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最后一口气
“老大,她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薄老大黑着脸,“你猜。”
“老太太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薄其夏哭两声她就原谅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嗝屁……”
话没说完,被薄老大叫停。
“浑说什么?”
薄老三抬脚踹了下病房门。
巨响惊动里面演戏正上头的薄其夏,她扭头看到薄家三兄妹,眼中掠过一抹慌乱,扒着病床床沿从地上麻溜的爬了起来。
还低声埋怨老太太,“妈,他们来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害我当他们面出丑……”
薄老太太没理她,叫三人,“进来吧。”
薄其华推着薄老大进去,薄老三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看着病床上的老太太抱怨,“妈,咱们才有几天好日子过,你就开始找事儿,你这么多儿女不要,非捡着一个丢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垃圾当宝,你可真是……”
说到一半,又顿住,给了薄老太太一句,“算了我不说了,说了你也不喜欢听,听了你也不去做,白说。”
“老三。”
薄老大喊一声,薄老三翻个白眼,一副不耐烦的架势,“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你这还叫不说了?什么话都被你说了……”薄其夏小声嘟囔。
薄老三嘿了声,“我们兄妹说话,关你梁太什么事儿?怎么,梁家不要你了,知道自己姓薄了?想吃回头草了?告诉你,没门儿!”
薄其夏不吭声还好,她一吭声,薄老三那口堵在胸口的气蹭蹭往上窜。
薄老大见薄老太太脸色不好,还想拦。
薄老三捂住胸口哎哟一声,“老大,我可也六十的人了,你不让我把话说出来,我肯定能憋出病来,万一走在老太太前头……”
“你给我闭嘴!”
薄老太太突然冲薄老三低喝一声,气愤不已的瞪着他,“薄家当家的还没发话,你在这充什么大头蒜?!想死死外边儿去!拿死威胁你亲妈,薄之尤你可真能耐你!”
说完,气咻咻的大口喘了两口粗气。
“我妈疼我我才能威胁得到,不疼我,我吊死在门上,她估计还以为我是在睡觉……”薄老三哼了声。
薄老太太又瞪过去一眼。
不过没搭理他,只瞪了眼就去看薄其华,“老二,你妹妹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梁仲晁在外面有了人,生的孩子能力比你妹妹生的那几个出息,梁老头想把你妹妹和她几个孩子撵出去,给梁仲晁外面那……”
“林雅雯。”薄其华提醒老太太。
老太太顿了下,“你知道?”
“知道,这事儿还是我曝光出去的,梁家想利用薄其夏,通过拿捏你拿捏薄家,这种错误我爸犯过一次,血的教训,性命的代价,我不敢忘。”
薄其华对老太太浅浅一笑,“……所以,我先下手为强了。”
“你、你……”
薄老太太震惊的看着她,“夏儿是你亲妹妹啊!你怎么忍心……”
“要不老太太问问她,推倒你害你在抢救室被下了两次病危通知时,怎么忍得下这个心?”薄其华漫不经心的回应。
薄老太太被噎住,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老太太,你能不能别嚯嚯老二了?你小女儿拿你作伐要对薄家不利,梁家狼子野心想要整个薄家,薄其夏明明知道还跟梁家狼狈为奸!”
薄老三实在不明白老太太的脑回路,“她差点害死你,你懂吗?你还偏心她!你脑子是不是有包……”
“老三!”薄老大低喝。
薄老太太收回视线,看向大儿子和三儿子,红着眼无力辩驳。
“她知道错了……”
见几个儿女都一脸反感、厌恶的神情,薄老太太忍不住声音哽咽。
“我快死了,老大,老三呐,我只是想自己临死的时候,儿女都能在床前,这么小的一个愿望,这么小……”
“……你们怎么就不能满足我?你们不是自诩孝顺吗?你们……”
“你可真是老糊涂了!”
