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成婚
又过了两月,迎亲那日终于来了,府里张灯结彩,各院都系上了红色的绸子,连维纳斯都穿上了红衣。
晨间竹香为我梳妆的时候,娘坐在榻上偷偷抹眼泪。我透过镜子看见自己脸上的红妆,看见镜中的自己眉目如画,明艳动人。同样也瞥见身后的娘正垂着头时不时用帕子擦走眼角的泪珠。
终于到这一天了,我终于要嫁人了,心头一酸,万般滋味便倾涌而来。
“娘,你哭什么呀。”我只笑着,“终于把让你忧心的大魔王嫁出去了,你应当高兴啊!”
我娘呜咽着并未回我,却是一旁侍候的刘妈开口道了句:“小姐这是什么话,女儿嫁人了,这为娘的心中自然感慨。”
“你们都别白忧心,我定会过得很好!”
扭头笑着看一旁的凤冠霞帔,看喜服上绣满的珠宝锦绣,当真雍容华美至极,只可惜这般好看的衣裳只能穿这一次。
“你瞅瞅这孩子没心没肺的,净让我操心了。”我娘用手指着我对刘妈道。
我只狡黠一笑,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娘,像傀儡一样任由竹香等人为我穿衣打扮。
往事像连环画一样在我眼前划过,我在府里存着的记忆都一片一片得串联起来——原是我生长的十八年。我也是在无意间发现这时光竟可以流失得这般快,曩昔我只在意晌午吃什么、何时能上街看花灯社火,从未想过成亲一事,而此刻我竟也要嫁人了……
宋承颐和花轿来接我的时候,娘已经为我盖上了红盖头,那巾子缝得挺厚实,透不过一点光,我什么也看不到。
彼时周围嘈杂得紧,各种人声、笑声、鞭炮声还有娘的哭声都混在一起,我当真很想停下揭起头盖来看看四周,却还是规规矩矩地上了花轿。
后来才从竹香那儿听来,那天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大约全城的人都来了,这场盛世婚礼,惊动了金城的所有人。
我在轿子里端正地坐着,待到花轿摇摇晃晃地颠起来时,才悄悄掀起盖头和轿帘一角,看街道上是何情形。
虽然已活了十八年,但我却很少有机会能在赵府外的这条路上走一走,从小父亲便要我做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大家闺秀,我敛住性子终是做到了。
如今我终是出嫁了,府中爹娘有哥哥照顾,日后自然会有新嫂子来,爹爹和哥哥虽有时不在府上,但好在娘身边有刘妈……如此想来,一切事情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我却也没有好再担忧了。
作为陪嫁丫头,竹香本就是要同我一起去宋府,我身边有她自然安心,可唯独放不下的是她和述安之事,而述安已入军营,怕是以后这二人很少再有机会相见了……
我看着府外这条有些熟悉但还是陌生的道路恍然而过,看见路两旁的人们都在观望迎亲的队伍,看见他们一边笑着,一边朝骑在马上的宋承颐道喜;我能听见宋承颐好听的声音,一听见他声音我便满心欣喜,然而我从轿子的小窗里却望不到他的身影。
忽然我瞥到了一个曼妙的熟悉身形,定睛一看才认出来是杨风月。我约莫记得一年前见她时,她总穿着极艳丽的旗袍,而今却穿了件素雅的罗裙,也画了极淡的妆,确然没有之前的样子,想换了个人似的。
我心下正感叹着,忽见她原本淡然的面孔在看见花轿后变得狰狞阴暗,我心头一震,遂想起揽星走前所说的话,杨风月终究不是个善茬呀,幸而我与承颐两情相悦,再容不下旁人。
轿子摇着摇着,就到了日后我会一直生活的宋府。其实宋府和赵府距离不远,也不过几条街罢了,金城本就不大,府邸间的距离并不会很远。
宋府外也人群熙攘,我又在人群里瞥见了身着常服的宋炎焱,他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如今已到宋府外了,忽然想起他问我的问题,彼时我未有一个肯定的答案,而今我心中的答案更加确定了,我愿意嫁进宋府,我余生都会和宋承颐在这里过得无比幸福。抚摸着手里的鸳鸯玉佩,我的心意更坚定了。
正想着,轿上的帘子被拉开,一只白皙宽大的伸进来,我将自己的手伸过去,那大手便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言念,我们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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