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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集 魏延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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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盒打开,一套凤冠霞帔闪现,缀满金珠,极尽华丽。

    孔明眼角顿湿,以手抚摸良久。马均又递过一个小小锦盒,孔明却不再打开,置于大盒之内,以凤冠掩之,重新盖上锁了。魏延、姜维满头雾水,又不敢问。

    孔明锁上锦盒,当即亲笔修书一封,唤过长史杨仪:命你为使,连书信及此锦盒一齐送至魏寨,请大将军司马懿亲自开拆。

    杨仪领命,率二十个部从出营而去。

    孔明见诸将皆有疑问之色,当即解释:魏主使其三朝元老卫尉辛毗前来监军,以皇帝诏命禁止诸将出战,以疲我师,逼我退军,其意甚明。我只得施此下策,送女子巾帼服饰与司马懿,并寄私书,以不堪言语辱之。其若盛怒出战,则我再以八阵围之,可一战而胜也。

    姜维等听罢,齐道妙策。魏延察言观色,却察觉丞相有些言不由衷,便即嘿然不语。

    杨仪到至魏军大营,使门将通报,司马懿便知必有要事,传令进见。杨仪昂然而入,进帐施礼,向魏大将军呈递锦盒书信,说乃丞相孔明送都督大礼,拆开便知。

    司马懿知道必有深意,当众启盒视之,见是一套巾帼华衣,并暗藏小盒一只。因那凤冠霞帔是父亲当年奉命监制,立时认出是唐妃加冕时所穿,不由大惊,却不露声色。

    又拆视其书,变了脸色,递给辛毗,强笑道:打仗便打仗,当场辱我,这是为着何来?辛公请看,孔明视我为妇人耶!

    辛毗不解,看那书中说道:仲达既为大将,统领中原之众,不思披坚执锐,以决雌雄,乃甘窟守土巢,谨避刀箭,与妇人何异!今送巾帼华衣至营,公如不敢出战,可再拜而受,以后就穿此衣,休着公服。倘耻心未泯,犹有男子胸襟,早与批回,依期赴敌可也。

    辛毗看毕,心中大怒,忽醒此为激将之计,便即笑道:某看此衣甚是华丽,可拿回去送与尊夫人穿戴,夫人必喜而纳之。这孔明倒是个趣人!

    司马懿暗骂:老东西!需是没骂到你的脸上。

    只可收了,重赏杨仪,在大帐设酒相待。饮酒之间,司马懿不问军情,亦不说应战之事,只闲问道:孔明寝食可好,公事烦简若何?

    杨仪:丞相夙兴夜寐,责罚二十杖以上皆亲自过问。所啖之食,日不过数升。

    司马懿长叹一声,顾谓诸将:孔明食少事烦,其能久乎?

    杨仪辞去,司马懿亦回赠一个锦盒:是与孔明回礼,虽不比凤衣贵重,亦请笑纳。

    辛毗等以为必是回敬嘲讽诸葛亮物什,也不见怪。

    杨仪即回五丈原大营,见了丞相,具说司马懿受了巾帼女衣,并不嗔怒,只问丞相寝食及事之烦简,绝不提起军旅之事。于是呈上锦盒,说是司马懿回礼,不知何物。

    孔明叹道:辛佐治在营,休说巾帼女衣,即是辱骂曹操祖宗,仲达也不能出战矣!

    杨仪辞出,孔明开盒视之,是两块卧龙令牌。赌物怀思,忧虑成疾,渐不能起。

    至晚,司马懿回归寝室,自锦盒内找到小盒,打开看时,果是少帝刘辩私人玉玺。

    司马懿不禁热泪长流,暗道:他既以玉玺、后服相赠,看来心意已决,要将推翻曹魏江山、替献帝报仇重任,转付于我;至于兴复汉家江山之事,也就到此为止。史侯兄长,你看错我也。某世为汉臣,岂效曹丕行此篡逆?但有一口气在,定要还我大汉河山!

