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
晚上十点，飓风酒吧。
波士顿壶快速摇晃，冰块撞击金属杯壁，声响促急。
shaker完毕，调酒师打开波士顿壶，拿起滤冰器扣上，淡青色的酒液倾泻而出，散发诱人甜香。
目视着同事将刚调好的威士忌送到客人桌上，调酒师略一思索后，转身掀开写着“非工作人员禁入的”帘子进入休息间，敲响最里侧的房门。
“老板，简小姐还是没有要走的迹象。”
“……”
另一边，抱着杯子发酒蒙的简云昭，并没有注意到她成为了这家酒吧里的重点关注对象。
她刚拨了个电话，电话里，远在海外跟组拍戏的编剧闺蜜姜禾，正兴致勃勃卖着关子。
“你猜我上午的时候碰见谁了？”
不等简云昭猜，藏不住半句话的姜禾就自己说出了答案：“daniel！”
丹尼尔是她和姜禾留学时认识的朋友，都在y国，姜禾遇到他也不奇怪。
重逢故友，姜禾的声音犹带着兴奋，“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他，丹尼尔说他很想来华国玩，我就和他约了，等我忙完回国的时候把他也带回来，我们好好聚聚。”
简云昭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应“好。”
等兴奋稍退，姜禾才想起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对了简简，你打电话要跟我说什么事来着？”
“没什么大事，”简云昭拈着吸管，漫不经心拨动杯中的冰块，“也就是我被劈腿了而已。”
——
“分手？不能吧。”
休息室的帘子被掀开，穿着大片彩色印花套头卫衣的男子叼着烟走出来，眉头拧成川字。
“我搜了简云昭的新闻，没看到她谈恋爱啊。”
“没搜到多正常，”调酒师神神秘秘道，“娱乐圈的明星不都这样，谈个恋爱藏着掖着，生怕塌房，哪有几个人敢主动官宣啊。”
“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周明更口中叼着的烟上下一动，他斜了一眼调酒师，“没听说过你还追星啊，你怎么知道简云昭是因为分手才过来买醉的？”
“你前段时间出去旅游了不知道，大概两个月前有个小开包了场，简云昭是跟那小开的朋友一起来的，看他们那样子，肯定是一对。”
“所以这是借酒消愁？麻烦。”周明更啧一声，烦躁地搓搓后脑勺。
见他脸色还是不好，调酒师试探着问：“老板，简小姐就喝个酒而已，又不会不付钱，您干嘛总盼着她走呢？”
“这么一个娱乐版块头条多杵在这一秒，我就多一秒安不了心。”周明更叹口气，“算了，让她喝吧，反正打烊的牌子已经挂上了，估摸着也不会再有客人，你帮忙留意着，别让她喝太多。”
“好。”
叮嘱完，周明更转身又进了休息室，调酒师站在吧台后，默默注视着简云昭。
五彩霓灯闪烁不息，在白色针织裙映上彩色光晕，她喝酒时微微仰头，将面容都暴露在灯光下，侧脸轮廓流畅，长长的眼睫投下蝴蝶一样的阴影，美得毫不费力。
该是什么样的人，才忍心跟这般美人分手？
——
“沈景真他爹的是个脏心烂肺的玩意！”姜禾气得声音冒火。
“骂人就骂人，但要精准打击，别带人父母。”简云昭倒是平静的那个，还有心思劝她。
姜禾咬牙忍住一连串脏话，“不是你说他怎么想的？明明知道你也去探班了，还敢跟别人在房车里接吻，这跟当众打你的脸有什么区别！”
“你要是能理解沈景是怎么想的，不就跟他一样神经了吗？”
“……”姜禾一噎，没好气道，“姐姐，被劈腿的是你哎，你就没点火气吗？”
“火气当然有，但下午的时候已经精准打击过了，”简云昭漫不经心看着右手手指上的红痕，“你是没看到沈景被揍的表情，挺好笑的。”
“活该！”骂完，姜禾又关心道，“你大庭广众打人，没有被拍到吧？”
“没，虞清敢在房车里跟沈景做见不得人的事，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周围干干净净，半个镜头也没有。”
“那就好……等等，虞清？那不是你学妹吗？！！！”
“嗯，是她，”简云昭的语气没什么波澜，“我学妹，如果没猜错的话，她能和沈景认识还要感谢我呢，我怕是他们的红娘。”
姜禾每天互联网上5g冲浪，更是一天25h高强度搜闺蜜的“铁杆粉丝”，对于简云昭的行程了如指掌，一下子就推测出了时间线。
“不会是，三个月前那次活动吧？”
“bingo，猜对了。”说完，简云昭十分有远见地把通话声音调小。
“啊啊啊啊天杀的死渣男，跟你在一起还没两个月就劈腿，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
姜禾骂骂咧咧地输出，简云昭知道这会儿劝了她也不会听，干脆摘下一边耳机，一边欣赏酒吧音乐，一边随口应和。
等她火气消解一些，才慢悠悠劝：“好啦，也不用这么生气。”
“很难不气，”姜禾咬牙切齿，“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宁江市今晚是不是有雷暴雨，我希望能天降神雷给他劈死。”
简云昭失笑，“那就祝愿你心愿成真吧。”
