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修仙（7）
“小公子, 要进来看一看吗？”
灯火摇曳，穿着粉色轻纱的明媚女子对着段瑾柔柔一笑。
段瑾有些紧张的清了清嗓子，还没说话, 就被谢呈有些用力的一把拉到身后：“不用。”说完就拉着段瑾往后走。
“你干什么呀？”段瑾被他拉着跌跌撞撞走了好一段距离, “放开。”
段瑾挣了挣，但谢呈的手如铁臂一般, 牢牢扣着他。
段瑾挑起眼皮，瞪向谢呈。
灯火下, 段瑾眼里像聚了星子，柔柔烛光照在他柔滑细腻的皮肤上，让他本就美艳无匹的五官又添了几分娇媚。谢呈被他这样一瞪，不禁愣了一下, 刚刚把段瑾从春香阁门前拉走的气势不自觉就弱了下去。
他偷偷捏了一下段瑾的手, 低声解释道：“那里不适合去。”
琼霄派门规，弟子们应持道守心, 不进赌馆, 不进青楼。
段瑾瞪着他：“你不说, 我不说, 谁知道我们去过？”随即挑了挑眉，“闷葫芦, 你不会是个老古板吧？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他微微勾起唇，扇子戳了戳谢呈胸口, 半弯着的桃花眼流光溢彩：“我们就进去吃点东西听听小曲，别的什么也不做。从小就听人说温柔乡, 英雄冢，那些话本里的故事也总是发生在这种地方，我都好奇死了里面到底是什么样。闷葫芦, 你就陪我进去看看好不好？”
说到最后那句时，声音放的又软又糯，句尾微微上扬，半是依赖半是撒娇。谢呈浑身骨头都在发酥，愣愣的看着段瑾，半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银铃般的女子娇笑，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轻浮香气，昏黄暧昧的烛火，都显露出春香阁与普通酒楼的不同之处。
段瑾扇了扇扇子，好一会才适应了里面混杂的气味，与谢呈一起在一楼大厅逛了一圈。
整个大厅里只有他们身旁没姑娘相伴。段瑾用扇子半遮住脸，瞪回去了一个好奇看过来的目光。
那人却呆在原地，非但没收回目光，反而直愣愣的看着段瑾。
谢呈皱起眉，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那人窥伺段瑾的视线：“没什么特殊，走吗？”
段瑾放下扇子，瞟谢呈一眼，不耐烦道：“进来还没半刻钟，这话你都说几次了？烦不烦啊，要走你自己走好了。”
谢呈咬了咬牙根，没再说话，把段瑾护的更紧一些。
段小少爷也知道强行把朋友拖进青楼不太好，往谢呈身边走了一步，悄声打商量，“我们去二楼找个包间坐一下就走总可以了吧。你不让门口那个姑娘喊人服侍我们，但也不好进来一趟，一文钱都不花就走呀。”
无论是娇纵任性的命令，还是这样软软娇娇地撒娇，无论段瑾说什么要什么，谢呈都没法拒绝他。
“好。”谢呈牵住段瑾的手，低声应道。
不过段小少爷最终还是没能给春香阁送上银子。
回门派的路上，他趴在谢呈后背，看着谢呈因为快步上山而摇晃的衣摆，好奇问道：“闷葫芦，你到底看见什么了？不让我看，给我说说总可以吧？”
一上二楼，他们就听见了些奇怪声音。段瑾还没找到声音是从哪传出来的，就被谢呈捂住眼睛直接带出了春香阁。
还没离开多远，身后春香阁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整栋楼都骚乱起来。
段瑾疑惑的回头看，但马上就被谢呈半搂半抱地带离了那条街。
尽管猜到了谢呈看见的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段瑾还是很好奇，一路上软磨硬泡问了谢呈好几次。
而谢呈每次都沉着脸不语。
这一次也一样，谢呈半个字都没说，只是沉默着往山上走。
段瑾有些不高兴了，今天一天先是被管着不让喝酒，现在问这么多次都不告诉他，挣扎着要从谢呈身上下去：“真没意思，以后不和你一起下山玩了。”
谢呈脚步一停，脸色瞬间煞白。
他回过身，把段瑾紧紧抱进怀里，大量灵力像不要钱一样输到段瑾体内讨好着他。
段瑾好不容易才从谢呈怀里抬起头，看见谢呈的神色后顿了顿，抿着唇，缓缓说道：“你是看见很吓人还是很恶心的东西了？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
谢呈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把头轻轻靠在段瑾肩膀上。
段瑾看不到的地方，浅棕色瞳孔里满是后怕与眷恋。
还好，不是真的要抛下他。
至于春香阁里看见的东西……
