶白色浓烟卷起,将足尖盖了个严实。

    鸢璃脑中一时想不起来方才自己来此地的原由,“我,是来做什么的?皮影戏,看皮影戏…”

    鸢璃怔怔的看着那皮影戏台,方才唱的曲目已然变换,赫然成了三个皮影,一对恋人皮影搂在一起,而多余的那个女皮影难过不已,唱词孤凄。

    她坐在台下怔怔地看完了整场皮影戏,那孤凄女子的结局令她感同身受,若帝君旧爱归来,她恐怕也如那女子般,只是个多余的物件罢了。

    鸢璃内心恐慌变大,不断有个男声萦绕在耳边道:“杀了他,取出他的灵魂入轮回,不喝孟婆汤,来生,他便只是温以辞。”

    “杀了他…”

    “对啊,去杀了他,我能帮你把他永远变成温以辞,只要你杀了他,他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你不想吗?”

    那股子声音不断诱惑着她,脑子也转不过来,似卡壳了般,鸢璃注意全在那男声上,即便奶白烟雾已埋过她的胸口,她也好似看不见。

    此刻,良渚皇宫,华阳殿外,西疆帝萧砚安身着龙袍喜服,腾龙金冠束发,率领迎亲使团矗立大殿。

    吉时已过,囍香已快燃尽,然,五公主迟迟不现身。

    雪虐风饕,面对西疆催促,虞皇贵妃与良渚王泰然处之,朝廷大臣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后宫内大小八十八座大殿悉数都翻了个遍,就是寻不见五公主踪影。

    直至那囍香燃尽,众目睽睽之下,良渚王喝完杯中茶当场暴毙驾崩,群臣慌乱,太子当即掏出东宫虎符道:“良渚将士听令,封宫锁城,违抗者,斩立决。”

    话音落,禁卫军纹丝未动,太子震怒看着一切背叛者,眼里皆是不可置信,“此时内忧外患,尔等皆要做叛国者吗?”

    几位太监抬上新龙椅替换高位上良渚王位,萧砚安坐上高位俯视群臣,他掏出西疆虎符高举道:“众将听令!”

    大殿之下,三万将士雄厚声音回荡:“悉听帝令!”

    “围宫。”

    萧贵妃跪地亲手奉上良渚玉玺,余光全在方才抬龙椅的其中一位太监身上,萧砚安握起那玉玺随意扔下百阶梯,玉玺滚落四散分裂,朝廷老臣捡到时已碎成几块。

    玉玺碎,君王逝,国覆灭。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良渚国灭,改国号西疆,归顺者,生。”

    “西疆贼人,老夫绝不归顺!”丞相话音未落,禁卫军便将其头颅砍下,鲜血飞溅一旁朝臣脸上。

    身后胆小者就地昏厥,贪生者慌忙丢下笏板脱下朝服,连连磕头归顺。

    “尔等昏聩,听信谗言,将温王拒之门外,若此刻他在,何至灭国,西疆小人,我温王定率黑甲卫取你项上人头!”

    护国将军云岱正讽刺朝臣,说得那般有气节,手中握着早已出鞘用来了结自个儿的剑。

    话音落,刀未起,接连两支羽箭贯穿胸膛,护国将军以剑撑地捂住胸口,艰难抬头看向百阶梯,萧砚安正将手中弓箭随意丢下。

    “朕的西疆王朝,没有温王。”

    云照挽撕心裂肺吼道:“爹爹!”太子眼疾手快将她揽入怀中,气急攻心,黑血溢出嘴角昏厥过去。

    “将前朝余孽拖出去杀,清理干净,别脏了帝后的裙角。”萧砚安看向龙椅边跪着的萧贵妃道:“朕的帝后呢?”

    萧贵妃慌乱低头不敢直视,指尖不安地掐着手背,不敢开口。

    “柴子犀,杀了她。”

    闻言,身后太监忐忑跪地伏身磕头意欲求饶,萧贵妃身子瘫软坐地道:“我不知道,天还未亮她便已消失寝殿,你问你身旁那个妖怪啊!”

    “虞昇,她人呢!你我交易,说好不动她的。”

    虞皇贵妃慵懒地靠在桌上,操着一口极具磁性的男音道:“你要的王朝,我给你了,我要的呢?她就在这大内皇宫中,最多活不过三个时辰,西疆帝,你得快些了。”

    面对虞昇的胁迫,萧砚安只好下令搜遍全城,凡符合者,当即剖骨。

    一时间,京都结起薄冰的水面被尸骨覆盖,车轮碾过坑洼地面染就满城红痕,哀嚎哭喊经久不散。

    残余百姓拼命朝着温王府奔去寻求庇护,温以辞带着余下一万黑甲卫与叛军抢人,力争多救下一位百姓。

    直至皇宫眼线飞鸽传回皇宫现状,温以辞留下五千黑甲卫转移百姓,当即带着临简与三千孤身黑甲卫从地道入宫。

    此刻,鸢璃全然不知宫内乱,困在那皮影戏台前僵坐,那奶白烟雾已蔓延至脖颈处。

    细线在她身后凝结直至延伸墙顶,耳旁男声再次道:“来吧,杀了他,杀了他你便如愿以偿了。”

    鸢璃腿不停使唤站起身子,即便她脑中拼命拒绝也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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