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不够
“嘿,瞧不起谁呢,冒牌货,再用这种眼神看爷打死你信不信。”
另一位狱卒上前拉住他道:“算了,有人要暂时留她,别自讨没趣惹祸上身了。”
怒骂的那位狱卒并未再说话,回头朝着林怜儿身上狠狠吐了滩口水,只是这个举动彻底惹怒了林怜儿。林怜儿怒火中烧,手臂挣扎,咬牙切齿的盯着那位狱卒,若她现在法力没被制住,定会撕了他。
“嘿?你还来劲了!”狱卒作势意欲冲上前去给她一巴掌,另一位狱卒便将他拉住往后推,推搡之际,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一位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便走了进来,与之同行的还有谄媚陪笑的大理寺司狱。
将狱卒呵斥出门后,司狱道:“您快些审问,何正约摸还有半个时辰便回来了,小的给您把门关上,在外头等你。”
黑袍男微微回头轻点了下,那司狱便快步出了门,待门“吱呀”一声关上,黑袍男将遮头盖面的外氅脱下,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骨灰坛。
果然是他,三皇子。
他单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绣帕铺在桌上,那绣帕右下角还绣着一朵玉兰花,拉好几个角整理平顺,他才将怀里的骨灰坛放在绣帕上。
“为什么杀怜儿?”
画皮妖阖眼不语,不屑的耷拉着头,三皇子愈发愤怒,捏住她的脖子道:“若不是这张脸,本皇子定将你带回边关喂狼。”
掐住她脖子的手越发用力,在她白皙的脖颈处留下红痕,画皮妖困难的呼吸着,但看着那张脸,三皇子还是颤抖着松了手。
“这张脸,就不必戴着了。”
说着,他拿出一把金镶玉匕首将她的脸皮剥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带来的骨灰坛,全过程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反而是那画皮妖有些惊恐。
想来,活了数百上千年,如今倒被个变态凡人剥了皮,就好像,日日杀猪的杀猪匠眼睁睁瞧着猪将他杀了般。
利落收拾好东西,三皇子重新穿上外氅遮得严严实实的,他将骨灰坛搂入怀中,藏在了外氅下,而那块垫桌的绣帕,在他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后扔进了一旁的火炉里。
玉兰花被火焰逐渐吞噬,画皮妖视线被鲜血模糊,三皇子的背影随着那道门闭上而消失在她眼里。因无法运转妖术修复身体,身上绞心般的疼痛侵袭大脑。
强忍疼痛间,画皮妖嘴里念出一长段经咒,她声音细如蚊蝇,且因剥了皮疼痛,说话口型小,断断续续的,鸢璃看不懂。
“法/轮净心咒。”
“所以,她真与邪渊的残党余孽有关?”
“嗯,先回府,避免打草惊蛇。”
鸢璃年岁小,如今也不过就一万岁,邪渊惑乱六界时,她还未曾出生,或者还无灵根。但邪渊这个名字,可谓是六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传说,邪渊妖力格外强大,能轻而易举击溃敌军,不动一兵一卒,凡是与他对上一眼,便能瞧见你内心的恐惧。
而那法/轮净心咒也是邪渊所创,据说可平复你内心的心魔、提升修为、能修不死身…各种功效,吸引不少妖魔精鬼为其卖命。
自邪渊被镇压,其残党余孽死的死、逃的逃,不曾想,不过三万年便卷土重来。
回到府中,温以辞已沐浴完毕,斜躺半卧在贵妃榻上,葱白的手指拿着一本兵法,那宽松的寝袍随意耷拉着,白嫩的肌肤若影若现。
鸢璃被这一幕所吸引,杵在原地看了几秒便回了榻上,刚躺下阖眼,鸢璃只觉极其舒适,似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盖上新晒的被子,强烈的困意袭来,她只依稀记得睡着前温以辞带着寒气钻进了被窝,而她感受到那股子寒气还挪了挪。
翌日,她是被雕窗外的麻雀叫醒的,鸢璃眼皮还未睁开,咪着小觉,她下意识伸出右手拍了拍身侧,空荡荡的。
鸢璃睁眼,天还蒙蒙亮,温以辞便没了身影。有了上次贡院的教训,鸢璃总担心他随时要走好几日,她猛的掀开被子,下榻趿拉起鞋履跑出屋外四处张望。
谁知,温以辞寝袍都还未脱下,便独自坐在桃花树下的石桌旁,桌上摆着一盏清茶与桃酥。微微春风袭来携卷着桃花,掉落在他头上。
鸢璃走进用手搭在他的肩上,寝袍上传来缕缕寒意,“如今尚未回暖,穿这般薄,容易受凉。”
温以辞缓缓转过头抬眸望着她的眼眸,发丝晃动间带着些许花瓣掉落,他脸色有些不好,神色担忧,满眼害怕。
察觉出异样,鸢璃挪了挪步子站得近了些,将他的头侧靠在自己怀里,温热的双臂抱着他的头轻抚着,温以辞紧紧搂住她的腰一言不发。
“夫君怎么了?”
