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五十八回 惫懒
却说众人离了将军凹,各自回住处。王元和徐良正跟在喃喃罗汉身后朝三教堂走去,王元拉住小徐良道:“兄弟,今日属实有点乏累,你陪我去喝点素酒,如何?”
徐良白日里见识了这位野人般的义兄大哥王元的绝世功夫,心中又喜又乐,便起了馊主意,想让这位义兄指点指点自己功夫,最好是顺便教自己一套两套的绝招。徐良正在盘算之际,王元喊自己同去喝酒,岂有不应?即刻答道:“待我先去拜会一下九云庵主,她数日前伤重,白日里见他,想来此番调理得法,有些痊愈了。兄长可在三教堂里住处等我。”
王元摇着脑袋道:“三教堂里,师父眼皮底下喝酒,太不畅快。昨日我听到三教堂的童儿说,出三教堂西行十里,有一座村庄,唤作两店集。这村上有两个酒肆,分别是任家坊和刘家店,两家都有好酒。任家坊出品的酒,名唤千日醉。而刘家店出品的酒名唤千里醉。我等去两店集喝个痛快,兄弟你呢,再给我讲讲这五大正宗的事儿,我自来未到过中原,白天又听的一知半解。”
徐良此时却突然瞅见面现惊怖之色的郭长达,心中实在不解,但也未入心里去,而是答应王元道:“大哥可先去,我随后便到,说不得还给大哥带上一两个酒友,陪兄长喝个痛快。”
王元大笑,向喃喃请示后。喃喃道:“元儿,今日开了眼界么?”
王元俯首应话。喃喃又道:“元儿,此间不是我等海外金蛟岛,任你逍遥放肆。吃酒切莫再醉后闹事,耍你那野性儿!小心我再不许你来中原!”待喃喃听徐良同去,便道:“小白眉!蒋平蒋泽长是你四叔?你是三侠五义哪一个子弟?”
徐良急忙应道:“回老罗汉话,我乃是三侠五义中最不成器的徐老三的独子!”
喃喃倒是被徐良逗乐了,道:“哈哈哈,为尊者讳,哪有这么说自己父亲的?离经叛道!”
徐良嘻嘻一笑道:“老罗汉,您老人家不知道。那徐老三最是喜欢喝醉酒揍孩子,三侠五义哪个像他这样式的?我大伯钻天鼠卢方一身轻功,沉稳端庄;我二伯彻地鼠韩彰为人耿直,最是信义,手中一柄折铁刀,年少成名;我四叔翻江鼠蒋平,善识水性,在水中能开目视物,最为机敏多智;我五叔!锦毛鼠白玉堂,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哎,无奈天妒英才,死于冲霄楼中。我五叔一切都好,偏是性子有些傲气,哎!”叹气之后,又道:“哼!哪像我老爹徐老三,行事蛮横,处事呆板,打儿子天下第一!”
喃喃罗汉哈哈大笑:“白五侠,我是极为钦慕的。数月前我从弃船登陆,道由普陀入杭州,经金华府,还特意去拜会。只可惜却只见到白五侠的灵位,不曾想已逝世矣!实在令人扼腕叹息。不过在白府我倒是见到白五爷的冲龄幼子,煞是可爱喜人,极为聪明。白五侠后继有人,也算可喜。”
徐良狡黠的眼光流动,急切道:“那自然是芸瑞了!说起芸瑞来,我又想起了徐老三,每每打我之时,还口中喊什么小丑鬼。而提起我那芸瑞兄弟,徐老三便连声赞叹他是天下第一俊朗英才,每次都抱着芸瑞不松手。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捡来的?”
