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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集 桓公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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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詹闻听门客所说,半晌无言,陷入沉思。

    门客:主公乃当世奇才,又善易数,可知此事,其兆若何?

    叔詹:蛇者,龙也,君主之谓也。内蛇是我主公子婴,外蛇乃是厉公子突。外蛇长丈余,因其居长;内蛇长八尺,是因为弟。子突出亡时乃是甲申之夏,今当辛丑之夏,恰十七年。外蛇咬死内蛇,突入家庙,是子婴失位将死之兆,子突复主宗祀之征也。我朝中必有内贼,将引子突入城夺权,郑国君位就此定矣。

    门客听罢,不由骇然。正说之间,门人来报,说傅瑕求见,现在府外。

    叔詹:内贼至矣。然天意如此,我复奈何?

    只得迎出,请至内堂叙礼,分宾主落座。因命从人献茶,开门见山相问。

    叔詹:将军夤夜光降敝舍,是欲引子突入城乎?

    傅瑕:人言上大夫有未卜先知之能,果然不虚。今非但公子突欲来夺位,且齐侯欲正郑君,已命大将宾须无统领大军来至,与公子突合兵一处。大陵已失,事在危急,小小新郑,焉能抗强齐天兵?有道是爷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上大夫若能斩子仪之首,开城以迎子突,则不但可保自家富贵,亦免满城生灵涂炭。转祸为福,在此一时,惟公思之!

    叔詹闻言嘿然良久,转问门客:我昔年原主迎立故君,为祭仲所阻。今祭仲物故,是天助故君,且两蛇之战,其兆已显。违背天意,必受其咎,我听天命乎?或忠子仪耶?

    门客:违背天意不祥,且齐国大兵无力与抗,徒死无益。

    叔詹又问傅瑕:我从天意,助将军迎接故主进城便了。但不知计将安出?

    傅瑕:此事易也。某即回府,遣人暗地出城,往栎、齐连营送信,令公子突及宾须无来日急速进兵。郑侯因某前曾兵败,必令大夫出城拒敌,并亲自临城观战。我在城头觑便图谋子仪,将军再引故君入城,大事定矣。

    叔詹暗道:“此贼如此狠毒!”但知大势已去,只得听从其谋。

    傅瑕说服叔詹,告辞回家,密使人出城前往敌营,致书子突,请其来日攻城。然后连夜入宫参见子仪,诉以齐兵相助子突,失陷大陵之事。

    子仪大惊,寻思傅瑕乃是败军之将,出战不吉,命宣叔詹入宫,命其来日领兵迎敌。

    叔詹:国家危难之际,臣当引兵出战,请主公同傅瑕登城固守,并为三军擂鼓助威。

    子仪慨然允诺。来日侵早,东门外战鼓如雷,号角长鸣,齐、栎联军果然杀到,公子突引兵在前,单搦郑将交战。叔詹引军出城,列开阵式,略战数合,未分胜败。

    鼓声响处,齐将宾须无忽然引兵大进,自侧翼杀至。叔詹假作不敌,回车便走,公子突引军自后便追。傅瑕在城上看得清楚,扬声大叫:“郑师败矣!”

    子仪闻言,便欲下城,被傅瑕从背后一剑,登时死于城上。于是大开城门,引郑伯子突及宾须无入城。叔詹因见子仪身遭横死,心中不忍,便回自己府宅,闭门不出。

    子突既已入城,傅瑕便为向导,引其还宫。路遇子仪二子,俱都亲手杀之,毫不留情。于是公子突登殿复位,郑人欢声震地,满朝文武亦都参拜阶下,情愿称臣。

    厉公尽出府库所藏布帛珠宝,厚贿齐将宾须无,约以冬初十月,亲至齐庭乞盟。

    宾须无代齐桓公受币道贺,引军辞归。厉公复位,忽然反目,转对傅瑕大喝。

    郑厉公:卿守大陵十有七年,力拒寡人,可谓忠于旧君;今又贪生畏死,复为寡人而弑旧君,可谓不臣。子仪乃是寡人之弟,与你何仇,杀其父子全家?寡人当为子仪报仇!