温以辞摇了摇头,将脸埋在她腰间小声道:“别丢下我,我只有你了。”
“不会,月老庙的神签告诉我,你我乃天赐良缘,命定的三世姻缘,日后切莫乱想。”
“三世…不够。”
他的声线带着些沙哑和呜咽,鸢璃愣了愣,不知他因何如此。但,鸢璃内心起了贪念,她亦觉得,七年,不够。
她好像,喜欢上了凡人帝君。
两人互不说话,就这样站在桃花树下,满地桃花瓣,满地心事,直到他靠在自己腰间昏昏欲睡,她才将他拽回被窝睡。
平日主动揽她的温以辞今日乖乖躺着,许是昨夜挪开了,他便顺着她,鸢璃拉过他的手臂枕着,朝着他怀里钻了钻,温以辞平添了几分喜色。
“我夜夜枕着夫君睡,夫君可会烦?”
“谁会厌烦搂着世世姻缘。”
临近中午,温以辞还在贪睡,他搂得紧,她也不好起身怕弄醒他,只好无聊的将他一缕青丝缠绕在指尖把玩,直至午膳都过了一个时辰,他才醒来。
鸢璃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吃饭时胃口大了不少,温以辞坐在一旁不停地给她夹菜,偏偏每一筷子菜都能对上她的喜好。
下午,温以辞便被召进了皇宫,说是边关送来急报,三皇子遇刺,头颅被砍身子却在房中,发现时头颅正吊在城墙鼎钟内,嘴里塞着许多朵盛开的玉兰花。
三皇子死状凄惨,边关人心惶惶,军心不定,需商议出一位合适人选镇守边关,然而,个个儿都害怕推诿,只好请出温以辞。
父王养病,温以辞辅佐太子暂理朝政,朝中党派各自战队,盼着太子出错废位,正是棘手之时。
鸢璃有些担忧,一下午都情绪恹恹的,好在小桃娘送来一批新打好的簪钗,那样式都在她预料之外,心情也就好了些。那铺面装修几乎不用改动,如今售卖的簪钗也打好了,等过些时日便可正式售卖。
“阿璃,画皮妖逃狱了。”
鸢璃毫不意外,今日画皮妖逃狱,三人就更加确定,那画皮妖定然与邪渊有关。大理寺牢狱寻常人不可进,更别说将一个活生生的重罪犯悄无声息的带出牢狱,能做此事的,必然是妖而非凡人。
“星君,那天界可有想出法子?”
“我已悉数告知天帝,但天帝认为此事有待商榷,目前还不知邪渊残部目的是什么,故叫我继续潜伏在王府观察。”
鸢璃已对天界不抱希望,除了观察也拿不出实际行动,也不知一堆天神聚集在天界有何作用。
临近傍晚,温以辞才出宫回府,满脸疲惫,好在他已在太子东宫用过晚膳。
“镇守边关之事可解决了?为何今日忙到如此晚,可是碰到什么棘手的事?”
“嗯,云家长子云祈安自请前往边关镇守,本可早些回来的,但大理寺上报林怜儿悄无声息消失在牢狱,整个大理寺竟无一个人能查出她的踪迹,故此耽搁了些。”
鸢璃没再多问,那大理林怜儿逃狱案、三皇子遇刺案日后应都成悬案了,不必再过多关注。
接连几日,鸢璃都格外清闲,全数精力都放在了珠钗铺子上。近来,父王病好了不少,丞相夫人寿宴递了请柬来,鸢璃计上心头,此时,正是给铺子打响名号之时。
鸢璃当即便去了后院,刚进院儿里,一股花香便扑鼻而来,还有些许鸟鸣,院子被小桃娘打理得仅仅有条,便是做珠钗的台面也整洁有序。
“小桃娘,半月后丞相夫人过寿,我想着送她一套首饰,你替我打套饵铛与珠钗出来,要配套的,算我账上,分成你照旧算。”
“那不成,既是为了铺子,怎能让王妃独自掏银子,丞相夫人可有喜好?”
鸢璃与那丞相夫人并不熟,只在那日赏花筵上见过一面。但听照挽说,丞相夫人院里有许多不同品种的牡丹,送牡丹不会错,但牡丹乃国母象征,送了便冒犯母后,鸢璃有些为难。
小桃娘知晓后从锦盒里拿出一张花样递给她道:“王妃瞧瞧,按照这样式做可好?”
鸢璃极满意,既满足了丞相夫人的喜好,又不会冒犯母后。
“王妃,云小姐来了,在偏厅等您。”紫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