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凶残人鱼和他的小跟班【修】
原本热闹的夜市, 气氛陡然变得紧绷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四周的目光都盯紧了两人，带着浓重的厌恶和杀意。
没有哪个种族愿意与魔鬼为伍, 尤其是在这个即将迎来光明神庙降临的，下一个圣临之地。
来自黑暗的气息激怒了这里的几乎所有人。
人群中最显眼的，是一个双手握着巨斧的半兽人。他双眼紧紧盯着跌倒在地的两人，口鼻中喷出愤怒的气息。他毫不留情地扫开身前挡路的地精们，朝着贺允两人靠近。
刻意加重的步伐让他的每一步都能激起大地的震颤，短短的两步路，走出了地动山摇的架势。如山一般的身影笼罩下来时, 带来了沉重的压迫感。对比之下，本就身形单薄的帕里亚，看上去简直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鸡仔。
帕里亚没能掰开那把叫做“诛魔”的短剑，也没能叫醒贺允，听到半兽人的动静，他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看向半兽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摇头：“不是！他不是！哥哥他不是魔鬼！”
他不是没看见那些已经蔓延到贺允脸上的黑色咒文，但他就是没有来由地相信他的哥哥是个好人——即使是与黑暗势力有所关联, 那也一定不是哥哥自愿的，一定有别的隐情！
想到这里，帕里亚脑海中忽然闪过一点灵光, 眼睛也随之一亮：“你们找祭司！伊斯特城有祭司，如果是祭司大人来了，一定能证明我哥哥的清白！”
“祭司？就凭你们两个阴沟里的臭虫，也配见到祭司？”半兽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别妄想拖延时间了, 这可是诛魔啊，诛魔是不会错的。”
“说得对！诛魔是不会错的！！！”四周的人附和道。
“能给你一个终结已经是光明神的仁慈了。”
半兽人嘲弄地笑了一声，缓缓举起手中的巨斧：“接受审判吧，渣滓！”
他的话像是一个信号，身后众人纷纷有了动作。
人马族人抬起了手中的长矛，精灵的长弓绷紧了弦，连一开始的那几个只有半人高的地精都跃跃欲试地挥起了他们的铁锤。他们之间，那些追寻着圣临之地而来的人类们对视一眼，也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和弯刀。
——是的，这是一场对魔鬼信徒的，正义的审判。
帕里亚眼中的光熄灭了。
他垂下眼睛，沉默了几秒钟。再抬头时，盈满泪水的眼眶里泛起一抹决然的狠意。他只身挡在贺允面前，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巨斧从头顶落下。
破空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帕里亚身躯一颤。在众人都以为帕里亚必死无疑的时候，帕里亚的手臂反射性地朝前猛地挥出，接下了半兽人的巨斧。
“铿”地一声，精铁匕首与巨斧相击，溅出的火星子几乎要灼伤围观者的双眼。众人惊呼一声，瞬间忘记了动作。
帕里亚的手臂和肩膀被震得发麻，手腕几乎脱力，但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举着匕首恶狠狠地盯着上方的半兽人。
半兽人的攻击被挡下，瞬间恼羞成怒，他大喝一声，用力压着巨斧往下，试图用绝对的力量将帕里亚碾碎。
帕里亚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忽然，他的身体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似的，突然卸下力道灵活地转向一侧，巨斧随之猛地砍向地面。趁着半兽人失去平衡的空档，pa&039;li&039;y转身跃起，一脚踢向半兽人后腰。
半兽人被踢了一个踉跄，反手用巨斧撑住身体后，立刻咒骂着重新发起进攻。可帕里亚身姿却惊人地灵巧，任凭半兽人怎么挥动那两把巨斧都是徒劳——他连帕里亚的半片衣角都碰不到。
“你这渣滓！臭虫！”半兽人喘着粗气，转头大吼，“你们还不动手吗？！”
半空中的精灵最先回过神，捏紧的弓弦松开，箭矢朝着帕里亚疾射而出，被帕里亚轻易地躲掉。
一击不中，精灵拧紧眉头，伸手搭上弓弦一刻不停地拨动着，手指在弦上拉出残影，带着光明之力的箭矢随着他的动作接连射出。
密密麻麻的箭矢形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封锁住帕里亚所有行动的可能性，而帕里亚手里只有一把已经缺口的匕首，既要躲避四处的袭击又要护住贺允，一时间左支右绌。