    傅瑕大惊,转身欲逃,早被厉公喝令力士擒拿,押出斩于市曹,妻孥免诛。又追究老臣原繁赞立子仪之罪,使其自缢而死;复治当初逐君之罪,命杀公子阏。

    强鉏避于叔詹之家,因叔詹为之求情,乃免死罪,处以刖足酷刑。

    公父定叔倒也乖觉,提前出奔卫国;其后三年,厉公召复其职,称不可使共叔无后。祭足已死,其罪勿论。复拜叔詹为正卿,堵叔、师叔并为大夫,郑人称为“三良”。

    郑侯姬仪既死,厉公复位,齐桓公乃约宋、卫、郑三国,会盟于鄄地,连同周室单子,不用歃血,揖让而散,诸侯大悦。鄄盟之后,齐侯复又大合宋、鲁、陈、卫、郑、许诸国于幽地,歃血为盟,始定盟主之号。

    与此同年,楚文王熊赀兴兵伐蔡,蔡侯献舞肉袒伏罪,尽出库藏宝玉贿赂楚文王,楚师方退。楚文王又闻郑厉公复国,并与齐国为盟,便欲兴兵伐之。

    郑侯闻说楚国要来讨伐,知道不是敌手,于是遣使谢罪请成,自此不敢朝齐,复又背齐事楚。息侯前被楚王流放安置于汝水,于此年郁郁而死,息国自此灭亡。

    公元前678年,周僖王四年;鲁庄公十六年;秦武公二十年。秦武公病卒,始开活人殉葬之端,殉死者六十六人。其弟嗣位,是为秦德公,迁都至雍城(今陕西凤翔),用牛、羊、猪各三百头,在鄜县祭祀天地。

    秦国迁都以后,梁伯、芮伯迫于压力前来朝见,求为附庸。秦国开始确定三伏节气,规定入伏后在城门杀狗,祛除热毒邪气。

    自此之后,秦国各项制度渐具雏形,国力也开始迅猛发展。然而秦德公寿命不永,只在位二年,便即病卒,长子继位,是为秦宣公。

    此时晋献公在位,起用士蒍、荀息、里克、郤芮、郭偃等一批异姓人才为卿大夫,诛杀富氏子弟、桓庄之族,彻底解决公子作乱问题。又废除公族大夫制度,由此国力大增。

    晋献公改革内政同时,又治军强兵,扩建为上、下两军,自带一军,太子申生另率一军,军力大振。时有东郊村民祖朝,上书晋献公自荐,欲谋国政。晋献公立即召见,与其谈论三日,见其剖析国政条条有理,乃破格录用,并拜以为师。

    公元前675年,周惠王在位二年,占取大夫蔿国菜园以畜养野兽,又强取大夫边伯房舍,更夺取大夫子禽及詹父土地,再收回膳夫石速俸禄,因此蒍国、边伯、石速、子禽、詹夫皆都不满,转奉周庄王姬佗庶子姬颓为主,起兵攻伐周惠王姬阆,欲争王位。

    五大夫联合贵族苏氏,拥奉王子颓发动叛乱,但叛军律令不一,又无上将率领,故被惠王率成周六师一击而败,溃不成军。五大夫逃往温地,王子颓在苏氏陪同下投奔卫国。

    卫惠公怨恨周王曾收留政敌公子黔牟,于是收留王子颓,又联合南燕,攻入周朝都城。周惠王姬阆兵败,逃奔郑国,五大夫复回,拥立姬颓为王。诸侯闻之,无不震惊。

    郑厉公见周惠公逃来郑国,问明事由,先礼后兵,出面调解惠王与王子颓之间纠纷,请子颓让回王位。五子颓置若罔闻,不予理睬。

    郑厉公大怒,遂替惠王出兵,逮捕南燕国君仲父,复将惠王安置在栎城。次年秋,周惠王在郑厉公保护下进入成周,取得成周器皿用具,搬回栎地,积草屯粮,预备反攻复国。

    王子颓闻报,不以为意,大设享礼招待蔿国、边伯等五大夫,乐舞俱备。郑厉公闻听此事,以为良机难得,遂亲自前往虢国,来见虢叔林父。虢叔出迎,回宫设宴相待。

    虢叔林父:前闻贤侯返国复位,未及遣使道贺,今贤侯亲来,必有赐教?