喃喃罗汉道:“小白眉,说话要仔细些哦。不可随口诋毁尊长,保不齐便又要挨揍。”
徐良又道:“白五叔英姿飒爽,英气逼人,英勇神武,英俊潇洒,我五婶儿生出的孩子芸瑞,自然清秀俊朗。他徐老三还嫌我长得丑,也不瞧瞧他自己的模样。我长得丑没怪他徐老三遗传,他倒说……”
徐良正在嬉笑,却猛然屁股上被踹了一脚,被踹的踉跄,险些倒地,回头一看,赫然便是二位尊长:彻地鼠韩彰和钻山鼠徐庆。韩彰手拉手得还牵着一个小女孩。这女孩约莫着十三四岁年龄上下,只是眼角还悬着泪珠,白皙泛红的脸蛋儿上还留着泪痕。
徐良呲牙一笑:“智大爷,你又化妆易容,乔扮成我老爹骗人不是”还未说完,那徐庆早又拎着大巴掌过来,一个嘴巴子抽在徐良脸上。徐良干瘦的脸上隐隐肿成五指形状。
王元想要拦住徐庆,自己却被师父拦住。
徐良见机甚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肖子徐良给父亲大人请安!给二伯父请安!”随即小声又嘀咕道:“这次肯定是真爹,不是智大爷!只有真爹才会这般真打儿子!”
徐庆作势又要下手,却被韩彰拦住。
那小女孩本来扑簌簌的落泪,此刻见了徐庆徐良两父子的场面,心到:“世间还有这般父子?”竟实在忍俊不禁,止住了落泪,仔细朝地上跪着的徐良打量了一番,不看则罢,看完竟破涕为笑,心道:“难怪徐三叔骂自己儿子是个丑鬼,目前跪着的这……属实有点丑陋。看他一道白眉入鬓,久听说徐三叔家独子徐良是个白眼眉。”
小女孩见徐良脸上指印凸显,看着就觉得疼,便道:“徐三叔,他便是徐良么?”
徐庆为人自己家的孩子不心疼,总是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听话,怎么就那么可爱,这时瞧着那小女孩秀气的模样,道:“英云啊,就是我们老徐家不成器的独苗崽子。”说完见徐良冲着自己翻了下白眼,立时便又动了气,探手又掴了过去,徐良“呲溜”躲开,藏道蒋平身后。
那唤作英云的女孩道:“徐三叔,我爹爹曾说过,他最交好的朋友便是三侠五义,可谓刎颈之交。以前呢,我见过卢大爷家的公子卢珍,我唤其为大哥。还见过韩二叔家的公子韩天锦,我唤其为二哥。那我应该叫徐良为三哥了。”
徐庆瞪着徐良的眼睛又立刻转为笑眯眯道:“英云孩儿真懂事!不过呢,你不能喊小良子三哥,因为呢因为呢因为其中一个原因是他比你还小着两个月呢。你呢,只管喊他喊他小良子便是了。”
徐庆见英云问自己,竟变得有些口吃,面现尴尬之色,实在不知道怎么给女孩儿英云解释,便即刻又变脸冲着徐良吼道:“不像你这小崽子,还敢在喃喃罗汉近前,辱骂你老爹!大逆不道!都是你娘平常娇惯出的毛病!”作势便又要揍徐良。
英云劝道:“徐三叔,若是我三哥被你打急眼了跑出去,不回转家去,你就不担心么?我爹爹就从不打骂我和我哥哥。你看我三哥左脸上,本来就没肉,都已经被你打出几个手指印儿了。您就别打三哥了吧。”
徐庆闻听,尴尬地举掌半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口中只道:“这个嘛,这个”
女孩英云刚想上前挽住徐庆劝解,韩彰使坏,偏拉住英云不让近前去,不给徐庆找台阶下。
徐庆心道:“老二跟老四学不到好去,也学得蔫儿坏啊!”于是自己找台阶道:“小良子!我瞧你下了擂台便跟着喃喃罗汉往三教堂去,作甚去?这么多天也不回家,不知道你娘担心你么?”
徐良从韩彰背后探出脑袋,翻着眼睛道:“我见九云庵主今日现身,便想去她住处问候问候。红拂女剑她老人家对我极为厚待,比你这只会揍孩子的老爹还要亲。我自然要去探视。至于我娘嘛,我前几日得了一块金饼,已经送到银匠铺去为我娘打一副首饰。待这大会完毕,我就回祁县徐家庄,送给母亲大人。”说到此处,徐良想起来那块金饼子现在冯渊那里,心中又后悔不迭,忖道:“这两日见到冯渊,定要讨回来。”
徐庆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道:“算你小子还有良心!我和你师伯,也是去见九云庵主。你就跟我们同去吧。”
王元急道:“良子,那你我之约?”
