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浮世绘
杨潜并没有和两个女人再多说。
琛丽她们也并未听懂杨潜要表达的意思。杨潜要表达的逻辑是——到什么阶段，做什么事。
在第一阶段，这时是他的「新手村」。
他想要赚点小钱，主要思想靠“捡漏”就可以了。
无论是赌石、彩票，还是抢金条车。本质都是利用信息优势来捡漏。
有件事，别人不知道，但你知道，你就可以用它来盈利的。
但你的目标如果再高一点，这样就行不通了。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漏可以捡的。
第二阶段他的盈利底层逻辑是什么呢？
杨潜认为是“权力。”
掌握权力，能让他源源不断的赚到更多钱，并且他不用自己动手，权力的机器转动起来后，自己就会天天产生巨大的收益。
而到了第三阶段，当他可以与一个强国，比如美帝掰掰手腕的时候，那时要靠的就是暴力了。
一秒钟让全球所有的核弹全部熄火。
失去功能。
到时候你要啥人家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而如果再往后面升一级。到了美帝也臣服，天下无敌的时候——如果有这个阶段话，还要靠什么继续发展呢？那时候就要靠科技与创新了。
只有释放更强的生产力，开创难以想象的璀璨未来，才有可能不断的发展下去。
所以目前这个阶段，他把彩票什么的先放一边。
首先要谋求转型了。
……
这顿饭吃了七七八八后，琛丽已经喝多了，贾大妈也吃撑了，
大妈去洗碗了。琛丽躺下了。
于是杨潜自己一个人走上了楼顶。
深夜楼顶的大风，呼呼的吹动他的头发与衣领。夜晚的寒冷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望向远方。
眺望整个城市，城市如同银河落到地面般，庞大无比，处处星星点点，灯光璀璨。
杨潜微微闭上眼，把生理上的视觉完全屏蔽。
然后他说了一声：“飞！”
2号智子就唰的一下射向夜空。
这一夜，他的视野完全跟随着智子的视野走，智子的画面占据了整个视网膜。他虽然人还在原地，却有了一种飞翔的感觉。
他如同一束光般，迅速的穿梭在整个城市，在大楼顶上飞过，在川流不息的公路高架上掠过，在鳞杰栉比的大楼中穿过，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光子。
一瞬间，他就看到了千千万万个这城市里的房间，看到了几十万上百万的人。他们在办公室里、在岗位上、在卧房里、在情人幽会的酒店里……
不计其数的故事在同时上演着。
这个城市有二千多万的人口，有二千多万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如果把他们今夜所有的故事都连起来，拍成一个电视剧，那将是长得没完没了，可能多达几万集的剧集。
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秘密。
城市里二千多万人，有至少多达几亿个秘密。而这一切，大多数都逃不过他的天眼。
他确实是一位观察者。
今天他俯看着整个城市，总有一天，他会要俯瞰这整个星球。
这一夜，在城市里，两千万的人口中，有几个人给他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他看见一个男人，身穿贫寒的衣服，他在马路上奔跑，他对着一辆远去的豪华轿车呼喊，
这个男人一边追一边喊：“不要走啊！”
“求求你了！不要走！”
“你走了孩子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
“阿红————”
他喊得很大声，他奔跑的样子，非常可笑。他大喊大叫在路上，非常的没有风度。他在路人看来似乎是个笑柄。但这个男人全然不觉。他不在乎世界上一切人的看法，只在乎前方车里那个离开的女人。
但是，车没有停。
车里坐在后排的那个女人甚至没有回头。
豪车排出一串尾气，毫不犹豫的驶远、开走了。
这个男人摔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他就这样跪在地上，毫不体面的痛哭。路边走过的行人三三两两。有骑着自行车路过的，有夜跑路过的，有刚下班的都市白领，……很多人路过。
大家只是看他一眼。就匆匆 的走了。
没人理睬他，没人为他停留。没人停下脚步问一句，怎么了，你还好吗？
只有一只隐形的眼睛，悬浮在空中。默默的注视着这个男人。