    反来复去,一夜未眠。

    是夜,孔明亦是夜不成眠。因扶病出帐,仰观天文,十分惊慌。

    于是复入大帐。唤来姜维:我见三台星中,客星倍明,主星幽隐,相辅列曜,其光昏暗:天象如此,我命将不能久矣!

    姜维大惊:如此奈何?丞相若有不测,则蜀汉危矣!

    孔明:获罪于天,无可祷也。某逆天行事,征战半生,杀人何止百万?今汉祚将终,实乃天数,不可违也。我平生所学,着成二十四篇,内有八务、七戒、六恐、五惧之法。我遍观诸将,无人可授,独你可受我术。切勿轻忽!

    说罢令书童拿出所着之书,亲手付予,姜维哭拜而受。

    传毕兵书,便令姜维一旁侍立,又命近侍去唤马岱入帐,附耳低言,授以密计;马岱领计,知是丞相遗嘱,暗自流泪而出。

    孔明安排调度已毕,连夜扶病写表,派驿使星夜前往成都奏报后主,言说自己病笃难起,恐不久于人世,请急派天使前来大营,亲领自己遗嘱。

    后主览奏大惊,手足无措,急命尚书李福星夜至祁山军中问安,兼询后事。

    李福领命,趱程赶赴五丈原大营,入见丞相,先传后主之命,再问安否。

    孔明执手流涕:某受先帝托孤之重,不幸中道丧亡,虚废国家大事,得罪天下。我死后,公等宜竭忠辅主,国家旧制,不可改易;我所用之人,亦不可轻废。兵法皆授与姜维,他自能为国出力。某有遗表,请杨仪代奏天子。

    李福唯唯,应诺不止。孔明嘱罢,胸闷气喘,一时昏绝。

    姜维急去别帐,请来神医华佗,救之复醒。

    李福哭问:某奉天子命,问丞相百年后,谁可继任大事?

    孔明微微点头道:可继我大任者,蒋公琰宜也。

    李福又问:公琰之后,谁可继之?

    孔明答道:费文伟可继之。

    李福又问:文伟之后,谁当继者?

    孔明摇头,瞑目不答。

    李福见此,以为丞相已经进入弥留,无力回答,于是领了遗言,匆匆辞去。

    孔明待李福去后,命人扶起,勉强冠带升帐,大会文武。见诸将齐至,仰天长叹道:今先帝召我,不得不去。列公,再不能与尔等临阵讨贼矣!悠悠苍天,曷此其极!

    文武闻言,一齐拜倒在地,不敢放声大哭,只得饮泣,竟致有昏厥者。

    孔明即唤杨仪,以临终遗表授之,分付道:此表乃某遗奏天子,你回成都后代某奏闻。诸将随我征战多年,皆忠义之士,多负勤劳,堪可委用。我死之后,须依旧法缓缓退兵,不可急骤。你深通谋略,不必多嘱;姜伯约智勇足备,可以断后。

    嘱罢,忽然垂首不言。华佗令樊阿探其鼻息脉象,樊阿泣道:丞相已薨矣。

    是夜天愁地惨,月色无光,孔明奄然归天。

    姜维、杨仪遵依丞相遗命,不敢举哀,依丞相所遗之法盛殓,安置龛中,令心腹将卒三百人守护;随传密令,使魏延断后,各处营寨一一退去。

    镜头转换,渭北大营。

    当天夜晚,魏征西大都督司马懿在帐外夜观天文,见一大星,赤色,光芒有角,自东北方流于西南,坠于蜀营之内,三投再起,隐隐有声。

    司马懿大惊失色,自语道:孔明又在做甚么惊世发明耶?

    身旁一人答道:某亦懂天文星相之学。将星既坠,诸葛亮死矣!何不发兵急战?

