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为难(3) 补更

    宋炎焱和哥哥都去打仗了，揽星又在京都，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立无援，身边没有他们的陪伴，叫我很不是滋味。

    我越发意识到，我年纪越长便越孤寂了。

    从前带字闺中时，我从未意识到时间会过得这般缓慢，彼时我总觉得时间就像手里的沙，永远都抓不住。我没有足够时间和竹香放肆嘻戏，哥哥也没有太多时间和我玩闹，我们手边总有一堆做不完的事，我们总会被时间推着走。

    如今时间却得慢的叫人发慌，命运又将我与重要的人分开，让我一个人守着这诺大的屋子。

    杨风月依旧隔三差五得来找我的茬儿，除此之外，我也会时不时去拜见母亲，之后我便再没有旁的事要做了。因为院里常没人来，总是我和竹香二人待在屋子里，教竹香读书的重任便落在了我身上。

    根据揽星的教书计划，竹香已背了不少古诗文，说话时能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再不会蹦脏话了。

    我看竹香如今这副满腹经纶的模样，觉得她其实不用再跟着我们学了，她已经出师了。

    竹香却不这么认为：“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的确已经背了很多诗文，说话时也能引用三五个成语，但学无止境，我觉得我还差得远呢！”

    我抿嘴笑着：“你这丫头原本就伶牙俐齿，如今学业有成，更没人能说过你了。”

    竹香感到不好意思：“谁说的，竹香就算再有成，也是说不过小姐的。”

    “你这丫头。”我笑着，忽然心中万分感慨，因道：“竹香，我如今瞅你的样子，越发明白身边留不住你了，日后你若有所绸缪定要提前告诉我，我不会拖住你不放的。”

    竹香一脸不解：“小姐为何又提起竹香会离开一事？小姐就这般肯定竹香日后不会留在你身边吗？”

    我道：“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竹香的学识和和思想境界都有了提升，既然见识过书中的美好，你还会愿意终身拘于宋府做我的仆人吗？揽星在教导你时其实也不止教你背古诗文，也引经据典给你灌输了些西方的先进思想，譬如人人自由，人生而平等。”

    竹香点头，我又道：“在这段时日里或许你没发现，但你的变化很明显：你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因我稍稍疾言厉色而哀告宾服，如今你不悲不亢，不再唯唯诺诺；你也不会再一味顺从，而是有了自己的思考。”

    我的目光凝在竹香身上，很诚恳：“如今你并未发觉这些，故而愿意伴我左右，可来日方长，你终究会发现这样的生活不是适合你的的，你已经不属于这封闭的院子里了。”

    竹香听罢挥挥手，爽快地像个潇洒的男子：“原来如此，竹香晓得了。不过小姐，如今我还不想离开你，那你千万不要赶我走。”

    “好好好。”我连说了三遍，笑得爽朗。

    如果终有一日竹香要离开我，我希望她可以过得很好，只望海阔天空，任她翱翔。

    “好了小姐。”竹香拉着我的手，“你接着讲这篇文章吧！”

    我与竹香又一起看了很多文章书籍。因为有了专心致志的事情，时间就过得飞快了，转眼间夜幕便降临了。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久了便会叫人浑身酸痛，我起身扭了扭腰，正活动肩膀时，竟瞧见廊灯下的张妈妈一脸凝重，她一路走来，步伐急促，我一看便明白定是发生了要紧事情。

    “怎么了，张妈。”我问，“做甚如此凝重？”

    张妈妈喘着粗气：“少奶奶，方才少爷跟太太说，要让二少奶奶搬到您这个屋子来！”

    杨风月要住我的院子？！

    “这是为何？她那儿不是住的好好的？”

    “少爷说二少奶奶向来娇贵，而这个屋子是整个府中最好的，床也是最柔软的，所以少爷要她住进来。”

    我感觉轰的一声，头晕晕的，胸口也很闷：“她住这里，那我住哪里？”

    张妈妈低着头：“少爷要您住偏院。”

    我很不乐意：“凭什么，他让我搬我就搬吗？他自己怎么不来说！”

    “少爷应当在来的路上了。”张妈妈为我叹了口气，“少奶奶，少爷对此极坚定，太太都劝不动，您还是小心点吧！”

    我垂下眼帘，黯淡无光的眸子盯住地板，似是能戳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