    郑厉公:我闻悲喜非时,灾祸必至。今王子颓歌舞不倦,是以祸为乐也。

    虢叔林父:何以言此?

    郑厉公:若司寇杀人,国君尚为此减膳撤乐,况以祸患而歌舞耶?且篡夺天子之位,祸有大于此者乎?临祸而忘忧,忧愁必至。你我何不助天子复位,建功于王室?

    虢叔林父:诚然,此亦我之愿也。

    周惠王四年春,郑厉公与虢叔会盟于弭,誓师讨伐王子颓。

    同年夏,郑、虢联军进攻王城。郑厉公拥周惠王从圉门入城,虢叔从北门杀入,尽诛王子颓与五大夫。周惠王再入王城,由此复位。

    周惠王为表酬谢相助复位之功,尽赐郑厉公以虎牢以东之地。郑厉公大喜,遂在王宫门西阙设享礼招待惠王,全套乐舞齐备,便如王子颓招待五大夫一般。

    虢、晋二国闻说惠王复位,遂至洛邑朝见,参拜道贺。周王为之飨醴命宥,赐玉五珏,马三匹。子颓之乱历时三年,至此终告结束,周郑关系亦因厉公靖乱之功随之缓和。郑厉公为王室建此大功,却于归国路上得疾,回到郑都之后而薨。世子捷即位,是为郑文公。

    周惠王五年,陈宣公听信谄言,怀疑公子御寇谋叛,因而杀之。

    陈厉公之子陈完,字敬仲,向与御寇相善,惧诛奔齐,被齐桓公拜为工正。因素闻陈敬仲乃为当世贤良,便赐其食采于田邑。陈完后代便以田为氏,又称田陈。

    此年鲁侯太夫人文姜病笃,将儿子鲁庄公唤至病榻之前,殷殷嘱托。

    文姜:齐女今已长成,我儿当速娶回国,以正六宫之位。万勿拘泥终丧之制,使我九泉之下悬念。齐侯方图霸业,汝宜谨慎事之,切勿更替我两国世代交好。

    叮嘱已罢,溘然而逝。庄公葬母以礼,守孝经年,遵依遗命,欲遣使往齐国议婚。大夫曹沫奏请,俟三年丧期过后行聘。庄公以母亲遗命为由不听,遣使至齐,行纳币之礼。齐桓公亦以鲁丧未终,请缓其期,直至惠王七年,其议始定。

    佳期将至,鲁庄公在位二十四年,年已三十有七,老夫少妻,因欲取悦齐女,故而安排迎娶诸事极其奢侈。秋八月,姜氏至鲁,立为夫人,是为哀姜,齐鲁之好愈固。

    吉服已过,齐桓公联手女婿鲁庄公,合兵征伐徐、戎,两国俱都臣服。郑文公恐遭齐国侵伐,主动遣使请盟。齐桓公复会宋、鲁、陈、郑四国,同盟于幽。自此除秦、楚两国之外,天下诸侯莫不归心。周王遣召伯廖前往齐国,赐齐侯为方伯,得专征伐天下不臣。

    与此同年,晋献公灭骊戎,俘获骊姬姐妹,俱都立为夫人,长曰骊姬,次曰少姬。

    镜头闪回,画外音起。晋献公当为公子之时,先娶贾姬为妃,久而无子;又娶犬戎女狐姬,生子名叫重耳;再娶小戎允姓之女,生子唤做夷吾。继位之后,又纳先父武公之妾齐姜,亦生一子,寄养于申氏之邑,因名申生。献公即位之后,贾姬已薨,遂立齐姜为夫人。因申生乃是嫡子,故立为嗣,以大夫杜原款为太傅,里克为少傅,相与辅导。齐姜又生一女,因难产而卒,献公复纳贾姬之娣贾君,使其抚育齐姜所生之女。

