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成功与拙劣的演员
他名字叫贾行。
当过群众演员，后来短暂的成为了黑帮老大齐震豪的替身。
齐震豪给他钱。给了他大量自己的视频，
让他跟着视频学如何扮演自己，如何像自己一样说话，如何发音，如何走路，如何面对帮派群众说话，如何发表演讲……
这些视频，就是「假齐震豪」日后在密室里看的那些电视节目。
他学得很认真，而且是真的学进去了。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能够演一个“主角”。不但是主角，而且是那种非常威风、在真实世界里让人胆寒的大人物。
但真正见过贾行的人非常少。
就算在帮派里，大部分人也不确定替身是否真的存在。
因为齐震豪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用替身。很多人认为这只是流言。
……
直到那次夜袭的发生。
贾行 那时候已经快学“毕业”了。他已经能够惟妙惟肖的模仿齐震豪了。齐震豪正准备要在一些危险的场合启用他。
鸦头帮深夜袭击了齐震豪的车辆。
鸦头帮老大决意一定要杀掉齐震豪。
夜袭非常成功。
但没料到，车上竟然还坐着一个替身。
一直到后来，鸦头帮的人都认为，那夜他们杀掉的是个替身，而真的齐震豪跑了。
也是在那一夜，贾行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决定。
他要取代齐震豪。
……
事发后，贾行代替齐震豪回到帮派。宣布要对鸦头帮发起不死不灭的报复。
必须要让鸦头帮覆灭。
他过于暴躁的言行略微有一点点——谁也说不上是哪一点，但总归就有一点点，不那么像齐震豪。但当时没人提出来。
但贾行自己非常警觉。
他非常在意帮派里人们对自己的态度。
很快，就发生了一起“七兄弟血案”。帮派里七个跟齐震豪时间最久、最容易怀疑他的人。被不知道何方势力按在一个密封房间里，全部血屠了。
贾行把这件案子全都归罪到了鸦头帮头上。
“一定是他们干的。”
“必须血债血偿！”
于是，帮派成员们对鸦头帮的愤怒再一次达到了顶点。接下来发起了几场大的血拼。
三个月后，鸦头帮真的被他们灭掉了。
虽然拼掉了不少人命，但这总归是一场大胜，
获得了更多地盘与利益。大家对大哥的拥护更多了一些。
那些曾怀疑过贾行的人，不是死在“七兄弟血案”中，就是死在与鸦头帮的血拼当中了。
鸦头帮覆灭之后，势力范围更广了，生意更加好做了。贾行也迎来了顺风顺水的时候。
真正当上了老大。
但很快，新的危机 就又产生了。
这 次危机来自后院。
他的夫人，也就是齐震豪的原配夫人。这个女人他可骗不过的。
他多次找借口，试图远离那个女人。
但夫人还是产生了怀疑。
贾行没有办法。
再一次策划了灭口行动，
原配夫人因“突发疾病”而亡。
贾行终于彻底的坐稳了他的宝座。实现了人生的翻盘。
从一无所有、穷得丁当响的横漂，逆转成为了黑帮大佬。现在他要势力有势力，要钱有钱。他一生气吹胡子瞪眼，就会让许多人瑟瑟发抖。
按理说他应该非常得意、非常快乐的。
但并没有。
恐惧感却从来没有、不曾一天放过他。
从他冒充齐震豪走进帮派大门的第一天起，他就在害怕。
害怕被枪顶在头上。
害怕突然有什么不利的证据冒出来。
害怕齐震豪有什么“故人”，但自己却不认识的，突然出来指证自己是个冒牌货……
害怕，
占据了他生活的每一天。每一晚。
他时不时会做噩梦。
梦里，他梦到真正的齐震豪，齐震豪肺被打穿了，全身是血，一呼吸胸口的伤口就咕噜咕噜冒气泡。齐震豪用那非常深刻的目光看着自己。
整个帮派上千名恶徒，突然同时拿枪对着自己，
“你这狗日的冒充我们大哥，骗了我所有人！”
很多次他都这样被吓醒了。……
后来他就越睡越少。
在贾行成为黑大佬 之后。
他开始发现当大佬 没那么容易的。
他只是一个演员。
他只能竭尽全力，尽可能的耗尽一切脑力，精力，去扮演这个角色。
他必须无休无止、24小时不停的扮演另一个人。
直到现在，他还每天晚上研习那些录像带，一遍遍的反省，自己究竟像不像他。他每天都在思考一件事：如果是真的齐震豪，他现在会怎么做？
用五月天的歌词，能很好的形容贾行：
【你并不是真正的快乐】
【你的狠只是你的保护色】
【你的灵魂关在永远锁上的躯壳】
他表现得像齐震豪一样凶恶，甚至比以前的齐震豪更加凶狠。
但与此同时，他却缺少一些齐震豪原来的智慧与谋略。这些年来，帮派的扩张并不理想。如果换了真的齐震豪，可能帮派势力会比现在还大。
……
就这样，贾行在非常矛盾、非常自我痛苦的情境下挣扎着。这种挣扎谁也看不出来。
他就像一个巨大的螃蟹。
坚硬的外壳。
张牙舞爪。
别人都不敢惹他。
但他知道，一旦脱下壳，螃蟹里面的身体是空的，内在是脆弱的。
他无法摆脱这个，就像坐上一匹高速飞奔的马。这场扮演是无休无止的，没有导演喊“咔”。他必须一直这么演下去，
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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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个冒牌货。】
当这样普普通通的几个字，突然出现在手机上时。
对贾行 造成的冲击力却是巨大的。
在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天雷炸开。一个巨大的声音，轰的一声，仿佛把他天灵盖都掀掉了。
仿佛印了那句话，天理昭昭，苍天饶过谁。你最害怕的事最终还是会找上门来。
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那些你以为忘记的罪行，其实从没有被抹去过。
当一行行的血字，不断在眼球上跳出来的时候，
贾行 并没有像正常人那样，对“文字出现在空气里”这件事的物理性质、科学性质产生疑问。
而是有一种“报应”的感觉。
似乎潜意识里觉得，这些事迟早是会发生的。
“不，不，不！……”
贾行喃喃的说，“我已经是齐震豪了。我当大佬 已经很长时间了。我从外貌上是齐震豪，我在生活中是齐震豪，我在一切方面已经变成了齐震豪！……”
“谁也无法把这个身份从我身上夺走！”
他不肯交出已经得到的一切。
他要负隅顽抗。
但“空气中的文字”，只用一句话，轻飘飘的就解除了他的武装——
【齐震豪的尸骨，还埋在那个河岸边呢。】【要是把它们挖出来，帮派里这些兄弟们会……】
扑通一声，
贾行膝盖一软，整个人瘫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