薄老三听不下去这话,跟割裂了似的。
他扭头看薄其华,“老二,警署来的人呢?赶紧让人把这祸害带走!我真是一秒钟都不能看见她,看见她就来气儿!”
薄其夏懵了下,还没反应过来,病房门口那走进来两个人。
二话不说,拿手铐把薄其夏给铐上了。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
“薄其夏女士,你涉嫌故意杀人未遂,请回警署协助我们调查。”两人公事公办,说完,带着人就要离开。
“我没有!我妈还活的好好的,我没害我妈,妈,你帮我说句话,妈,薄其华害我!她一直看我不顺眼,她怪我夺了你对她的宠爱……”
“薄其华你疯了!夏儿是你妹妹!”
薄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看了眼薄其华,伸手去抓薄其夏,“夏儿……”
顾雅胜站在门口,给警署两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面无表情的叫薄老太太,“……薄其夏虽是始作俑者,但鉴于您健在,所以量刑关几天就会放出来,老太太放心,您如果真在她出来之前到了大限,我们一定会把人送到您床前,让您见她一面。”
薄其夏,“……”
薄老太太,“……”
两人都不敢相信他们说了什么,木木的看着他们。
警署的人抓着人,快速离开了病房。
等薄老太太回过神,再叫喊,薄老三在一旁嘿嘿,“人早坐电梯下去了。”
薄老太太气的一口气没上来,憋的脸皮紫红。
“诶,老太太……”
佣人扑上去,拍抚老太太的前胸后背,老太太很快缓过来,对着薄其华大骂出口。
薄其华看着她,直到她累的停下来喘气。
“骂完了吗?骂完了我要回去陪我女儿和外孙女了……”
她这边说完,李珊瑚在病房门口探了个头。
正好碰上薄老太太看过来的目光。
她眨了眨眼睛,弯眸朝薄老太太笑了笑。
薄老太太神情微滞,片刻后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正常,“把你女儿叫进来,我想见见她。”
薄其华早已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到了李珊瑚。
“妈,我对不起一一和我几个外孙女良多,我不希望我们母女之间的事,影响到她们。”薄其华道。
薄老太太抬眸,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女儿。
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
时间太久,薄老太太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她只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流逝,像八点档的狗血剧到了大结局,满不满意,就这样了。
“……好。”
老太太这么轻巧就答应了,薄其华是有些诧异的。
她垂眸看了眼老太太,转身走出病房。
薄老大蹙着眉,想劝老太太,“妈,二妹这个女儿打小生活艰难,没有父母帮衬,后妈把她当下人一样使唤,十七八岁就嫁了人,幸好她老公疼爱她……”
“疼爱有个屁用!”
薄老三骂了句脏话,“出个任务差点把命给搭进去,害咱大外甥女差点被婆家活埋,好不容易逃出去,一个人带三个娃,摆摊做生意,一天赚那块儿八毛的钱……”
薄老三觉得没骂过瘾,又曹了声,叫老太太。
“妈,我二姐这些年为薄家都做了些什么,你看在眼里心里应该也清楚,薄其夏那狗东西吃里扒外,害死我爸,害咱们当年一家被撵出薄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大哥那会儿差点因为买不起药嘎了,二姐被九龙城那些人逼着陪酒,命差点折进去,这些你都忘了是不是?”
他不敢大吼,怕外面人听见,声音压的又低又沉,还因为竭力压制怒火,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说你要死了,想儿女都在床前陪着,谁没死的一天?你问过我大哥当年躺在枯草堆上等死时想不想看见薄其夏吗?你心疼过我二姐一个女人跟一群大老爷儿们斗智斗勇,喝的吐胃血还强撑着四处跑单子救薄家那种无助吗?”
薄老三嘿了声,摇头,“你没有!你只觉得你快死了,你想死前看兄友弟恭,看姐妹和睦,凭什么?!”