这是今晚唯一为他停留过的目光。
……
智子刷的再一次飞向夜空。
这一次，在一个破旧的出租屋里。他看到了一个头发乱蓬蓬，几个月没有刮过胡子的画家。
他房间里堆满了画作。他的衣服上全是颜料。
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画。
这已经是第几百次卖不掉，然后被画廊退回来的作品了。
这个画家已经高度近视，他的桌子上全是未付的账单。他的银行卡里欠了三个月的费用。房东来敲过门，他只能捂住嘴巴，不敢出声，假装自己不在房间里。
这个画家右耳上有一道刀疤。
那是他自己割 的。
他在向梵高致敬。
这个画家正在想，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自己还要如何活下去？
搞艺术难道是真的死路一条？
他想要为艺术献身，想要一生追逐梦想，但十年过去，这个梦终究还是碎了。
智子默默的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杨潜通过一个越肩的视角，和他一起观看这幅退回来的画。
画作有种凌乱的美。倒真有几分像梵高。
但这个世界没有梵高。
这个世界不需要梵高。
“怎么办……怎么办……”这个画家喃喃的一直说着，
智子在他脑袋后面的空气里，默默的打出了几个字：「建议把握进厂时机！」
别特么搞艺术了。早点混口饭吃，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像画家这样的人，世界上其实还有非常多。这是杨潜能想出的最接地气的建议。
画家似有所察觉，他猛的转过头来。
但房间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看见。
最后一刻，杨潜还是撤销了自己的建议。
他再次飞向夜空。
……
一幕一幕，各种各样的人生在他面前展现。有幸福的，有悲哀的，平静的，狗血的。世界上的幸福大抵只有一种。但不幸与磨难却是千千万万。
目睹这一切，大概就是神所具有的视角。
他看到一个老人，在卧房里读完《白象似的群山》，满意的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他的孙女走进房来让他吃药。
接着孙女便惊恐的叫起来：“爷爷！爷爷！爷爷！”
爷爷没有回答，他已经过世了。
走的非常平静。
他看到一个少年，正在咬牙切齿，他把家里所有的照片都收集到一起，然后用剪刀把上面自己的那部分剪下来。然后全部烧掉。
最后，少年背起一个包，离开了这个家。他离家出走了。
他看到一个女人，全身伤痕，她拿着一把尖刀，站在醉鬼睡死的丈夫的床前。
女人双手颤抖，眼睛里充满仇恨的光。
她正在挣扎，这一刀要不要刺下去。她想与他同归于尽。但最终还是没敢下手。
……
最终，他的智子停留在了跨江大桥的高处。
那里有一个高高的观景平台。
江风猎猎的吹动着。一个女孩的衣衫乱舞。她眼中充满绝望。
正在缓缓的向平台外沿走去。
江水在深夜看上去是漆黑一片的，桥高几十米。下方是湍急的流水，大风吹得耳朵里呼啦啦直响。
杨潜看到她扔在栏杆边有一个包，下面压着一张纸，似乎写着遗书两个字。
此时大桥上没有人，无人注意到这里在发生的事情。
桥上时不时还有车辆急速的通过。但谁也没看到这里发生的这一幕。
杨潜情不自禁的放慢了呼吸。
他眼睁睁的看着女孩一步一步，向着悬空处走去。下一步，她就要一脚踏空了。
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女孩当时脸上的表情触动了他。他出手了。
就在女孩要走出最后一步的时候，
突然，两个巨大的文字在她面前浮现了出来：【不要】
女孩愕然的站住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奇观。
那两个字非常巨大，大得难以忽视。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悬浮在空气里。
女孩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摸了摸。
自然是什么也摸不到的。
“这是什么？”她喃喃自语的说。
“这是给我的什么提示吗？”
“是有谁此时正在看着我吗？”
她抬起头，头顶只有黑暗的夜空。她转过头，身后是沉默的大桥。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今晚会来这里。
