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遭遇战(3)
“直接告诉我你们的位置,我来给你们校射。”
于是电话那头便将他们的位置报给了德内尔,德内尔摊开地图,匆忙找到了炮兵营的方位,随后迅速完成了计算:“射界不动,方位305,高度615,一发试射!”
“这么快?”电话那头的军官显然有些意外。
“快他妈打吧!德国佬坦克都快轧我脸上了!”
“榴弹炮营1号火炮,方位305,高度615,一发试射!”
榴弹炮营尚在完成射击准备的时候,德内尔提高嗓门再次提醒a连的士兵:“隐蔽!火炮校射!”
现在德内尔的营距离预定的布雷达战场尚有一定距离,在后方的炮兵就更远了,他们所处的位置根本就不在那几张1比25万的地图上,因此他只能用另一张比例尺更小的行军地图引导炮击,难免精准度不足。
甚至运气要是差点,他这一发试射把自己的指挥部端了也不是不可能!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情况,他略微打远了一点,准备等炮弹落地之后再进行进一步的修正。
几秒钟之后他便听到了炮弹划破空气的呼啸声。还好,德内尔想,能听到这种比较闷的呼啸声,说明炮弹起码不是冲自己来的。
炮弹落点在德国佬的坦克纵队背后一百多米,准确度还凑合,他立刻对着电话吼道:“方位不变高度减15,三发急速射,每发高度加2!放!”
“你这歪出去都快两百米了,不再校射校射?”
“我校射你mb!”德内尔终于对电话那头的傻叉忍无可忍,开始用优美的法国话对其展开“谆谆教诲”,“概略射击,概略射击啊!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炮兵军官的?!快开炮啊!!”
感到自己血压飙升的德内尔总算等来了炮击,看着德国佬的进攻队列被炮火完全吞噬后总算松了口气。参加过上次世界大战的德内尔当然知道,105mm榴弹不砸到距离坦克很近的距离是不可能将其摧毁的,155mm级别的榴弹炮能稍微强一些,但效果也不好。
这轮炮击与其说是反坦克,还不如说是反步兵。
要是坦克驾驶员脑子发昏,在没有步兵的掩护下莽上来,法军士兵保管能靠崎岖的地形和反坦克手榴弹让他们有来无回!
不过德内尔的计划很快落了空,榴弹炮营这10门施耐德1917年型155mm榴弹炮打了不到两轮就停了。他刚要拿起电话问发生了什么情况,炮兵营的军官便在电话那头说道:“师里的命令,让我们立刻更改炮击目标。”
德内尔心里咯噔一下:“哪里被突破了?”
“你们侧翼的95团2营,留意背后吧!”那边说完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的德内尔立刻举起望远镜观察德国人的情况,这一轮炮击充其量也就打出去三十来发炮弹,莫说是侥幸揍掉辆坦克,就连大量杀伤敌步兵的目标都没有完全达成。好在德国步兵也剩不太多,只余大概两个排的兵力,谨慎一点的话德国指挥官现在就应该下令撤退了。
不过令德内尔感到意外的是,德国佬选择依旧在那里耗着。正当他皱起眉头准备进一步观察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他从拉塞尔手中接过话筒:“这是95团1营。”
“戴泽南少校!”听筒中传来了麦克维勒上校焦急的声音,“有坦克部队向你们去了!至少有七辆,你们应该很快就能看到!”
“从2营方向来的?2营情况如何?”
“2营已经崩溃了,我正在调集预备队阻击进攻2营阵地的德国步兵,你们……”
“我们会全力抵抗,为全团争取时间。上校?喂?”
电话断了,德内尔叹了口气,将话筒和指挥权一并还给拉塞尔,再次连滚带爬地返回了高地顶部,这段路与来时相比弹坑更密集了一些,再加上德军的火力已经被削弱了不少,德内尔也就因此没再被机枪手什么的盯上。
不过他来不及为此感到庆幸,一旦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就开始算计德国人可能的进攻方向。根据当前信息判断,德军大概是将击溃了2营的装甲部队调来围攻自己,因此很有可能会选择大体沿布雷达-安特卫普公路进攻。
德国人跟自己打了一个多小时,大体情况肯定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判断出自己只是一个营级单位应该不难,判断出自己手头上缺乏预备队和反坦克武器也应该不难,因此他们可能会嚣张一些。
如今自己能对坦克造成威胁的武器就只有一门25毫米防空炮,必须利用好它。德内尔环顾四周,看到d连的士兵们已经按照他离开时的部署挖了一些掩体,防空炮的掩体也加强了,他总算安心了一些。
“博特阿上尉在哪里?”德内尔大声吼道。
“在!”d连的连长伸出手,告诉德内尔,“我们正在给您挖掘指挥部!”
“不用了,立刻加强工事!准备迎接从南方来的进攻!”
博特阿立刻反应过来,大概是2营被德国佬冲垮了。
斯图卡轰炸的时候他后面就是2营,第一波挨炸的主要是1营的bc两连,d连和2营只不过被扫射了一通罢了,损失倒是不大,但博特阿亲眼看到平日防空训练没做好的2营一下子放了羊,官兵四散奔逃,建制直接散架。
他们的连长刚想重整部队,第二轮空袭又来了,集结起的队伍被炸弹炸个正着,登时死伤惨重。
2营的举措和1营几乎处处相反,结果就是明明1营才是主要挨炸的那个(斯图卡第二轮俯冲的时候已经扔掉了挂在机腹下方的250kg航弹,用的是挂载在机翼下方的100kg航弹,而且也只有一半扔到了2营身上),但是他们死的人比1营高了数倍。
要是他们就这水平的话,被德国佬陆军打得抱头鼠窜也在情理之中了。
想到这里,博特阿叹了口气,命令他的部下做好战斗准备,随后又向陶俑一般的营长请示:“您准备怎么打?”
