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真正的慈悲
陈灵欢用力绷紧身子，双脚勾住章台殿的门槛，暂且阻挡了太监把她带出去的动作。
两名太监刚被天武帝训过，生怕陛下因此觉得自己办事不利，面色不悦地用力去拽陈灵欢。
忽然他们觉得掌心生疼，双手像是被电过一般，松软无力，竟然没能抓住陈灵欢。
两人皆是一惊，迷茫地看向对方，旋即意识到不对劲，想要再去抓陈灵欢。
可手上使不上力，陈灵欢轻轻松松就推开了他们，快步朝天武帝跑去。
刚刚这一会儿功夫，天武帝已经抱着傅笙笙走在了台阶上。
霍心兰给他生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儿，他可得好好夸夸霍心兰。
守在殿外的侍卫看到陈灵欢不管不顾地追上去，第一次从一个小孩子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杀意。
“护驾！”侍卫纷纷冲上前。
天武帝听到动静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转身朝后望去。
陈灵欢明明还是小孩子的模样，但望着她狰狞扭曲的神色，连天武帝都在这一瞬感觉到毛骨悚然。
上一次让他如此不安的时候，还是夺嫡最凶险的那一晚。
陈灵欢激发了她身为修士的最后一点灵力，那是以燃烧魂魄为代价才能换来的最后一点灵力。
面对死路一条，她只能孤注一掷！
她要在现在就夺舍傅笙笙！
只要夺舍成功，利用傅笙笙这副躯体中残留的气运，她就能慢慢把损失的魂魄补全。
她速度太快，侍卫们还没冲到天武帝面前，陈灵欢就已经先一步到了。
天武帝心中的不安不断扩大，可对方的速度快得远超常人，天武帝的大脑知道自己该躲开，可他的身体做不出这么快的反应。
眼看要被陈灵欢撞上，天武帝已经能够感应到来自她身上的无形攻击对自己造成了某种不利影响。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怀中的傅笙笙挣脱了他的双手。
傅笙笙用力一蹬，从天武帝怀中挣脱，屈起的小腿用力一蹬。
陈灵欢势如破竹，仿佛一柄刀冲了过去，要刺穿他们父女的胸膛。
她正好冲到傅笙笙面前，傅笙笙这一脚，不偏不倚踹在了她脸上。
陈灵欢的身子顿时像是一根被掰到极限后猝然断裂的竹子，“咔”一下摔倒在地。
明明一个一岁的小孩子不会有多大力气，即使正面被踹也不会多疼，可陈灵欢愣是疼得站不起身。
碎骨般的疼痛从脸上传来，蔓延到全身，这些疼痛不是来自她的身躯，而是直接从灵魂深处身来。
傅笙笙这看似柔软无力的一脚，竟然重伤了她的魂魄！
陈灵欢倒在地上，震惊又不解地望向傅笙笙，终于在这一刻看到傅笙笙周身有浑厚的灵力流转。
但这些灵力一闪而过，很快消失无踪，好似从未出现。
陈灵欢自诩天命不凡，在修真界也是被人称赞的天骄人物，也无法做到如此自然地将灵力收放自如。
唯有那些修真界真正的大人物，才能做到这等地步。
而修真界的真正大人物，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陈灵欢难以置信地望着傅笙笙，从她眼中竟然看到了一丝怜悯。
她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会有这样的错觉。
可定睛一看，傅笙笙仍旧是怜悯地看着她。
那不是虚伪的同情，而是真正的怜悯、真正的慈悲。
这一刻，陈灵欢觉得傅笙笙疯了。
“你……”陈灵欢一开口，便觉得胸口的疼痛加剧，吐出一大口血。
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即使被侍卫摁死在地上，还是满血鲜血又难以置信地问傅笙笙，“你在可怜我？”
傅笙笙点点头。
原本想抽剑去杀陈灵欢的天武帝一愣。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了傅笙笙。
陈灵欢觉得可笑：“谁要你可怜！”
她当即就要引爆自己的魂魄，跟整个京城的人都同归于尽，但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她便疼得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魂魄碎成了无数片，她连引爆它们的能力都没有。
傅笙笙推开护在她面前的霍成哲，走到陈灵欢面前蹲下，小声说：“你不害人的话，你可以在这里活得很好。”
“你没听见那个狗皇帝要把我凌迟处死吗？”陈灵欢怒问。
侍卫赶紧捂住她的嘴，不许她再口出狂言。
傅笙笙歪头：“你如果不害人的话，也不会被凌迟处死。”
陈灵欢拼命挣扎，“唔唔唔”地说着什么。
傅笙笙轻轻扯了扯侍卫的手，示意他松开。
鉴于陈灵欢刚骂过天武帝，侍卫不敢，抬头去看天武帝。
“让她说。”天武帝阴沉地脸，“朕也想听听她有什么不服。”
陈灵欢刚刚所表现出来的速度快得让他心惊，天武帝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侍卫松手，陈灵欢的怒骂立刻传到所有人耳中：“痴人说梦！我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怎么就成害人了？”
“你能成为护国公府的小姐，就已经算过得很好了。你不是也知道外面每年都有好多人饿死冻死吗？”傅笙笙问。
陈灵欢脱口而出：“他们怎么能跟我比？”
傅笙笙望着她，久久未言。
她的沉默让陈灵欢不安：“你……你怎么不说话了？”
傅笙笙认真地说：“哥哥教过我，不与傻瓜论长短，再跟你说下去，会显得我很傻。”
这下陈灵欢更不安了，可她实在是想不痛傅笙笙为何会这么说：“我说得难道有错吗？那些冻死饿死的贱民，怎么能跟我比？”
“他们是人，你也是人，为什么不能比？你既然没把自己当做人，那我还能跟你说什么呢？”傅笙笙是真的不想跟她再啰嗦了，伸手往她眉心一抓。
无形之中，陈灵欢感觉自己的魂魄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握住了。
她体内的魂魄已全部破碎，全靠惯性停留在原地，保持着组装在一起的模样。
只要这双手稍稍用力，就能捏碎她的所有魂魄碎片。
死亡即将来临，陈灵欢面露恐惧，拼命思考对策。
然而傅笙笙并没有杀她。
陈灵欢只觉得自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被傅笙笙拿走了，那双握住她魂魄的大手很快松开了她。
随后，傅笙笙的小手握成拳，举到右眼前，闭上左眼，神秘又好奇地偷偷往自己握成拳的右手掌心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