    此番既纳骊戎二女,只因骊姬生得貌美无双,妖冶诡诈,便生内乱。

    期年之后,骊姬生子,取名奚齐。其后少姬亦生一子,取名卓子。献公既爱骊姬,又喜其生子有功,遂改立为妃,封少姬为次妃。

    晋国太史名苏,为立骊姬之事卜筮,显示卦象不吉,进谏于晋侯,献公不听。史苏告辞退出,在殿外见到大夫里克,以及太卜郭偃,于是三人站立私语。

    史苏:昔夏桀伐有施,获妹喜宠之,遂亡夏;殷辛伐有苏得妲己宠之,遂亡殷;周幽王伐有褒掳褒姒宠之,西周遂亡。今我主伐骊戎获其二女,皆加宠信,晋国不亡得乎?

    太卜郭偃:据某看来,晋将生乱而已,亡则未也。

    里克便问:若生变乱,当在何时?

    郭偃答道:不出十年。十者,数之盈也。

    里克大惊,便将此事记于简牍。来日复将此事告知太傅杜原款,二人加倍小心,交替在献公面前为世子申生美言,恐其因爱骊姬,更立奚齐为继嗣。

    果不其然,骊姬得立正妃,急欲更立己子为储嗣。但因世子申生并无过错,又与重耳、夷吾兄弟相与友爱,欲废无由。

    时有嬖幸大夫二人,分别名唤梁五、东关五,挟宠弄权,晋人谓之“二五”;又有优人名施,唤作施优,美姿多智,尤得献公嬖幸。骊姬与施优私通,复交好二五,欲谋夺嗣。

    施优献计:欲废世子,须先离间其三兄弟,休使常在一处。

    二五齐赞:良哉!此论也。

    于是骊姬拜托二五,在国君面前行此离间之计。二五奉命,上殿来见献公。

    梁五进言:曲沃乃先君始封之地,宗庙所在;蒲与屈,地近戎狄,边疆要地;此三邑不可无人主之。依臣之见,若使世子申生往主曲沃,重耳、夷吾分主蒲、屈,主公居中制驭,则国家社稷,如磐石之安。

    献公犹疑:曲沃为国之副贰,倒也罢了。蒲、屈乃荒野之地,如何可守?

    东关五:不城则为荒野,城之即为都邑。一朝而增二都,内可屏蔽封内,外可开拓疆宇,有何不可!

    献公听信二五之言,遂传旨令:使世子申生徙居曲沃,以主宗邑,太傅杜原款从行;使重耳居蒲,大夫狐毛辅之;夷吾居屈,吕饴甥辅之,以主边疆。命士蔿监筑蒲、屈二城。

    士蔿奉命领兵前往,聚薪筑土,草草完事,塞责而已。左右见此,皆都不解,纷纷进言道:如此筑城,恐不坚固。若有敌军来攻,如何抵御?

    士蔿笑道:太仆曾云,十年之内,此二城便为国之仇敌,何以固为?狐裘尨茸,一国三公,吾谁适从!

    吟叹已罢,遂引筑城大军班师,回都交差。自此之后,申生与重耳、夷吾三兄弟,俱都远离京城,分守边塞。惟大小骊姬所生奚齐、卓子,留在国君身侧。骊姬得其所愿,彼此益发献媚取宠,以蛊献公,谋愈深毒。

    是年秦晋两国交恶,战于河阳,秦国最终获胜。

    周惠王六年,杞共公病亡,德公继立。

    画外音:杞国由华族夏后氏所立,虽然弱小,但国祚延绵一千五百余年,可谓史上最长寿国家。国君为姒姓娄氏,与同姓封国缯国为邻,皆为大禹后裔。

    据殷商甲骨文证实,商王武丁曾娶杞女为妃,当时杞国爵位为伯。周武王灭商后,寻找夏禹后裔,得东楼公,将其封至杞地,掌历代夏朝君主祭祀。但杞国先后受到宋国、淮夷、徐国攻打,无法在河南立足,只得暂到山东滕县附近邾国避难,而后迁徙到新泰一带。杞国虽小,因存夏礼,故与越国公族同出一脉。

