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天使
夜幕笼罩下的第三新东京市一片凄凉，数盏大功率探照灯将残破大楼上的使徒照得浑身惨白。
如同被赋予的代号【倪克斯】那样，司夜之天使一左一右侍立在城市两端，恐怖的巨大独眼微微眯起，似乎在打量脚下如同蝼蚁般渺小的人类。
“哔——哔——”
警报声很快响起，负责操作探照灯的士兵身体先是一阵紧绷，接着又瞬间放松。
毕竟，警报声在要塞都市实在是再常见不过了。
伴随着轻微的震动，两道闪烁着红灯的装甲闸门缓缓开启，十号机和二号机并肩来到了地面。
“这是我们第一次并肩作战吧。”绫人轻声呢喃道，他微笑着看向摆在身边的石膏。
“居然就这么大言不惭地说出来了啊。”明日香的吐嘈声传入耳中。
“核心应该就在这两个使徒中的某一个身上。”
“要回”明日香的声音很快就被切断，绫人头部此时也隐隐作痛。
是电磁脉冲吗？
顾不得多想的绫人伸手拍了拍二号机的肩膀，四只泛着绿芒的光学眼很快就看向了自己，绫人伸出大拇指比了比左边的使徒，然后指向自己的胸口。
红色的头颅看着自己点了点头。
绫人随后又伸出三根手指做倒计时状。
3。
2。
1。
“模式切换，立场制御模式。密码101！”
“模式反转，兽化模式，密码777！”
十号机举起右手，伸向天空的掌心瞬间覆盖上一层洁白的光辉，绫人全然不顾身边的咆哮声，在能量上升至极限后握拳狠狠砸在空气上。
“咯吱”
面前的空间出现了些许黑色裂缝，白色冲击波在将挡路的物体全部切碎后撞在了左方【倪克斯】的独眼上。
“咿——”
使徒发出了巨大的悲鸣声，很快冲击波便被拉扯进使徒瘦削的身体，黑色的虚空慢慢吸收着at立场的能量。
“就是现在！”
绫人咬紧牙关在脑海里下达了【全速奔跑】的指令，十号机足下一点朝黑洞中飞速蹿去。
伴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绫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不由自主地被扯向前方的显示屏，他操纵十号机以一个标准的入水姿势飞入迪拉克之海中。
在即将进入虚数空间前的一刹那，绫人余光瞥见一道血影也同时冲进右方【倪克斯】的身体中。
“太好了”
“eva二机成功突入虚数空间。”
“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等待。”美里摘下耳机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全身已被冷汗浸湿。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绫人看着周身一片空白的显示屏。
如果把现实世界称为【有】，那虚数空间就是什么都没有的【无】。
从声音到图像，都是死寂。
绫人只能听见急促的心跳以及自己有些慌乱的呼吸声，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电子表。
在现实之中是12：07分的时间，现在却已经变成了88：88的乱码字样。
“什么都看不见还怎么找核心？”
绫人叹了口气，他底气不足地打开了雷达，声纳以及各种十号机自带的探测用具。
结果出奇的一致，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我会如此淡定呢？”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因为你是我们中的一员。”脑海里突兀地响起空灵之声。
“你是？”绫人摘下目镜，十字型瞳孔因为惊讶而缩小。
“白之月一别，我们又见面了。”不同于上次的怨毒声音，这次的女声很恬静，似乎还有些许哀伤。
“你是亚当？”
“有趣的猜测，不过回答错误。”
“废话少说。”绫人没好气地回道，从身体各处传来的细密撕裂感让他明白时间已经不多了。
努力地伸出手在身前构建出一面at立场，绫人吃惊地瞪大眼睛。
无数双充血的眼珠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立刻捂住嘴巴干呕起来。
“好消息是那个叫明日香的女孩进入了【伪】虚数空间。”
绫人微微点了点头。
她能没事，真的太好了。
“坏消息是，我不会让你杀死【倪克斯】。”
“就凭你能阻止我？”绫人轻蔑地扬起嘴角，他随即握住了操纵杆。
“呵——，你现在还有触觉吗？”
“当然”
触觉消失了，什么都感觉不到，就连立场制御模式特有的大脑负担也在一瞬间不知所踪。
身体明明还躺在驾驶座中，手依旧握在操纵杆上，可为什么就是没有感觉？
“闻，视，味。”空灵之声每吐出一个字符，绫人就会少五感之一。
现在，他只剩下了听觉。
“只要能听就够了。”
好残酷，这是绫人的第一反应。
“我是白之月的意识，你可以叫我【零】，啊啦，自我介绍好像是多此一举呢，毕竟你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觉得很残酷吗？那么你又杀了我多少孩子呢？”【零】的声音很温柔，但传进绫人耳中却像是一阵寒风。
“噗叽——”
绫人听见了皮开肉绽的声音。
“为了确保你不会乱动，我帮你把十号机的四肢都卸掉了。”
四肢？
然而失去触觉的自己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身体轻飘飘的，感觉好困。
