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她们
“艾……玛……”
“伊萨贝尔救不回来了，信仰之力造成的伤势不是黑水能够治愈的，否则为什么活下来的魔女只有我们几个？”
“我们不是那样的人，伊莱，你知道的，我们从来没有把你看重的人当作累赘。”
艾玛伸出手捧住伊莱的脸庞，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
而站在大厅里的千鹤，则是默默地转过脑袋不去看两人。
刚才艾玛在挥出手的那一刻，她其实下意识地想要闪身过去制止艾玛。
若不是埃琳娜及时捉住了她的手腕，只怕她早已瞬身到了伊莱的身前。
她和艾玛不同，无论伊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会不管不顾地照单全收。
哪怕她知道，现在的伊莱也会犯错，但她仍旧愿意为伊莱把错误继续下去。
就好像先前在精灵之森的时候，她明明知道伊萨贝尔已经没救了，但她还是会选择为了伊莱把这份谎言延续下去。
“对不起……”
回想起先前说的那些混账话，伊莱的瞳光微微一颤，连声音里都多了些控制不住的颤音。
“没事的，我还在这儿，伊莱，我们都还在这儿。”
艾玛将伊莱慢慢地搂进怀里，她的手扶住了伊莱的后脑，将纯化过的魔力一点点地注入了伊莱的身体。
“对不起艾玛……”
“嗯，我听到啦。”
在伊莱又一次开口道歉的时候，艾玛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我没保护好她，我不是什么长夜之王，我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我算什么长夜之王……”
这一刻，伊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奔涌的泪水顺着眼角夺眶而出。
他在这两年的时间所建造的伪装，终于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暴露出了一个少年最为真实的脆弱模样。
没错，伊莱他终究只是个普通人，哪怕他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努力尝试去接受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可他的心性终究还是属于那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他已经经历过数不清的厮杀，也尝试过去剥夺其他的性命，却唯独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绝望。
“如果我不去追寻那些记忆，如果我没有被长夜之王拖在幻境里，伊萨贝尔就不会死，如果……”
“嗯。”
在伊莱不管不顾地阐述时，艾玛也只是轻轻地回应了他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
伊莱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在给艾玛道歉，还是在给早已死去的伊萨贝尔道歉。
然而伊莱并没有注意到，艾玛的魔力中裹挟着催眠的效果，使得他的眼皮正在变得越来越沉重。
终于，在伊莱一句又一句的自怨之中，他还是不受控制地闭上双眼失去了意识。
“嗯，睡一会儿吧，睡一会儿就好了，伊莱。”
艾玛收回手掌，如果现在伊莱能够看见她，便会发现艾玛的眼眶也同样早已泛红。
先前，伊莱因为伊萨贝尔所说的那番话，和过去她和长夜之王争执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只是那时的艾玛拉不下面子，所以导致两人之间的芥蒂变得越来越多。
等到艾玛发现，莱伊变成那个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长夜之王时，她已经再也无法找回那个和她一同成长的莱伊了。
所以这次，包括今后，她再也不会给伊莱发生变化的机会。
“王国这边发生的事情……先不告诉少主吗？”
伊洛蒂看着陷入昏睡的伊莱，忍不住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伊莱，即便是过去离她们而去的莱伊，也从未出现过如此失态的模样。
这一刻的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艾玛她们执意不让伊莱找回记忆。
这样的伊莱虽然脆弱，却也足够真实，真实到她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待在他的身边。
“龙芯就算灭亡了，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艾玛伸出手轻抚着伊莱的脸庞，声音里同时透着温婉与冷凛的气息。
“说的也对。”
伊洛蒂靠在身后的栏杆上，有些惆怅地托起脑袋看向了伊莱。
在伊莱离开龙芯的这段时间里，因为银叶之王的乱入，整个王国发生了无数难以想象的事件。
直到此时此刻，她的办公桌上仍旧堆满了数不清的文件。