    回头看时,却是钦差使者卫尉辛毗。司马懿摇头:坠而复起者三,却是为何?诸葛亮有役使鬼神之能,说不得颠倒天象,又是诱敌之计。小心总无差误,待某令人去探。

    于是回帐,即令夏侯霸暗引数十从骑,往五丈原山僻哨探。

    镜头闪回,祁山蜀营。尚书费祎来至魏延营帐,传递丞相死讯,以及遗嘱退兵之令。

    魏延叹道:丞相不听某劝,耗死在此,非惟天意,实在人为。何人代理丞相大事?

    费祎:丞相将军中一应大事,尽托杨仪;用兵密法,授与姜伯约。此兵符乃杨仪所发之令,因其惧见将军之面,故命在下送来。

    魏延大怒道:某乃先帝亲封汉中太守,镇北将军。丞相每欲亲统大军,某方以汉中太守让之,自领凉州刺史,永为北伐先锋。今丞相虽亡,某自率大兵往攻司马懿,亦能成功。岂可因丞相一人亡故,而废国家大事耶?杨仪不过一介长史,从不知兵,安能当此大任?他只宜扶柩入川安葬,休来干涉某军机大事。

    费祎劝道:丞相既死,再战不吉。依丞相遗令,教且暂退汉中,不可有违。将军若要再北伐时,可上表天子,自请为帅,总督汉川兵马,岂不是好?

    魏延正在怨恨孔明,听不进费祎好话,勃然大怒道:丞相当时若依我计,说不得取长安久矣!我今官任前将军、南郑侯,安肯与长史断后!

    费祎知道再劝无用,于是暗叹一口气道:将军说的是,委是丞相安排有误。然不可轻启内讧,致令曹军耻笑。待某往见杨仪,以利害说之,令彼将领兵大权让与将军,何如?

    魏延依言,怒气稍息,将费祎亲送至帐外,叮嘱再三:勿要将总督军马玺印取来。

    费祎满口答应,告辞魏延出营,急到大寨来见杨仪,转述魏延之意。

    杨仪气愤愤地说道:某早对丞相说过,魏延必有异志。即其不奉命,此事不必费公两面为难。我自写表上奏天子,说其背反;自令姜伯约断后可也。

    于是也不听费祎劝说,当即写表上奏魏延反情,请费祎先回成都,转呈后主;自己领兵扶柩先行,令姜维断后,徐徐向汉中而退。

    魏延在寨中等了整整一天,不见费祎回覆,心中疑惑,令心腹往五丈原大寨打探消息。不久心腹回报:后军乃姜维总督,前军大半退入谷中去了。

    魏延大怒:杨仪竖儒安敢欺我!费祎也跟着前来哄我。我回成都,必杀此辈小人!

    即写奏表:杨仪窃夺丞相兵符,私自退兵,必是与司马懿勾结,欲引魏兵入寇汉川。臣今孤军断后以当魏兵于斜谷,冒死以闻。

    令随军参谋骑快马抢在杨仪之前,送去成都。即刻拔营起兵,从斜谷向汉中退却,又怕魏军趁势自背后掩杀,便令后军但过之处,皆烧断栈桥木阁,以巨石断木填塞道路。于是抢在杨仪之前,至栈阁道口,列军以待。

    闪回结束。夏侯霸引军至五丈原看时,不见一人,急回报司马懿:蜀兵已经尽退。

    司马懿跌足叹道:如此说来,孔明真死矣。可速追之!

    夏侯霸谏止:怕是孔明诡计,都督不可轻追。当令偏将先往,以探其有无埋伏。

    司马懿暗道:你哪里晓得,某这次必要看看,孔明是真死假亡,又不是前去攻杀。

    口中却道:此番须我带兵亲行,众将方敢努力上前。

    辛毗极力劝阻:天子有命,令不可出战,都督不记得了么?

    司马懿嘿然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记是记得,此时却顾不得了。

    遂升帐下令,引兵同二子一齐杀奔五丈原来。呐喊摇旗,杀入蜀寨时,果无一人。

    司马懿跌足不已,顾谓司马师、司马昭:你二人急催兵赶来,为父先引军前进。

    二子口中领命,心下却暗道:父亲向来惜命,今番怎么忽然胆大起来?