“不行，我还是很气，”姜禾继续骂骂咧咧，“虞清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了，她撬谁的男朋友不好撬你的，她刚入行的时候被劝酒骚扰，你没少帮她吧？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是我识人不清，”简云昭将杯子里的酒液饮尽，“不过有件事我还要谢谢她，如果不是她这么着急上位，故意做局给我看，我还不知道沈景竟然是这么个东西。”
姜禾跟着叹了口气：“不怪你，沈景追你的时候一副恨不得把你供起来的模样，谁能想到他是这种烂人。”
“不过简简，你要知道，他劈腿的事不能怪你，不是你不好，是他太烂了，配不上你。你不要难过，等我回去，我带你去散心！”
“好，”简云昭浅笑，“你总说回来回来的，回国的时间到底确定了没有啊？”
“快了吧，”姜禾不太确定地说，“应该就是这几天？”
“你上周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简云昭满脸不信。
“上周导演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姜禾的语气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
这是她第一次跟组，在南半球拍摄电视剧，但天天熬大夜，硬生生跟简云昭同步作息。
“加油好好干，”知道姜禾也没办法，简云昭安慰道，“都是这样熬过去的，我可还等着你成为大编剧呢。”
“肯定的嘛，”姜禾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等着吧，不出三年，我一定能成为金牌编剧！到时候专门给你定制剧本，把你捧成大明星！影后！”
“……”简云昭罕见地不知该怎么回话，默然几秒，才笑道，“那我就等着抱大腿了，姜大编剧。”
“那必须的……来了，”姜禾不知对着谁应了一声，而后解释道，“有人叫我了，应该是快开工了，我们晚上再聊，爱你。”
简云昭“嗯”了一声，没去纠正对她来说现在就是晚上。
电话挂断，酒吧里的音乐依旧响着，婉转悠扬的女声哼唱着不知名的调子，简云昭摘下耳机，撑着下巴发呆。
这段感情以这样的方式结束，难过吗？好像是有一点的。
小时候她在雨中捡到过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小麻雀，养了一个月，小麻雀的喙部刚刚变黄它就迫不及待地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她放学回来哭了一夜，又在麻雀窝边守了三天。
养只长毛的畜牲都免不了生出感情，更何况沈景还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牲。
简云昭一口一口饮着酒，醉意上头，脸颊透着一抹纁色。
所以她当初为什么会答应沈景的表白呢？
是他将爱玩的性子藏得很好，只露出了一腔真心？还是她那时刚被导演骂过，演感情戏眼神中没有爱，只有公式化的模版？又或者是沈景捧着玫瑰花看向她的眼睛，让她想起来姥姥曾养过的一只小狗？
都不是，一定是因为她那天拍威压戏时不小心磕到了头。
不然也不会忘记，姥姥家那只狗在家门口两条街的范围内找了六个老婆。
这么看来，沈景应该也需要绝育业务，但人类医院似乎不提供这项服务。
可惜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弃艺从医还来不来得及。
嗡嗡——
手机震动，简云昭放下只剩冰块的高脚杯，指肚抚上发烫的脸颊冰了冰，另一只手拿起手机，解锁。
姜禾趁乱摸鱼，发来一张图片。
【财神敲开我家门：这是我替你打听的价目表和招牌风格，你看你喜欢哪个，等回国了姐带你逛！】
简云昭点开图片，一眼就看到了排在上面那个，格外显眼的名字——黑马会所。
她在某个新闻上见过，那么这张价目表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退出图片，简云昭敲了一串省略号发了过去。
【财神敲开我家门：不要害羞，我打听过了，这里面也有卖艺不卖身的，看你喜欢哪种，不过我还是推荐不卖身的，至少干净。】
【不卖身那点他图什么】
简云昭成功被带偏。
【财神敲开我家门：图情绪价值啊！而且你知道的，干这行的都主打一个极佳的服务精神】
【财神敲开我家门：我这是向圈里人打听的，她说了，给我推荐的这些都是嘴严的，不怕被曝光】
【财神敲开我家门：要我说谈恋爱图的不就是一个情绪价值吗，你别的也不缺，既然如此还不如找男模，贴心体己会搞浪漫也能选身子干净的，和他们只是冰冷的金钱交易还不会被背叛】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财神敲开我家门：要我说谈恋爱图的不就是一个情绪价值吗，你别的也不缺，既然如此还不如找男模，贴心体己会搞浪漫也能选身子干净的】
【财神敲开我家门：啊，我又要去忙了】
【财神敲开我家门：总之你先挑一挑，看有没有喜欢的，然后睡一觉，开心起来，等我回去！mua！】
简云昭没有回复，手机的白色光线映在脸上，照亮她带着迷蒙的双眼。
她在“看”被姜禾删除的那行字。
十几秒后，简云昭嘴角绷紧，敲下回复。
【我明白了】
她是可以找个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