但对伊洛蒂而言，她守护龙芯本就是为了伊莱，现在伊莱成了这副模样，她又怎么可能去在意王国的安危呢？
她刚才问那个问题，只是因为如果伊莱醒过来，知道王国发生了什么，她们那时候再解释只怕就来不及了。
“千鹤，埃琳娜，你们去一趟王都，我让温斯他们把任务安排都制定好了。”
“两个骑士团会配合你们，该杀就杀，剩下的事情等少主醒了再做决定。”
艾玛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随后她有些无奈地抬起头来，朝着身处下方的两人下达了指令。
“……”
千鹤并没有动身，而是抬起头来，静静地看向了艾玛所在的方向。
“想打架你之后再来找我，现在，龙芯是少主的家，明白吗？”
艾玛深吸一口气，尽可能保持着语调的平静。
而站在台下的千鹤，此时也悄然握紧了腰间的鬼童丸，凌厉的气息更是刺得两旁的空气都开始嗡嗡作响。
“走吧千鹤，走吧，有艾玛她们在少主不会出事的。”
察觉到场中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埃琳娜连忙抓住千鹤的手腕说道。
“……”
千鹤握刀的手缓缓松开，在看了伊莱最后一眼后，她还是转身跟随着埃琳娜朝着宅邸外走去。
至于杵在下面的拉夫尔和斯图尔特，则是默默地背起了伊萨贝尔的尸身，朝着宅邸外的一处空地走去。
之前伊萨贝尔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三个曾经聊过一些不太吉利的话题。
如果哪一天，他们当中的一个挂掉了，剩下的人得负责把尸体埋在宅邸风景最好的地方。
那会儿的拉夫尔还开玩笑说，谁死得早，谁才有资格占上这个风水宝地。
可现在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冰凉感，拉夫尔的气息还是变得有些凝滞。
“妈的……再活久一点啊死虫子，我在你这儿挨的揍还没讨回来呢。”
拉夫尔提了提伊萨贝尔的身躯，一双浑浊的龙瞳竟也变得有些晶莹。
而跟在他身旁的斯图尔特，则是默默地撑起雨伞，为两人挡下了从头顶徐徐落下的雨幕。
“……”
看着拉夫尔他们离开的背影，艾玛掏出烟斗叼在嘴里，有些烦躁地点燃了末端的烟芯。
“你在烦躁什么，那个虫女和你关系很好吗？”
伊洛蒂蹲下身子抱住伊莱，同时有些诧异地扫了艾玛一眼。
“被一个垃圾害死了部下，换做是你你也会烦躁的。”
艾玛的口中吐出一口烟雾，透过那些雾气朝后看去，会发现她的那双红瞳早已满是杀意。
“你说的，到底是银叶之王，还是希尔卡琳娜？”
伊洛蒂笑着歪过脑袋，看着艾玛的眼神里也多了些晦暗不明的光芒。
“都一样，希尔那王八蛋，居然敢把伊莱拖到记忆空间里。”
“那疯女人躲了这么久，结果居然藏在精灵之森，塞西莉亚那家伙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啊。”
艾玛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语气里透出的怒意更是丝毫没有掩饰。
“我看这事儿和塞西莉亚没关系，她的确有可能让希尔做些什么，但把少主拖到记忆空间？这不是塞西莉亚的作风，她对少主的心思不比你我少。”
说这些话的时候，伊洛蒂的瞳孔变得有些涣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事情。
“要不是柯拉菲尔让记忆空间暴露了出来，只怕我到最后都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艾玛叩了叩手里的烟斗，在伊莱深陷于幻界的时候，柯拉菲尔拼尽全力，使得长夜之王的一部分魔力泄露了出来。
尽管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但是艾玛还是捕捉到了它们的存在，所以最后才及时赶到了伊莱的身边。
“希尔那女人的位置已经暴露了，肯定不会再在精灵之森待下去的。”
“就算要找她算账，现在也不是时候，眼下把那片破叶子处理掉才是正事。”
伊洛蒂轻轻地扶起昏睡的伊莱，随后抬脚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可就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却突然转身朝着艾玛继续补充道：
“对了，既然少主去过幻界了，那你也应该猜到他和长夜之王对过话了吧？”
“……你想说什么？”
艾玛眉头一皱，语气里也多了些不善的意味。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少主有没有可能和长夜之王达成了某种约定……之类的？”
伊洛蒂耸了耸肩，随后便带着伊莱脱离了艾玛的视线。
“……”
艾玛的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她当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只是她绝不会让这种可能性继续下去。
无论莱伊那家伙打算做些什么，她都会竭尽全力阻止那件事的发生。
只是在那之前……
艾玛扶着栏杆跌坐在地，有些疲惫地扶住了额头。
她真的，有些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