“睡吧辛苦了，我的孩子。“【零】富有诱惑力的声音逐渐催眠了绫人的意识。
眼睛闭上了吗？就连这个我都感觉不到。
就这样死掉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要回来啊，笨蛋绫人。”
这是谁的声音？
“不用管这些杂音。”【零】阴冷的语调响了起来。
即使你这么说
“要回来啊，笨蛋绫人。”
呼唤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是？
脚踏在了松软的沙滩上，绫人双手握拳又松开。
“喂！”
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红之海，绫人有些不知所措。
“五感回来了，我这是死了吗？”
些微的抽泣声从脚边传来，一个有着红棕色长发的小小身影正止不住地颤抖着。
“你怎么了？”
绫人轻轻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舒适的蓬松感直击内心。
长发下是暗淡的瞳孔，浑浊的眼神看不出任何神采，盛满眼眶的泪水从脸颊两侧滚落，滴在暗红色的连衣裙上。
绫人半跪在地上捧起小女孩的脸蛋，伸手轻轻为她拭去泪水。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忘记了。”
绫人仔细端详一番，小女孩看上去和明日香有几分相似，但却又感觉不是明日香。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绫人温柔地注视着那双暗色的眼眸。
“我，我和很多大的机器人打，我输了，好痛，真的好痛。”小女孩扑进绫人怀中大哭起来。
“有八九台那么多，我输了它们还扑上来咬我。”
绫人心疼地抱紧了怀中的娇弱身躯。
“你很棒哦！哥哥都没有一次性打过那么多机器人。”
抽噎声慢慢停止了。
“真的吗？”小女孩睁大了红肿的双眼。
“当然。”绫人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绫人温柔的神情，小女孩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们来拉钩吧。我叫绫人，我会回来找你的。”绫人说着勾上女孩的小指。
“你要走了吗绫人哥哥？”
“是啊，我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那我等你回来哦！”女孩用力勾住了绫人的小指。
“切！居然是冒牌货。”明日香愤怒地敲击着身旁的显示屏，舱壁表面被砸出一条裂缝。
刚结束兽化模式的少女还处于混乱阶段，野兽般绿色的眼眸逐渐淡去色泽，人类的意识重新掌控大脑。
明日香躺入驾驶座内，启动野兽模式对她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负担，一个银白色身影从脑海中掠过。
“糟糕！”她看了一眼腕表。
上面赫然显示着12：20am。
距离绫人进入虚数空间已经是第13分钟了。
“明日香，再过两分钟就会宣布终止作战，由战自进行接管。你辛苦了。”显示屏中的美里颤抖着握紧了拳头。
通讯已经恢复。
“你们是要放弃他了吗？”
“我们已经把时间放宽到了十分钟，绫人君恐怕已经”
“我不相信！”明日香怒吼道。
明明，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让我去救他！”明日香强行支起身子，她费劲地握住操纵杆。
“把lcl浓度调升至极限。”
“唔”
明日香屏住呼吸操纵二号机一步一步朝使徒走去。
天空中此时传来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
绝对，要把他救出来。
插入栓已经变成了深红色，明日香痛苦地按着胸口不让自己换气。
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二号机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那个笨蛋，那个笨蛋。
“噗！”
撑至极限的明日香吐出一大串气泡，插入栓内的氧气含量已经被降至最低。
在昏迷前的一刹那，湛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道白光。
左右分离的使徒身体突然剧烈震动了起来，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它们举起并且揉搓成一团。
“咿——”
被强行合体的【倪克斯】身体各处关节噼啪作响，似乎是要崩解一般，胸口的黑洞开始塌缩，很快便凝结成了一个黑色核心。
细密的红色裂缝布满了核心表面，【倪克斯】的独眼突然爆裂开来，洒下漫天血雨。
一道白色光束从核心中射出直达天际，耀眼的光芒将第三新东京市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从使徒的身体两侧各伸出一扇布满光洁羽毛的翅膀，再也支撑不住体内力量的【倪克斯】核心瞬间崩毁。
头顶光环的十号机缓缓降临人间，左侧的翼状眼断掉一截，泛着彩虹色光芒的右手握着一把通体透明的长枪。
美里呆呆地注视着铺满白色的大屏幕。
“这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