贺允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入目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难以抑制的怒火一瞬间涌了上来，尚未平息的血气也在顷刻间重新沸腾起来。他猛地抬手甩出手里的短剑，将偷袭帕里亚的地精一击毙命。
贺允尖啸一声，人鱼的强大精神力席卷而来，让半空中的箭矢都为之一滞。半人半鱼的庞大生物长尾一扫，将半空中脱力下坠的帕里亚稳稳接住，而长尾过处，金色箭矢顷刻间碎成粉末纷扬一地。
半空中的精灵面色惨白，几乎要握不住他的弓箭。
贺允抱起已经力竭昏迷的帕里亚，抬眼时，冰冷的视线穿过人群径直看向放箭的精灵。他薄唇微动，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去死。”
话音落下，空气中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人鱼的精神力化作无形的锋利尖刺朝他射了过去，精灵睁大眼睛，连最后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直直从半空坠落。
同一时间，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天际，众人从惊骇中抬头，便见黑云压顶，电闪雷鸣，掀山倒海的苍穹巨浪朝着他们的方向碾压过来。
他们忘了，人鱼是海的主人。
他们所惧怕的惊涛巨浪，不过是人鱼甩甩尾巴就能完成的小游戏。
横亘天际的海水毫不留情地灌向伊斯特城，众人四散奔逃。
贺允就如传说中的海神一般，仅仅只是站在浪头上，就足以让人心生恐惧，而前一刻还想“审判”他和帕里亚的人，此刻却要逃避海神的审判，如蝼蚁一般溃逃。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暴虐的气息丝毫没有收敛，冰冷的眼神里满是杀意。
直到他的胳膊被轻轻拍了两下。
温热的触感让贺允呼吸一窒。收起眼神里的狠意后，贺允低头看向帕里亚。
帕里亚已经从短暂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然而刚睁开眼睛整个人就呆住了。他张大了嘴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完全的人鱼形态的贺允，唔，或者说，他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哥哥的鱼尾。
在看到那条比大海的颜色更加神秘的深蓝色鱼尾后，什么半兽人啦，矮人地精啦，精灵啦，全都在一瞬间被他抛于脑后。
“好厉害……”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贺允的尾巴，没忍住伸出了手，“哥哥，你的尾巴比克里斯的漂亮多了……”
克里斯？
哦，他的手下，那条红尾巴人鱼。
贺允轻嗤一声，正想说点什么，一阵难以抑制的颤栗感从背后生起。
“艹。”
脏话脱口而出，贺允的尾巴也不受控制地猛地一甩。
帕里亚惊呼一声，差点从浪头上栽下去。
贺允眼疾手快地捞起帕里亚，低头时顺势按住帕里亚那只过分有探索欲的手，眼神复杂：“你在干什么？”
帕里亚被浪头颠得有些头晕，攀住贺允的胳膊站稳后，抬头无辜道：“我就是……想数一下哥哥尾巴上有多少鳞片呀。”
贺允：“……用眼睛数，不要动手。”
帕里亚歪了歪头，疑惑：“不能摸吗，可是我连哥哥的鲨鱼牙都摸过了哎？”
贺允眉头一跳，一把将帕里亚扛上肩头，侧头朝他龇了龇那一口帕里亚摸过的鲨鱼牙，恶狠狠地威胁道：“老实点，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
“——慢、慢数清楚！”
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贺允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即将诛魔挂在帕里亚腰间，反手往他脑袋上拍了一把，“走吧，现在咱们得先快点找个安全的落脚地了。”
帕里亚“噢”了一声，收起调皮乖乖趴在贺允肩头。
贺允低头往下看了一眼，海水已经将夜市完全淹没，并且一刻不停地朝着伊斯特城奔涌而去。感应到危险的防护法阵已经亮起了莹莹的白光，用不了多久，伊斯特城的城卫就会出来追捕他们。
算上人类王室那边的追兵，他们接下来的麻烦只多不少。
“害怕吗？”收回视线，贺允揉了揉帕里亚的脑袋，却没得到回应。
正疑惑着，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脖颈和侧脸，那里缠绕着尚未褪去的繁复而扭曲的黑色花纹。
手的主人动作很轻，开口时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哥哥？”
贺允动作一顿，很轻地笑了一下，连眉眼也跟着柔和下来：“别怕，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