油腻肥胖的中年男人，不着一物的瘦小女子，令人作呕的恶心声音。
还有段瑾上楼后，中年男人神色痴怔，看过来的肮脏目光。
谢呈半垂下眼，目光平静。
第二天便是琼霄派入选内门弟子的日子。
能在第一批就晋升成内门弟子的修仙者都是天赋上佳的佼佼者，未来大有可为，只要不是在中途不幸陨落，就必定会成长为门派的中坚力量。
门派对这些弟子们也很重视，把他们分派到了各个长老名下。每日除了与其他内门弟子一同晨时听道外，长老们也会点拨教导修炼，几乎可以说是亲传弟子了。
其他人都在因为这个待遇而暗自欣喜，只除了段瑾。
炮灰小瑾的修为完全是谢呈用灵力喂上去的，而他自身无论是灵根还是根骨，都是非常差的那一类。
世界资料里，无论是谢呈还是强迫谢呈报恩的他，都是在第三个月才升至练气三阶的，没有师父，只是普通的内门弟子。
而现在，炮灰小瑾担心自己被师父丢出去。
如果真被被师父丢出去……他也没办法，但是如果因此完成不了任务，他就要倒霉了。
于是段瑾特赦了一天谢呈，没让他像往常一样为他打水洗漱、穿衣整理，连搬去内门的行礼都是段瑾自己在拿。
他想先卖个好，然后再提醒一下谢呈恩还没报完，就算他被师父逐出师门了，谢呈也要继续给他报恩。
可惜带领他们去内门的师兄非常严肃，一路上说一句话，其他弟子自然也不敢交谈，段瑾也就没找到机会和谢呈说这些。
他们这届弟子分派的长老是长阳长老。
长阳长老如今在化神中期，看起来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仙风道骨，不怒自威，对弟子却意外的和煦。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段瑾的修为是怎么回事，正当段瑾忐忑不安时，这位长老却并没点明，只是淡淡吩咐六弟子每日带段瑾去一趟炼道池打磨根基。
段瑾悄悄松了口气。
长老认过新进门的子弟后，就是六师兄为大家简单介绍一下他们这个阁的情况，还有每日程安排。散会后，段瑾往谢呈身边走。谢呈今日总算没再穿着那些都短了一截的麻布衣服，换上了一身白底蓝纹的道袍，黑色长发如瀑般垂在身后，清冷俊美，已经可以窥见几分日后懔皓仙君的风采。
谢呈如往日一样面色平静，长眸淬霜，段瑾却从他看过来的浅色眼珠里莫名觉得谢呈心情不太好。
或者说，很不好。
段瑾困惑地眨了眨眼。是因为长阳长老只看重了一位练气六层的水木双灵根女弟子吗？
可按男主的天资，没被长老看重应该是他自己藏拙了才是……总不会是因为谢呈每天把大半灵气都输给了他，导致只有练气四层才没被长老注意到吧……
段瑾想到这种可能，心里升起一点愧疚，脚步快了些。
离谢呈还差三四步的距离时，六师兄快步走了过来，喊住了段瑾。
“你就是师父让我特别关照的小师弟吧？我叫陆沉，你喊我名字或者师兄都行。”
陆沉的道服是白底紫纹的，下摆隐隐有符文流动，这是亲传弟子的道服。他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俊秀，气质疏朗，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段瑾停下脚步：“陆师兄好。”
陆沉笑着说道：“小师弟是不是在忧心炼道池的事？这炼道池算是师父的宝贝了，之前掌门的侄子想在筑基前进去修炼几日，师父都没答应。而师兄我也只在筑基那天去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机会了。师父这意思是长期给小师弟你用炼道池，师兄我也沾沾光光。嘿嘿。”
看见段瑾眼神亮亮的看过来，陆沉喉结动了动，爽朗笑容莫名添上了几分傻气，“师父很喜欢小师弟你，我、师兄也很喜欢小师弟。”
他脸颊微红，从腰间摘下一块青色玉佩，上面笼着一团淡淡白光，“给，见面礼。”
段瑾接过来，感觉身边灵气瞬间充盈了不少。
“是璃玉制的玉佩，请张天一前辈刻的符，戴在身上可以凝聚周边灵力，对修炼很有好处。”
段瑾睁大了桃花眼，想把玉佩还回去：“这太贵重了。”
“没事儿，收着吧，这是最小的师弟才有的见面礼。”陆沉觉得段瑾实在是可爱，不说话可爱，说话也可爱，没有表情的时候可爱，睁大眼睛惊讶看他的时候也可爱。他耳根微微发烫，没忍住做了个越轨的动作，摸了摸段瑾的小脑袋，“不过可别和其他人说哦，师兄没带别的东西给其他师弟了。”
段瑾笑弯了一双桃花眼，乖巧道：“好的，我明白。谢谢师兄啦。”
陆沉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段瑾：“师兄带你在阁里转一圈怎么样？顺便认认人。有师兄罩着，没人会敢欺负小师弟你。”
