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失去的信念
被抛入海中的六号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绫人阴沉地注视着从地面露出半个脑袋的犀牛使徒。
“居然通过打洞的方式进行偷袭，还真是阴险啊。”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这时在天空中盘旋的怪鸟瞅准时机朝绫人俯冲而来，尖利的鸟喙直击六号机腰部，然而早有防备的绫人操纵六号机敏捷地侧过身，收刹不住身体的怪鸟一头扎进水中，周身的漆黑烈焰瞬间被海水浇灭。
“对付你还不容易？”
绫人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六号机一脚踩在怪鸟背上，泛着白光的双手抓住两边翅膀尽力一扯。
只听见“咵嚓”一声，漆黑的羽翼被硬生生地撕离使徒的身体。
“咿！！！！！”
望着脚下发出巨大悲悯声的怪鸟，绫人露出一抹残酷的笑容，六号机随手将两片血淋淋的翅膀抛进海中，绫人眯着眼睛拎起怪鸟耷拉下来的脖子，随手就将它朝岸上扔去。
“弱小的家伙就在一边好好看着。”绫人这时才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上次战斗的时候自己状况不佳给了这个使徒趁虚而入的机会，相同的机会绫人绝不可能再给怪鸟第二次。
“奇怪。”
绫人瞥向岸边，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海象使徒和钻地的犀牛使徒已经不见踪影。绫人下意识望向四周，六号机此时站在齐膝深的海水中，除了红色的海水和漂浮在远处的两片翅膀外，视野一片通透。
“那今天的战斗就到此为！！！”
蛰伏在水下的海象使徒突然高高跃起将六号机扑倒在海滩上，绫人顾不得被撞疼的脑袋操纵六号机紧紧抓住插向胸口的象牙，绫人面前的全息屏上塞满了海象使徒那空洞的白色双眼。
“这”
绫人咽下一口口水润了润干燥到有些疼痛的喉咙。纵然是他在看到使徒如此恐怖的面容也不由得暗暗心惊，从胸口传来的重压几乎让他难以忍受。他使劲展开at立场想将海象使徒弹开，然而盯着自己的白色眼珠和象牙传来的巨大阻力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突然，绫人感觉自己的右脚踝有些异样的感觉，六号机的视野被使徒完全阻挡，他只能支起脑袋望向自己的身体，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大脑瞬间宕机。
自己的右脚踝正在被什么东西慢慢掰向90度。
“是另一个使徒！”绫人不由得惊呼出声。此时犀牛使徒正捏着六号机的右脚慢慢地往反方向折去。
“不不要快住手！”
绫人急忙集中注意力在右脚处张开绝对领域，犀牛使徒的爪子立刻被橙色的立场逼退。然而海象使徒的象牙也往六号机的胸口挪了几米。
正当绫人想喘口气的时候，右脚的不协调感再度传来，犀牛使徒发出沉闷的吼声，它的爪子直接掐住了六号机的at立场，将绫人的右脚连同at立场一起往相反的地方掰去。
“快住手唔”
绫人呻吟出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右脚踝骨头正在喀喀作响，越来越强烈的痛楚经由神经联结被传递到他的脑海中。
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脚被人掰断更残酷的了。
“快停下来”
“喀喀喀咔嚓！”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六号机的右脚踝被犀牛使徒惊人的蛮力硬生生折断！
绫人响彻天际的惨叫声回荡在黑潮岛上空。
一名淡金色长发的少女左手握着栏杆，她的右手拿着一副表面有些磨损的黑色目镜，湛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面前的十号机。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从胸口传来隐隐的疼痛，直觉告诉她绫人可能出事了。
明日香立刻戴上绫人留给她的目镜快步走向十号机的插入栓。
“s2机关出力设定在百分之65。”明日香仔细回想绫人在插入栓中的操作口令，十号机配合地轻微震动了一下。
“探针定深设定为笨蛋绫人之前设定的是负5还是负50？”明日香一时间有些记不清楚。
“算了，深度设定为负50！”
“刚才明日香说定深设置为多少？”美里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好像是负50”摩耶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就是笨蛋绫人的味道吗？”
明日香抽抽鼻子，感觉味道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闻。
你在想些什么啊明日香，她有些脸红地摇了摇头。
“eva十号机，启动！”
突然插入栓变成一片深红色，无数的记忆碎片从眼前滑过，所有的记忆中都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绫人。