    据《列子·天瑞》所载: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无所寄,废寝食者。由此便得“杞人忧天”成语,流传二千五百年。当时天下封国数百,因何只有杞人担心天塌地陷?其实只要仔细阅读史书,便知事出有因,并非空穴来风。

    据《史记》载:“鲁庄公七年,鲁国西北,陨星如雨。”

    因杞国当时位于今山东新泰一带,则鲁国西北,便是杞国边境。此场陨石雨将杞国砸毁大半,又大火持续半个多月,半数国人都在睡梦中被砸死或烧死。殒石自天而降,岂非天塌地陷之祸,焉能不忧?新泰至今尚有两村以此事件命名,分别称为南北落星村。此场天灾使全部杞人恐惧至甚,家人莫名其妙枉死,幸存者只得纷纷祭祀上天,然后不停举国搬迁流离。人虽搬家,但杞人却对那场灾难心有余悸,于是不停望天,惟恐某日再至天塌地陷。

    杞国遭遇陨星雨之时,楚文王薨逝,嫡长子熊囏嗣位。

    熊囏因心忌其弟熊恽才能,每欲诛之,以绝后患,却又因循不决,反为熊恽觉察。熊囏怠政,专好游猎,在位三年,无所施设。

    熊恽乃私畜死士于府,又借随国兵马支持,乘其兄出猎之时袭而杀之,以病薨为由归告其母。文夫人遂立熊恽为君,是为楚成王。因熊囏怠政,谥为“堵敖”,不以王礼葬之。

    楚成王即位之后,尽力结好中原诸侯,复借周惠王之命镇抚夷越,大力开拓江南。

    楚王叔父名曰子善,又称楚子熊元,时为令尹。熊元有篡立之意,兼慕其嫂息妫天下绝色,欲与其私通。只畏大夫斗伯比正直无私,且多才智,故此不敢纵肆。

    周惠王十一年,斗伯比病卒,子元便即肆无忌惮,遂于王宫之旁大筑馆舍,每日盛排歌舞,欲以此蛊惑息妫。

    文夫人闻之,便派人指责子元:先君舞干以习武事,征伐诸侯,是以朝贡不绝于庭。今楚兵不至中国十年,令尹不图雪耻,而乐舞于未亡人之侧,不亦异乎?

    楚子元闻而大愧,昂然发愤:彼妇人不忘问鼎中原,我反忘之,宁不自羞?郑居天下之中,我兄当初便欲伐之,今我若不伐郑,非丈夫也!

    遂请奏成王,发战车六百乘,兵分三路北上。乃以斗御疆、斗梧建大旆为前队,王孙游、王孙嘉为后队,自帅中军,浩浩荡荡,杀奔郑国而来。

    郑文公在位,闻报楚师大至,急召百官商议。大夫堵叔建议请成言和,师叔进言据城以守,并请救兵于齐。世子熊华血气方刚,请求背城一战。叔詹时为国相,因而进奏。

    叔詹:三子之言,吾取师叔。然以臣愚见,楚兵不久自退。

    郑文公:楚王叔令尹自为主将亲征,志在必得,安肯自动退兵?