    于是在后面催军前进,会合众将。

    司马懿引军当先,追到山脚下,望见蜀兵不远,乃奋力追赶。

    忽然山后一声炮响,喊声大震,只见蜀兵俱回旗返鼓,树影中飘出中军大旗,上书一行大字: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定睛看时,只见蜀军数十员上将,拥出一辆四轮车来。车上端坐之人纶巾羽扇,鹤氅皂绦,作道家打扮,正是孔明。

    司马懿又惊又喜:孔明尚在!我轻入重地,又中他埋伏之计也!

    还要再上前细看,姜维挺枪从车后杀出,口中大叫:司马仲达,我家丞相费尽心机,这番才将你诱出大营来也。魏国兵将听着,你等又中了我丞相之计也!

    司马懿哪里敢跟姜维对阵?急兜转战马,回头就跑。魏兵魂飞魄散,弃甲丢盔,抛戈撇戟,各逃性命,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奔走二十余里,见二子率众将赶来,辛毗也在军中。司马懿叫道:又是孔明诡计,前面有蜀军全体埋伏于此。快走,快走!

    秦朗、夏侯霸、夏侯惠等半信半疑,毕竟不敢公然违抗军令,只得引兵回寨。

    司马懿又不放心,暗使众将引兵四散哨探。过了两日,诸将引天水诸郡乡民还报:蜀兵退入谷中,哀声震地,军中扬起白旗。孔明果然死了,止留姜维引一千兵断后。

    司马懿不信:我前日追敌,明明看见孔明坐在四轮车上,如何却说已死?

    乡民:前日车上所坐孔明,乃木人偶像也。

    司马懿心中巨震,叹道:此因吾能料其生,不能料其死也!

    于是立即会齐众将,复引兵追赶,已自不及。行到赤岸坡,路上见孔明安营下寨之处,各依阵势整齐有法,遂赞叹道:孔明真天下奇才,我不如也!

    于是就此暗放蜀兵全军退回汉中,引兵回到长安,分调众将各守隘口,司马懿与辛毗自回洛阳面君。一路之上,坐在行军车中,为史侯哀泣不止,锦褥尽湿。

    镜头转换,汉中剑阁。

    杨仪、姜维引军退入剑阁,下令更衣发丧,扬幡举哀。蜀军撞跌而哭,至有哭死者。

    前队刚刚回到栈阁道口,忽见前面火光冲天,喊声震地,一彪军拦住去路,为首者正是大将魏延,单搦杨仪出来授首,并交出丞相军符玺印。

    众将上前,力劝息兵讲和,先为丞相回汉中治丧要紧。

    魏延怒道:与你众将无干,休惹某恼发。只教杨仪交出将印兵权,否则绝不罢休!

    众将无奈,急报杨仪。杨仪自料不是魏延对手,即问姜维:似此奈何?

    姜维:王平向与魏延交厚,可使其先往退敌。

    杨仪即命王平率军三千,去会魏延。王平引兵前来,对魏延扬声道:魏文长!丞相命你断后,你却引兵先回,烧绝栈道,阻截大军归路,意欲何为?

    魏延在马上施礼:子均,此事与你无干,你且回去,只唤杨仪来见我。

    王平不答,大声喝斥魏延部将:丞相去世,尸骨未寒,你等以武力截柩,不论有何冤屈,也是造反,诛杀满门重罪。蜀科军律,你等难道不知?焉敢如此!

    诸将皆知错在魏延,且家眷尽在成都,怎肯跟他造反?于是哄然而散,皆归王平。

    魏延见此,无由分辨,长叹一声:子均,某自长沙随先帝以来,忠心耿耿,矢志不二,公亦素知。今反罪已被杨仪坐实,某冤似海,是洗不清了。今只得逃去西凉,与陛下另开一片国土,得功再回蜀汉。你回去成都,替某在天子面前分辨,则感戴终生!