“用防空炮拼掉那么几辆坦克,然后死守吧,无论是火力支援还是兵力支援暂时都指望不上了。”德内尔坦陈了当下他们面临的糟糕状况,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们连的反坦克手榴弹还都在吧?”
“刚刚被埋了一部分,还剩两箱二十四枚整。”
“其他的损失呢?”
刚刚a连有被突破的危险,德内尔来不及询问重装连的情况就上一线了,但估计在缺乏掩体的情况下吃一发大炸弹绝对不会很妙。
“我们损失了四门迫击炮中的三门,反坦克炮被调走了,现在好像已经全军覆没,还有一门防空炮。”博特阿又补充道,“另外德国佬可能不知道我们有防空炮,因为斯图卡来轰炸的时候防空炮组正在挖阵地,还没来得及开炮炸弹就落下来了,当场被活埋了一半人,不过基本都挖出来了。”
“人员呢?”
“现在还剩50来人尚能战斗,不过托德国佬的福,掩体构建起来很容易。”博特阿上尉伸手摸了一下他和士兵们构筑的营指挥所,“这就是用那个500千克航弹炸出的弹坑挖出来的掩体。”
“500千克?”
“没错少校,我们用浮土平整了一下,才显得弹坑变小了,250千克的炸不出这么大一个坑。”
德内尔点点头,让博特阿上尉忙去了,自己离开指挥部前往观察哨,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德国坦克。
近一个小时前,德内尔为了抢占有利地形以供友军部署,将部队拉开占据了一个1公里长的宽大正面,超出法军军事条例一倍有余,抵挡正面之敌已经吃力,再顶住身后的敌人属实困难。
面对此种困难之局,德内尔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严重落后于时代。
尽管他在开战前曾努力学习过新的知识,但一到战时他便难免桎梏于旧时经验,根本没有想过友军会在半个小时之内被敌人以轻微代价击溃(这在1918年几乎是不可能的),以至于全营身陷被两面夹击的困境。
好在只是两面夹击,而非四面包围,如今距离天黑还剩不到一个小时,大不了守到晚上跑路!
德内尔刚刚谋划好出路,就看到自己东南方向扬起了烟尘,德国的坦克就大摇大摆地沿着公路向全营的后方发起进攻。
“坦克居多,步兵很少,估计还在清缴2营那群坑货,只有四辆半履带车载着步兵过来,也就一个排。”
“我看到了,上等兵。”德内尔微微点头,立刻让传令兵把博特阿上尉带到观察哨,等博特阿一到,他就下达了命令,“立刻抽调几个士兵带些反坦克手榴弹,到公路旁边的灌木丛里躲着,等坦克走过他们的时候再发起突击。”
“我看看……在那片杨树附近。如果德国佬坦克停在他们前头怎么办?”
“德国佬不进攻,就不打。”德内尔说道,“我看他们只有二号,要是远距离炮轰的话对我们威胁很小。”
博特阿点点头:“好,我让米夏军士长亲自带队。”
说完,d连连长就离开了观察哨的掩体,德内尔命令侦察兵继续观察之后,也带着通讯兵离开了观察哨,弯腰摸到了伪装好的高射炮阵地里。
高射炮组的士兵们非常紧张,见营长来到,那个士官甚至还手忙脚乱地要立正敬礼,吓得德内尔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想让狙击手弄死你啊!”
“抱歉,少校!”士官尴尬地说道,“敌人已经进入了射程,我们随时可以开火!”
“你们瞄准的是哪个?”
“打头的那辆二号。”
“换目标,先打装甲车,听我命令再开火!”
德内尔探出头,看到d连的士官长带着五个机警的士兵挂着反坦克手榴弹悄悄钻进了灌木丛,并没有引起德国人的注意。而德国佬灰色涂装的坦克和装甲车距离d连阵地五百米左右,已经要展开成作战队形了。
“不急,再等等。”德内尔伸手安抚住躁动的士兵。
德国佬离开了公路,在野地里展开了作战队形,由于灌木的遮挡,他们马上就要消失在高射炮的瞄准环中。
“开炮!”德内尔大声下令,他的声音立刻被震耳欲聋的防空炮轰鸣声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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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1939-40年摩托化步兵师的理论炮兵编制(实际会有缩水,甚至腰斩):
轻型炮兵团,下辖轻型炮兵营3(共36门75mm级别火炮,通常是上次大战遗留的施耐德“75小炮”)+师属防空炮队(25mm防空炮6)+师属反坦克炮队(47mm m1937反坦克炮或 75mmm1897\/33反坦克炮8)
重型炮兵团,下辖中型炮兵营(12门105mm 级别火炮,型号不固定)+重型炮兵营(12门155mm火炮,型号不固定)+师属防空炮队(25mm哈奇开斯1938或1939年型单管防空炮6)+师属反坦克炮队(47mm m1937反坦克炮或 75mmm1897\/33反坦克炮8)。
另据资料显示,法军的师属炮兵中的“师属”含义并非是“师直属”,而是与独立炮兵相对的概念。被编入师中的炮兵统称师属炮兵(artillerie divisionnaire),独立从属于总参谋部或各军团的炮兵部队属于独立炮兵(没有divisionnaire的后缀)。
由于法军指挥机构的迟钝混乱,有大量的独立炮兵部队在法国战役中被遗忘在战场的各个角落,部分直接投降,也有少量可敬的官兵选择在联络终止、补给断绝的情况下抵抗到最后一刻,但我找到的资料并没有提到他们的名字。
真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