徐良情知自己叔伯的武功绑在一起,也未必是这王元的对手,盼着能从王元那里学来几招。王元真心真意对待自己,毫无藏私之意,正是自己难得武学进步之际,徐良便道:“大哥你先去便是,我稍等便去寻你。”
众人跟喃喃罗汉作了揖后,徐良跟在徐庆后面,朝红拂女剑的住处而去。
此时那女孩瞧着徐良走路的架势:一双仙鹤腿儿,一走三吊弯儿,略微佝偻的耸着肩膀,一边走一边抚摸着自己被打肿的脸颊。那女孩英云竟笑了出来。
徐良正一边口中嘟嘟囔囔盘算着怎么找到冯渊,讨回金饼子,一边在心里骂着徐老三,突然见英云正在盯着自己笑。
徐良仔细打量着英云,只见她一双眼睛中宛若有汩汩之泉,清澈而流华,熠熠生辉;一双眉头似有心事紧锁未开,似有淡淡云霞笼罥眉峰;一袭红色对襟的窄袖衣简洁而喜庆,而那红扑扑的脸蛋儿不让红衣之衬托,更胜一筹,显得更加娇美。
徐良一眼便瞧出英云的脚步竟能跟得上父亲的大步伐,心道:“这女孩儿倒有些功夫底子。”
徐良刚侧过去脑袋,又忍不住往女孩儿英云身上瞅去,不感念英云方才帮劝之情,反而搞怪,憋住一口气,脸色变得煞白,然后突然冲着严英云吐起了舌头,心道:“徐老三倒是心疼这女娃的紧哦!我偏吓她一吓!”
那女孩儿本还觉得好笑,被徐良盯着瞧的紧了,见徐良突然吐舌头的样子,头发散披,脸若蜡纸,宛若一个左右脸不一般大的吊死鬼儿一般,竟又哭出声来。
这时徐庆回头的时候,刚好瞧见徐良正在吐舌头装神弄鬼,这一下被抓个现形。
徐庆猛地一个回转身,“夜叉探海”左掌抓出,左手将徐良提起来,右掌照了徐良屁股便是“啪啪啪”十几个巴掌揍下去。
徐良被揍得将双手背在后面,挡住屁股,大呼:“二伯父,救我!救我!”
韩彰和蒋平一样,三侠五义的人,都护犊子,方才徐良背地里骂老弟,韩彰反而护住徐良。
此刻徐庆要打得起劲儿,韩彰反而嘿嘿直笑:“活该!三哥,使劲打,最好把这小子屁股打开花!没边没界的胡闹!小良子啊,你爹这会揍你,我是绝不拦喽。英云侄女,和你乃是娃娃亲,十三年前便指腹为婚。前些日里,你那未来岳父严正芳被金龙教杨洞杨福天掳走为质。这不英云孩儿今日到了风云会,便求到你爹爹和我这里。已然与普观主和红拂女剑约好,今日晚同至红拂女剑处,商议营救之事。”
徐良大吃一惊,心道:“这天仙儿般的女孩儿便是我指腹为婚的人儿么?哎呀呀,怪不得我二伯反倒起哄,说不得二伯也要揍我!”
为了不吃眼前亏,徐良大喊一声:“我知道严伯父他们的讯息!”
那严英云是个一十三岁的女孩儿,女孩儿家懂事早些,听韩彰说出自己和徐良早已订了娃娃亲,又仔细看这徐良,背地里辱骂父母不说,时常耍泼皮无赖不说,只是这面容实在丑得令人发愁。想到此,严英云哇一声哭出来,待听到徐良说“我知道严伯父他们的讯息!”即刻又止住了哭声。
连徐庆听到后,也将徐良放在地上,骂一声:“快说!漏下一个字,饶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