“这是？”
明日香一睁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儿童乐园内，黯淡的阳光洒在破旧不堪的器材上，空落落的荡秋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是什么地方？”明日香捂着有些晕乎乎的脑袋站起身。
“大姐姐你好。”从秋千背后的沙池里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这个声音听上去好熟悉。
明日香慢慢走向光线昏暗的沙池。到了沙池边缘明日香才看见一个小男孩背对着自己在用沙子堆着城堡。不一会，一座看上去十分精致的城堡在小男孩手中逐渐成型。
“你是谁？”小男孩问道，他依旧专注于面前的城堡。
“我叫式波·明日香·兰格雷。”明日香将手按在胸前十分自信地回道。
“你呢？”
在听见小男孩名字的一刹那明日香像被雷击中一般愣在原地。
“叫我绫人就好。”
小绫人说着拿起铲子将刚搭建完毕的城堡亲手毁去。
怪不得自己觉得那个声音那么熟悉，原来这是小时候的绫人。他穿着缩小版的白衬衫和黑裤子坐在地上，背影看上去有些瘦弱。
“笨绫人。”明日香轻声唤道。
“怎么了大姐姐？”小绫人稚嫩的声音听得明日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叫我明日香吧。”她一屁股坐在小绫人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又搭起了一个造型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城堡。
“这是哪里？”
“这里是十号机的核心。”小绫人平静地回道。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日香下意识握紧了拳头，难道自己又经历了和三号机类似的事故吗？面前坐着的会不会是引诱自己的使徒？
“明日香姐姐不用担心。”似乎是看穿了明日香的心事，小绫人拍了拍手上的沙子站起身，然而他站着和坐着的明日香几乎一样高。
“因为我是绫人的灵魂。”小绫人转过身笑吟吟地看向明日香。
“灵魂怎么会？”明日香瞪大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个和他有那么些许相似的小男孩，细心的她立刻发现了小绫人的眼眸是棕黄色的，完全不是绫人那双被污染过的猩红色眼睛。
小绫人有些忧伤的抬头望天，稍顷他轻轻说道。
“我也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了，那是十号机的第一次启动试验，十号机突然暴走并且吸收了‘我’的一小部分灵魂。从那以后我就一直留在这里。”
“失去一部分灵魂？那你不会疯吗？”
“或许这部分灵魂也是‘我’最想舍去的吧。”小绫人露出一个彷徨的笑容。
“失去的灵魂已经被第三使徒填补了。”
“太过分了。”明日香握紧了拳头，那家伙居然把那么可爱的小绫人一个人丢在这里。
“你和我回去！”明日香说着就要去拉小绫人的手，然而下一秒一道at立场挡在了两人中间。
“‘我’是不会希望这部分灵魂回归身体的。”小绫人伸手触摸at立场，立场表面泛起淡淡的金色光晕。
“这部分灵魂里有什么东西让那个笨蛋那么厌恶？”明日香缩回了手，立场很快消失不见。
“对他自己的爱。”
“你说什么？”明日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发现吗明日香姐姐？”小绫人背着双手开始来回踱步。
“‘我’，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哦。他把【自我】这个概念留在了这台十号机中，只有坐进eva他潜意识里才会考虑自己的事情。”
明日香脑海里略过了无数片段。
朝自己怒吼的绫人。
躲在卫生间里吐血的身影。
不顾自己身体依旧强行出战的他。
挡在自己身前直面吉村的他。
“原来你在这里”明日香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小绫人。自己面前的这个才是绫人真正的自我。
“明日香姐姐”小绫人微笑着伸出双臂。
“抱一抱我好不好？”
这个小小的请求，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
明日香扬起嘴角朝小绫人伸出手，正当一大一小两只手即将接触的时候，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明日香背后响起。
“原来你在这里。”
浑身包裹在红光中的【绫人】突兀地从黑暗中出现，他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
“不可以拥抱哦，你只能在沙池里不断搭建推倒城堡。”
【绫人】露出一个怨毒的笑容，如蛇的信子般猩红的眼眸紧紧盯着小绫人。
“啊呀，忘了作自我介绍了。我是寄宿在十号机里的另一个灵魂，也是这里的支配者。”
他微微弯腰向明日香鞠了一躬。
“你可以称呼我为三，第三使徒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