    叔詹:自楚人加兵于他国,未有用六百乘者。楚子元操必胜之心,欲媚息夫人耳。夫急于求胜者,亦必畏败。楚兵若来,臣自有计退之。

    文公准奏,以举国之兵委之。正商议间,谍报说楚师斩桔柣关而进,已入纯门,将及逵市。叔詹并不惊慌,乃暗伏甲士,大开城门。

    楚将斗御疆前队先到,见城中如此模样,遂不敢进,离城五里扎住营寨。楚子元大兵到至,亲登高阜以望郑城,眼见杀机四伏,因而慨叹不已。

    楚子元:我闻郑有三良,其谋叵测。更需探听虚实,方可攻城。

    即命扎下营栅,派出哨探,远近打听敌情。

    来日至午,哨探回报,说齐桓公亲率大军,联同宋、鲁二侯前来救郑。

    楚子元惊道:三侯若来,与郑军里外夹击,我腹背受敌,必致损折。今即入郑境及于逵市,可谓全胜,不如回兵,以保全颜面。

    乃传令是夜拔营起行,只留空寨,以惑郑人。次晨已出郑界,鸣钟击鼓,奏凯而还。先遣使报捷于文夫人,说令尹全胜而回。夫人闻报,正颜辞谢来使。

    文夫人:令尹若歼敌成功,宜报捷楚王,宣示国人,以彰明罚;复告诸太庙,以慰先王之灵。我乃未亡之人,何与国事,专报于我?

    使者归报,子元大惭。

    楚王熊恽闻说子元不战而还,却扬言凯旋而归,心中不悦。

    郑相叔詹亲督军士巡城,及至天晓,登高远望楚幕,哈哈大笑。诸将不明其意。

    诸将:楚国大军压境,兵临城下,令尹因何发笑?

    叔詹:你等不见群鸟栖噪于军营之上?此乃空幕虚营,楚兵早去尽也。

    诸将:却是何故?

    叔詹:此必是诸侯救兵将至,楚子元预先闻信,是以全军逃遁,倒也溜撒!

    话犹未毕,谍报进城来报:楚师已去,齐、宋、鲁三侯未至我境,各回本国去了。

    众人闻听探马谍报,无不又惊又喜,由此大服叔詹。楚师既退,郑文公大喜,遂遣使赍持重礼,致谢齐、宋、鲁三侯救援之劳;并自此感服齐桓公仁德,不敢再怀贰意。

    楚子元伐郑无功,亦知成王不悦,由是心不自安,篡谋群位益加急切。

    适逢文夫人有恙,楚子元假称入宫问安,并移送卧具寝处宫中,三日不出。大夫斗廉听说此事,不由分说闯入宫门,当面责让楚子元。

    斗廉:令尹虽为王叔,亦是人臣。人臣之礼,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咳唾其地犹为不敬,况寡夫人寝处密迩于此,可供王叔下榻乎?令尹速出,我便可佯作未闻未见此事。

    楚子元恼羞成怒道:楚国之政,皆在吾之掌握,汝奴辈何敢多言?

    斗廉不服,高声叫喊。楚子元愈怒,便命左右将其拘梏,不放出宫。

    文夫人在间壁听到叫喊之声,暗命婢女前往打探,归来回报。

    婢女:王叔夜宿宫中不出,大夫斗廉来劝,二人言语不合,复被王叔拘押在宫。

    文夫人闻此,便知道子元将欲篡逆,遂暗使侍者出宫,告急于斗伯比之子斗谷於菟,使其带兵入宫靖难。

    斗谷於菟得报,遂密奏楚成王,约会斗梧、斗御疆及其子斗班,半夜率甲士包围王宫,先将楚子元家甲私兵杀散,然后直入内宫。

    楚子元时因文夫人不容私通,心中不快,方拥抱宫女醉寝,忽闻兵甲之声,便于梦中惊起,仗剑而出,迎面恰遇斗班仗剑而入。

    楚子元:孺子持兵带甲入宫,意欲何为?将作乱耶?

    斗班冷笑:我非作乱,特来诛作乱者耳!

    说罢,伸手便是一剑,将楚子元砍下头来。斗谷於菟领兵后至,将斗廉开梏放出,齐至文夫人寝室之外,稽首问安而退。

    次日一早,楚成王升朝坐殿,斗班等人进奏昨夜之事,并请王命屠灭子元全家。楚成王闻奏大怒,遂准奏施行,并于宫门外悬挂榜文,宣布王叔楚子元罪状。

    楚子元既死,令尹官缺,楚王欲用斗廉代替其职。斗廉非但不喜,反而固辞。

    斗廉:楚之劲敌,乃是齐国。齐用管仲、甯戚为相,乃至国富兵强,成为天下诸侯之首。臣之拙才,远非管、宁之敌,虽能安楚,却不能使楚称伯中原。

    楚成王:卿既固辞,则谁可为我令尹?