    说罢回马,与子魏昌及数员旧部向西而逃。王平在马上沉吟,反复品味其刚才数语。过了片刻,杨仪扶着丞相灵柩,率军来到。因问王平:反贼魏延何在?

    王平:彼将部众留下,父子向氐羌而去。想是惧罪,说立功后再来成都见驾。

    杨仪知五平与魏延长年并肩作战,定是私放,此时不敢公然问罪,怕激起众将之怒。于是回头叫道:马岱将军,丞相临终之时,是怎样嘱咐你来?

    马岱猛醒,遂引部下一千精骑,向北急追而下。

    追出不到半个时辰,已见魏延父子及部从数骑,在前犹豫彷徨,不似惧罪亡命之相。

    马岱见其是去南郑而非氐羌方向,便知欲归故宅府第,正在犹豫而已。于是更不信其有造反之心,遂在后面扬声大叫:文长慢走,某有丞相密嘱要说!

    镜头闪回。孔明临终之际,密嘱马岱:我死之后,你要密切监视杨仪、魏延,无论哪个因私仇而废公事,率军投魏或引魏兵入蜀,只要发现端倪,立即斩之,不必先行奏闻。

    嘱罢,又付以密旨:以此先斩后奏,后在天子面前作为辨状。

    闪回结束。魏延听到马岱呼唤,回转马头。心中热浪翻滚,便似受屈之人陡见父母,虽说大丈夫泪不轻弹,却已流下两行热泪。

    魏昌以为是因马岱前来追杀,父亲怒极而泣;又见马岱引一千铁骑前来,不由错会了意,于是提刀纵马上前,喝道:有道是情留三分,便好相见。我父有何大罪,如此相逼?

    口中说着,举刀向马岱迎头便劈。

    马岱侧身躲过,急呼魏延:文长,造反之罪尚未剖明,你怎敢诛杀国之大将!

    魏昌认准其是来擒拿父亲,非但不停手,反而左一刀右一刀,刀刀不离马岱后脑勺。

    马岱左躲右闪,数次遭险,不由怒发,再次叫道:反贼魏延,你究欲如何?

    魏延听出马岱话语中有相护之意,但见儿子不由马岱分说,刀招紧急,不由恼怒交加,喝道:竖子,焉敢如此无礼!

    举刀直奔儿子魏昌,要架开其手中大刀,救下马岱,才好说话。

    马岱见魏延举刀而来,惊出一身冷汗,暗道:魏延武艺蜀中无敌,今父子两个来并我一人,岂能引颈待死?罢罢罢,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想到此处,急拨战马,跳出魏延父子夹攻,绕到魏延背后,使出关兴所教拖刀之计,顺手对着魏延脑后就是一刀。

    魏延本是上前阻止魏昌,毫无防备,怎生躲得?只听咕噜一声,人头落地,死不瞑目。

    便在此时,魏延之刀也已砍在儿子魏昌颈上,与父亲两颗首级同时落地。

    魏延那几个部从围观,见主人父子皆死,各抽肋下宝剑,横担脖项,猛然一勒。

    可叹难得如此义仆,均殉主而亡,并无一求生。

    马岱见状,方猛悟魏延举刀上前,是来相救自己,不料却被自己砍了。不由哎呀一声,跌落马背,捧起魏延人头,号啕大哭。

    部下诸将见此,也不由深为叹息,上前劝谏道:事已至此,哭亦无用,不如且回成都,将事情原委向天子奏明,待其圣裁。

    马岱止哭,令将魏延父子及那几个义仆,觅一高阜向阳之处掩埋,作好标记。又将魏延首级贮于木匣之中,携之回报杨仪。

    杨仪走犹未远,正翘首以待,见马岱献上魏延首级,不由哈哈大笑,将人头倾倒于地,以脚践踏踢弄,口中骂道:庸奴!某看你还能再作恶乎?