“不劳烦了。”谢呈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后，声音冷淡，“我们要安置行李，下午还要听道。”
真是难得听谢呈说这么长一句话，段瑾回头看他。谢呈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神色淡漠，只是对着管他们的师兄也没露出恭敬之意。
果然，陆沉审视了谢呈几秒，笑容淡了下去：“也是。”
他看向段瑾：“那小师弟好好规整规整，有缺什么直接和我说。明天之后你们的听道就在早上了，散课后在殿内等我，我领你去炼道池。”
段瑾乖巧点头：“好。”
谢呈在那句长句说完之后，一整天都没再说过话。段瑾以为他心情太糟，需要独处，所以暂时咽下了提醒谢呈别忘了报恩的话，善解人意地没去烦扰男主。
因为他们都是一个长老门下的弟子，都以师兄师弟相称，气氛比外门熟络很多。段瑾作为年纪最小的小师弟，一下午把师兄师姐认了个遍，脸也被师姐们挨个捏了个遍，还收了一堆见面礼回来。
比如他屋里现在燃着的蜡烛就不是门派给每个房间配置的蜡烛，而是十七师姐送的灵烛。
里面保存了大量灵力，只要点燃，就会随着灵烛燃烧挥发出来，让室内的灵气变多。
这是十七师姐家族以此闻名的手艺，十七师姐送了他整整一个储藏戒那么多……
段瑾坐在床上把玩着那些见面礼，感觉到身后清冷干净的气息拥住他，头也没回，随口问道：“心情好些了吗？”
谢呈没回答他，头垫着段瑾肩膀，垂眼看着那些名贵稀有的见面礼：“喜欢？”
他这样没头没尾的说话方式段瑾早就习惯了，“好东西谁不喜欢，而且都是师兄师姐们的心意。”微微侧过脸看了眼谢呈，“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我。”
谢呈依旧没回答他，只是把脸靠在段瑾肩上，看着段瑾白皙漂亮的侧脸。
眼里晦暗不明，唯一可以分辨出来的情绪只有满到快溢出来的痴迷。
段瑾觉得这个眼神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他挑挑拣拣，拿起一个最不值钱的小储物戒放在谢呈手里，“这个送你好了。师父和师兄师姐们都很喜欢我，所以你一时没得师父重视也没什么，只要好好讨好我，我以后为你在师父面前美言几句，师父总能慧眼识珠的。”
谢呈缓缓握起掌心，储物戒上的宝石棱面刺进皮肉里。他看着段瑾娇纵的小模样，眸色沉沉，半晌，低声说了一句：“小没心肝的。”
段瑾瞪他：“说谁呢！你才是没心肝！可别忘了恩你还没报完呢！”
谢呈一直深沉冷厉的长眸里浮出一点笑意，心情像突然好了许多，把段瑾拥紧：“不会忘。”
段瑾觉得男主真是奇怪，怎么有人被胁迫报恩还开心的，“记得就好。”
月明星稀，装修雅致的厢房内，一个少年紧紧拥着另一个少年。
平躺着的漂亮少年睡容安稳恬静，而他旁边侧躺着的少年则用一种很扭曲的姿势把漂亮少年整个拥入怀中。
十指交缠，身体严丝合缝的依着段瑾的睡姿贴在段瑾身上，他像不用呼吸一样，整张脸都埋进了段瑾肩膀。
到这时，压抑了一整天的不安才终于平静了一些。
谢呈蹭了蹭，把脸埋的更深了些，像寄生植物汲取养分一般汲取着段瑾身上的清淡香气。
他就是一个寄生者。
依靠段瑾的注意，段瑾的需要，段瑾的目光才能活下去的寄生者。
他今天想了一整天，如果段瑾不再需要他了，他会怎么样。
得出来的唯一结果就是他会死掉。
好一点的结局，就是死前能在阴暗角落看一眼段瑾，而更可能的是，连看都不配看上一眼，只能抱着回忆走完终点。
谢呈闭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应该是不怕死的，但他很害怕很久，甚至直至死亡都见不到段瑾。
今天仅仅是段瑾把目光放在别的男人身上，就已经让他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
谢呈微微睁开眼，眸色深沉。
他不想死，他会让段瑾需要他一辈子。
微凉的唇轻轻贴在段瑾颈侧，比信徒亲吻神明还要虔诚，可谢呈的眼里全是偏执的扭曲。
他会变强。
比所有人都强。
那些东西，段瑾感兴趣的一切，他也会找来更好的。
不要赶他走。
不要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
不要对别人笑
不要和别人说话。
请只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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