“你是谁？”女孩大声的问道。
但是没有回答。
只有呼拉拉的江风在不停的吹，吹得脸颊发痛。
“是神吗？是外星人！”她继续发问。
“为什么你要管我的事！”
说完后她凝视着前方的黑暗。但那里只有沉默。没有任何人回复她。文字也没有再次出现。
“我要死了。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女孩说，
“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她想，那个存在可能会劝说她的，但依然没有。得到的只有无声的沉默。
也许刚才那只是幻觉吧！她想。
于是她再次伸出了脚。
一只脚悬在冷风中。
突然那神奇的文字又出现了。这一次，却是没头没脑的几个字。内容令她大为不解。
【过桥米线】
这四个字让她呆滞了一下。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女孩甚至反过来倒着读了一下，觉得也没有别的含义。这明明就是过桥米线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呢？
“我挺喜欢过桥米线的。”女孩大声说。
悬浮在空中的文字迅速的增加了。但这一次，之前的文字没有消失。而是在旁边又增加了几个字。
【冻奶茶 菠萝油】
女孩就这么傻傻看着空气中，这绝对不可思议的能力，却写着这么令人感觉荒谬的几个吃食的名称。
拥有这么超强能力的存在，却用来干这个？
简直太扯了。
但女孩要跳楼的动作停住了。
文字在后面继续增加着，一次加一个，每秒加一次，就这样，这段文字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多。最后，密密麻麻的文字，几乎把整个天空背影都写满了。
【炸鸡， 猪扒包， 蛋挞 ，小笼包，咸豆花，鲜花饼 、冻柠茶，肠粉，羊肉火锅，铁板烧鱿鱼、辣烤鸡翅、麻辣小龙虾、大闸蟹、大肠猪血汤、冰糖葫芦、臭豆腐、北京烤鸭、肉夹馍、西湖醋鱼……】
这串清单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当文字把她整个视野占满后，还在不断的添加出新的内容来，然后最早的那些内容被一段段的消掉了。
女孩一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突然她感觉到肚子里“咕噜”叫了一声。
她想起了似乎今天晚饭没有吃。
当她看到羊肉火锅，麻辣小龙虾的时候，情不自禁脑海里想起了那种味道。
“是啊……”
她喃喃的说，“是吃夜宵的时候了。”
……
半个小时后，女孩拎着一个包，头发扎起，她饥肠辘辘的走进了路边一家小吃店。“老板娘，要一份过桥米线，要豪华版的！”
最豪华的过桥米线端上来的时候，热滚滚的汤，各种食材盘子什么的摆了一桌，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
女孩把所有食材一股脑的倒了进去，汤汁滋滋直响，冒出香气。
女孩拿勺子喝了一口。
“呼~~~~”
真好吃！
好吃的感动到哭。
在桥上冻了那么一段时间后，能喝到这样美味的浓汤，真是太好了。
女孩唏哩呼噜的嗦了几口粉。
突然想到什么，她低声说：“你还在吗？”
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她想，也许外星人是走了。但也许那仅仅只是自己的幻觉。
“过桥米线真好吃啊。”
女孩胡鲁鲁吃了几口，满足的说道。突然，想到了自己今天要自杀的事情。她哭了。
呜呜呜……
一碗普普通通的过线米线，却被她吃成这样，她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哭一边吃。
小吃店里的老板娘都看傻了。
“唉呀，不是，闺女……”
“咱家的米线也没好吃到那个程度啊……”
老板娘赶紧递上纸巾。
女孩一边擦眼泪，一边大口的吃着。
“谢谢你……我还有很多想吃的……”好姑娘口齿不清的说着，
老板娘已经走开了。她身边也没人。
也不知道她在对谁说。
“我还想每天都在这么冷的夜里，好好吃一碗热腾腾的过桥米线……5555……”
这时候，眼泪眼屎把视野都弄模糊了。
她的眼睛都是花的。
看不清任何东西。
但是，她却清清楚楚的看到空气中蓦然浮出了一个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