    马岱及围观诸将见此,无不怒满胸膛。只因丞相灵柩见在,皆敢怒而不敢言。

    是夜扎营,杨仪将心腹末将唤至帐中,令持丞相符节,引五百军前去南郑,诛灭魏延三族。可恨杨仪!只因素日口角之争,便如此灭族以报,实是小人行径,心狠手辣已极。

    镜头转换,成都汉宫。

    尚书李福回报后主:丞相今已归天,遗嘱蒋琬承接重任,灵柩即将返回汉中。

    后主闻言大哭,叫道:相父弃朕而去,是天丧我也!

    侍臣扶入后宫,吴太后及夏侯皇后闻听凶信,亦放声大哭不已。多官无不哀恸,百姓人人涕泣,皆主动为诸葛丞相穿孝,多有孝满百日,不去其帽者。

    后主连日伤感,不能设朝理事。忽报魏延表奏杨仪造反,劫夺丞相灵柩,欲引魏军入蜀。蒋琬引群臣入宫启奏,刘禅闻奏大惊,紧急升殿。

    因事关重大,吴太后亦临殿上,与众官商议杨仪反情。

    忽又报长史杨仪有紧急表到,却奏魏延不遵丞相遗语,自提本部人马先入汉中,放火烧断栈道,欲劫丞相灵车,谋为不轨。

    吴太后听毕问道:卿等所见若何?

    蒋琬奏道:杨仪不能容物,魏延恃功凌人。二人早就不合,多亏费祎遮护协调,方至各尽其用。今二人为争兵权相互诬奏,臣敢保杨仪不反,实不敢保魏延无辜。

    董允亦奏:魏延自恃功高,常有不平之心,口出怨言。今丞相新亡,乘机为乱,势所必然。若杨仪者,常在丞相身边左右,今委其扶柩而回,臣料其必不背反。

    君臣正说之间,魏延、杨仪奏表又到,各陈是非,皆说对方造反。忽报费祎到京,入殿细奏魏延反情,不遵丞相遣命。

    后主因魏延系先帝心爱大将,犹不肯信,即下诏道:且令董允假节,到斜谷栈道释劝,用好言抚慰,使其各归来见朕,当面分辨是非,不可互相攻杀。

    董允奉了后主劝解圣旨前来,未到南郑,闻马岱已斩魏延,与姜维合兵一处。

    杨仪见董允拿出诏旨,读罢深为恐惧,急具表星夜奏闻后主,说让马岱斩杀魏延乃丞相遗嘱,不干为臣之事。

    后主见事已至此,难以深究,即降旨道:既已名正其罪,仍念前功,赐棺椁葬之。

    于是马岱即引董允,找到埋葬魏延父子之外,起尸合首,以诸侯之礼给予厚葬。蜀汉诸将见此,愤恨齿寒之心方才稍舒。

    杨仪等扶孔明灵柩到成都,后主引文武官僚,尽皆挂孝,出城二十里迎接,放声大哭。上至公卿大夫,下及山林百姓,男女老幼,无不痛哭,哀声震地。

    后主命扶柩入城,停于丞相府中,先接受满朝文武及亲眷故旧吊祭,然后治丧殓葬。

    诸葛亮其弟诸葛均,子诸葛瞻、诸葛企,侄诸葛望、诸葛谦等守孝居丧。

    后主还殿升朝,杨仪自缚入殿请罪。刘禅令去其缚,抚慰道:若非卿能依丞相遗教,灵柩何日得归,魏延如何得灭。大事保全,皆卿之力也。

    遂加杨仪为中军师。马岱有讨逆之功,即以魏延之爵封之。

    杨仪呈上孔明遗表,后主览毕又哭,降旨依丞相临终遗言,命葬于定军山,不用墙垣砖石,亦不用一切祭物。择本年十月吉日,后主亲送灵柩至定军山安葬。

    降诏致祭,谥号忠武侯;令建庙于沔阳,四时享祭。

    丧事即罢,蒋琬奏道:丞相新亡,臣闻东吴增兵巴丘;不论何意,陛下亦应为备,增益江州屯守。臣举参军、右中郎将宗预,字德艳,可使前去东吴报丧,探其动静,再结盟好。

    后主从之,即命增兵三万付于陈到,在江边习练武侯八阵之法;又使宗预持哀报国书,径到建业入见吴主孙权。

    宗预领命而往,以外臣之礼参拜毕,见吴主左右之人皆穿白挂孝,便问何人亡故。

    孙权:朕闻诸葛丞相归天,每日流涕,且令百官尽皆挂孝。又恐魏人乘丧取蜀,故增巴丘守兵万人,以为救援。我正欲遣使前往成都请教,卿主何故忽增江州之守?

