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抉择
“所以顾亮，你家就跟着我们家一起走吧。我爷爷已经去探路了，不出半月就可以回来。届时，我们家就要跟着船队离开，之后你家再遇上什么，我可就帮不上你了！你们家人也不算多，到时候简单带一些行李，一条船就可以装下你们。我与太爷爷说了此事，他很喜欢你，已经答应匀出一条船给你家和我们一起离开江州。”少年的眼睛里此时充满真诚，让人无法拒绝。
许灵均做事考虑的非常周全，就连大人那边都已提前打过招呼了，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顾亮听后也是十分感动，想来此事也是他自家周璇许久得来的，毕竟他家虽比不过许家人多，但好歹也有将近二十口人。自家一旦跟着他们家走了，不仅一路上全靠他家，到了湖州还要靠许灵均的父亲庇佑，可以说自家完完全全是个拖累，对他们许家没有一点好处。所以顾亮才觉得定是许灵均好不容易才让自家同意的。
想到此处，顾亮就差一点就要被感动到答应跟着许灵均一家走了，可是他转念又突然想到村子里的人，自己一家说走就走了，他们应该怎么办呢？先不说隔壁对自家极好的大宝一家，就是自己的爷爷顾老汉，他能同意走吗？自己爷爷自从当了族长和里正之后，无时无刻不在为族人和乡亲们着想，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让他突然放下族人，丢下村民，独自逃走，以他性子怕是死也不干。还有顾老太与母亲他们，好不容易建了大房子，有了百亩田地、满屋存粮，就和年前的许财主一样，真的愿意离开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基业吗？
“这……
那………”顾亮支吾了半天，还是没有做出选择来。一是他不忍拖累麻烦许灵均一家，毕竟全家到了一个新地方想要安定下来重新置业可不是嘴唇上下一碰就能做到的事情。二是此事太过于重大，他也拿不准自家人的想法，需要回去共同商议，中国人讲究的就是一个落叶归根，让全家远离故土在他处安家，此事实在太过于重大。三则是兰溪村其他人怎么办？听得出来，许家匀出一条船已经很勉强了，他们兰溪一百多号人呢，不可能跟着他家一起走的！
“没事的，顾亮。搬家的事太过重大，你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反正时间还够，等你回去再和家里人慢慢商量吧！”许灵均看出顾亮的为难与纠结，便主动上前安慰了顾亮，并转移话题，带着顾亮走出了书房，开心的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娘的生日宴也快到了，咱们赶紧过去吧。现在镇上不太平，我家也没请外人，主要都是我的那些婶子，正好给你介绍一下…………”
这顿饭吃的顾亮那叫一个索然无味，虽然桌上什么好吃的都有，什么珍贵的都有，完全看不出外面是荒年，百姓要饿死的样子。但顾亮心中一直在纠结许灵均的话，思量着到底要不要搬走，考虑着如果家人不同搬走的话应该怎么办，如何做好抵御造反军队的来袭，以至于自己差点忘记将礼物送给许灵均的母亲了。
许灵均的母亲曹氏不愧是官员妻子，满眼欣喜的接过了顾亮送的鎏金镯子，连加夸赞顾亮有心了，自己一个长辈不应该收晚辈的礼。不过就是曹氏显得太过于心喜，弄的顾亮不知道她到底是真心喜欢这镯子，还是只是逢场作戏。
总之，这顿生日宴顾亮参加下来，完全忘记吃了啥，中途发生了啥，唯二记得的就是搬家的事情，以及自己差点忘记送礼的事情。
不过还好，宴席结束后，许灵均私下和他说了自己母亲很喜欢他送的礼物。尤其是那个装镯子的盒子，螺钿的，很是喜欢。
听到这，顾亮心里也就安心了，虽然自己挑的礼物别人看不太上，但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人家喜欢上了盒子，自己也算是买椟还珠没送错礼物。许灵均待他这么好，他自得上心一些，也不枉都这时候了人家还惦念自己全家的安全。
回去路上，顾亮并没有将如今世道的变化和姜氏兄弟提起。因为许灵均和他讲的事情都是机密，是朝廷特地瞒着百姓们的，许灵均还特地交代过他不要乱传。所以为了避免隔墙有耳，一路上顾亮绝口没提此事。姜氏兄弟见顾亮满面愁容，便也很识趣的没问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一心赶路。
深夜，无边的夜色如同一层厚重的黑幕，将整个世界紧紧地包裹起来。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天地间仿佛融为一体，难以分辨何处是天空，何处又是山峦。远处的大黑山像是被黑色的颜料染过一般，模糊不清，与夜空浑然一体，让人怀疑它到底是天还是地。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色夜幕下，仍有一抹微弱的灯光从一户人家的窗户处散发出来。那点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星星那样微弱，又如同这无尽黑海中的一艘捕鱼船那般渺小。
如今的江州府，经历两年的干旱，早已是哀鸿遍野，虽谈不上十室九空，但也算是地广人稀。百姓吃的油都没有了，更何况拿来点灯了。而在大黑山脚下这小小的兰溪村中，顾家的灯就这么亮堂堂的点了一整晚。
不出顾亮所料，经过全家人一整晚的商量，自家绝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离开兰溪村，离开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小山村。正如他们所言，他们要是愿意走，去年就跟着大部队一起迁去蜀地了，何必在这里死守着呢！这里的山，这里的水，村口的大树，村尾的大山，村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都是无法割舍的存在。
更关键的是，让他们抛弃长久生活的地方，去一个方言习俗都不同的地方，他们真的能适应下去吗？新的地方是否会有更多的麻烦与困难等着他们，会不会有更大的变数？
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在荒年里找到了一条生存之道，又让他们抛下，这样真的好吗？搬走意味着放弃这里的一切，那么他们全家这么多年做出的努力岂不是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