薄老太太沉默的看着小儿子发疯,觉得身心俱疲。
“……我不想跟你说话。”
薄老三瞠目,瞪着她,被噎的只想杀人。
“老三,够了。”薄老大失望的看了眼根本不接茬的老太太,心底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一般,难受的胸前发堵,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
薄老大惊天动地的疯狂咳起来,捂住嘴依然控制不住那种,直到咳反胃,呕出一口血。
“老大!”
薄老三脸色骤变,推着他就往病房外跑,“我说那几句就是纯发泄,你跟着上什么火啊,你不知道你身体经不住折腾吗?哎呀哎呀,护士,护士,快把我大哥的主治医生叫上来,快点儿……”
在不远处屋里待命的护士冲出来,一个看薄老大的情况,一个飞奔下楼去摇人。
薄老三推着薄老大坐电梯下楼,朝薄其华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
薄老大也朝她摇头。
薄其华没跟下去,带着樊清一和李文风,并三个外孙女,进了病房。
薄老太太还保持着身子前倾,探出去观望的姿势。
“老大他……”
“早些年落的病根儿,你知道的。”薄其华淡淡回了句。
薄老太太张了张嘴,“调养了这么些年,怎么还……”
“树根沤了,怎么调养都是治标不治本,能活着就不错了。”
薄老太太盯着她,眼神里明显不太愿意相信。
薄其华对她一笑,淡到了极致,“保不齐大哥会走在你前头,所以妈,你真的不用着急。”
“你胡说!”
薄老太太像被应激了一样,张嘴就要吵。
薄其华打断她,“一一来了,你想跟她说什么,快点说,我们还要去楼下看大哥。”
薄老太太被制止,茫然了一下,似乎在回想她把人叫来是干什么的。
想了一会儿,扭头去看佣人。
“去,把我放在保险柜里的钥匙拿过来。”
佣人应了,转身去拿了给老太太。
老太太招手叫樊清一过去,看了眼李文风和三个孩子,摆摆手,“我只见她一个,让他们都走。”
薄其华蹙了蹙眉,示意李文风带三个孩子先到外面等。
谁知道,老太太看她不走,又摆手,“你也走。”
薄其华眉头拧的更紧,看樊清一。
樊清一微笑,“妈,我也有些悄悄话想跟外婆说。”
薄其华点点头,“有事叫我。”
连佣人老太太都不让留,全撵走了。
等确定病房内只剩她们两个时,老太太抓过樊清一的手,把一枚金黄色的钥匙放到她的掌心。
“外婆,这是……”
老太太看着她,眉目没了方才面对旁人的剑拔弩张,声音也放柔了几分,“是我家里衣帽间内一面柜子的钥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
樊清一有些惊讶,想把钥匙还回去,“外婆,这我不能要。”
“……你不问问柜子里放了什么,就不要?”
老太太看着她,神情瞬间低落,萎靡道,“是因为我跟你妈的关系?”
樊清一摇头。
老太太的眼眶突然红了,“我对不起你妈,你妈当年出事后我差点疯了,我跑去娘家质问,却被我娘家兄弟指着鼻子骂,说我敢把事情捅出去就跟我丈夫说是我嫌弃你妈是女孩儿,指使他们这么做的,让我瞒着,不然以后在薄家受欺负、我男人找小三就不给我撑腰!让我被婆家撵出门,娘家也回不去……”
樊清一的脸色陡然一变,目光沉沉。
老太太没看到,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满眼悲痛。
“我那时太懦弱了,你大舅舅身体不好,你妈又是女孩儿,我丈夫也没那么爱我,我太害怕了,我……”
老太太哽咽着,视线直直盯着某处,像在看樊清一,又像在回忆什么,“……你妈为这事儿恨了我几十年,可我心里好受吗?我一直觉得对她不住,一直在想办法弥补,可她根本不屑搭理我!她跟她爸的性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每每看到她那副冷漠疏离的神情,我就害怕的想发疯……”
“外婆,这些话,你跟我妈说过吗?”樊清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