    宗预:贵国东益巴丘之戍,与我主西增白帝之守,皆事势宜然,俱不足以相问。

    孙权听罢,破颜笑道:卿之辩才,真不亚于邓芝。

    宗预顿首拜谢。孙权遂折箭设誓:朕若负吴蜀前盟,子孙绝灭!

    又命使赍香帛奠仪,随宗预入川致祭。宗预同吴使还归成都,入见后主,将吴国百官为丞相挂孝,又益兵巴丘以防魏人乘虚而入,折箭为誓,绝不背盟之事,一一报说。

    后主由此如释重负,重赏宗预,厚待吴使去讫。

    遂依孔明遗言,加蒋琬为丞相、大将军,录尚书事;费祎为尚书令,同理丞相事;吴懿为车骑将军,假节督汉中;姜维为辅汉将军、平襄侯,总督诸处人马,同吴懿出屯汉中,以防魏兵。吴班因伤心丞相之死,染疾病故,追封骠骑将军,绵竹侯。升邓芝任前军师、前将军,领兖州刺史,封阳武亭侯,替李丰督领江州,与陈到共防东南边境。

    孙权闻说邓芝督领江州,更为放心,多次与其互致问候,馈赠丰厚。因寄书邓芝,论魏延之死道:某前曾与费文伟言及,杨仪、魏延皆竖牧小人,若一朝无诸葛亮,必为祸乱,今果应孤论。然说魏延之反,亦是冤枉。其人过于自负,叹恨己才用之不尽,故诸葛卒后,盖欲遣杨仪等文官护送丞相丧归,自留渭南与司马决斗。其才不及诸葛,兴复汉室之心,却与孔明同也。则逞一朝之忿,而忘君国之大事,冀孔明死后以己代之,岂有背叛之理。贵国朝中人才本少,横加魏延以背反罪名,长城自坏,杨仪之肉宁足食哉!

    邓芝览书,赞佩孙权断事之明,长自叹惋,深引以为恨事。

    话外音:魏延久为汉中太守,善待士卒百姓,东川之民皆感其恩。虽以反叛罪遭诛三族,汉中之民却不惧官府究问,各捐钱帛砖石,为其修盖祠堂,年年致祭。

    蒋琬既为丞相,欲继承孔明遗志,上表请兵继续北伐,但为杨仪等重臣反对,后主亦不愿再动刀兵,故而作罢,魏蜀吴三国皆乐太平,兵戈不兴。

    杨仪自以为年宦先于蒋琬,而位出其下;且自恃功高,未有重赏,便对费祎口出怨言道:昔日丞相初亡,我若将全师投魏,宁当寂寞如此耶!

    费祎正为杨仪陷害魏延而恼,又闻此言更是气愤,乃具表密奏朝廷。后主大怒,命将杨仪下狱勘问,并欲斩之。

    蒋琬奏道:杨仪虽有妄言,但念其随丞相多立功劳,当废为庶人。

    后主从之,遂诏贬杨仪赴汉嘉郡为民。杨仪羞惭不已,自刎而死。

    按下蜀汉,复说曹魏。司马懿回师洛阳,前来见驾报功。魏主曹睿闻说孔明已死,心花怒放,遂封司马懿为太尉,总督全国军马,安镇诸边。

    又在洛阳赐予华宅一座,修建园林,甚是气派。太尉府修造完毕,司马懿即将全家亦搬到洛阳居住,与老妻张春华相见,互致久违。(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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