    斗廉:大王欲与齐国抗衡,则非用斗谷於菟不可。

    百官闻言赞叹,亦都保奏:斗廉大夫高风亮节,人所不及,且所荐极当。斗谷於菟有安民治国之才,经文纬武之略。必须此人,方称其职。

    楚王准奏,遂拜斗谷於菟为令尹,敬呼其表字子文。楚子文既为令尹,便即倡言。

    楚子文:国家之祸,皆由君弱臣强所致。若依臣计,楚国凡百官采邑,皆以其半纳还公家,以实国库。臣为首倡,愿先于斗氏族中行之。

    令尹带头贡献采邑贡赋,诸卿大夫不敢不从,楚成王不由大喜过望。由此楚子文尽心竭力辅佐楚王,治兵训武,进贤任能。乃以公族屈完为大夫,族人斗章治军旅,己子斗班为申公,镇守申国故地,屏卫北边。由此未上数年,楚国便即大治。

    公元前671年,周惠王六年。齐桓公姜小白与鲁庄公姬同会盟于扈(河南原阳),再次缔结友好。楚成王亦派使臣聘鲁,自此始与鲁国缔交。

    次年山戎部落攻陷曹国,掳走国君曹僖公曹夷,不久又释放归国。

    齐国因与曹国相邻,桓公闻报大忧,乃问计于管仲。

    管夷吾:欲用兵于北,须先除南顾之忧。

    齐桓公:南顾之忧为谁?

    管夷吾:先君襄公已灭纪国,鄣为纪国附庸,至今未服。我若北征,后患非小。

    齐桓公:鄣乃小国,伐之必克。但其君是我太公支孙,灭同姓不义,奈何?

    管夷吾:此事易为。主公可命王子成父率军巡视纪城,示以欲伐彰国之状,却不必实攻。鄣侯则必畏惧来降,是无灭亲之名,而有得地之实。后顾之忧即消,此后可北定山戎;则戎患既熄,乃可专事于南方,用兵于楚,天下可定。

    镜头闪回。姜子牙初建齐国,将临淄封给嫡子,而将庶子封至鄣邑。传至曾孙姜虎,开始正式建国,都于密州(今东平无盐县东北),势力范围位于齐、楚之间,史称鄣穆公。齐哀公死后,鄣国被纪国收为附庸,后纪国被齐襄公所灭,便独立为国。

    齐桓公闻听管仲之言,不由击节称赞:仲父神策,百不失一。

    于是照计而行,命王子成父引领大军巡视纪城。鄣君胡公果然畏惧求降,自请入齐都养老,鄣国由此灭亡。鄣国被齐国所灭之后,胡公之弟鄣韅去其邑部,子孙自此皆都姓章。

    王子成父凯旋还都。忽有边臣来报:燕国被山戎发兵侵伐,特遣人来向我国求救。

    管仲笑道:正欲伐之,今出师有名矣。

    齐桓公:何谓出师有名?

    管仲:方今天下为患最深者,南有熊楚,北有山戎,西有狄戎,此亦中国王室之忧。主公既为诸侯盟主,代天子征伐,正当其责也。即山戎不入侵燕国,我犹思伐之;况燕人被其师困,又来向我求救乎?

    齐桓公深然其言,乃率师出都,北往救燕。齐师渡过济水,鲁庄公率军前来迎接。

    鲁庄公:闻说贤侯北出伐燕,寡人愿为先锋从征。

    齐桓公:北方险远之地,寡人不敢有劳岳丈玉趾亲征。若此去得胜建功,亦仗岳君之灵;若果出师不利,而借兵于岳君未晚。

    鲁庄公:如此敬诺,寡人静候佳音。

    齐桓公遂别鲁侯,率领大军,逶迤望北进发。

    画外音:山戎乃北戎一种,建国于令支,居于燕山一带,以狩猎放牧为生。其西为燕,东南为齐、鲁,界于三国之间。山戎人游牧无定,秋冬之季不能自给,亦逐渐开始农耕,并恃其地险兵强,不臣不贡,屡犯中国。令支首领名唤密卢,闻说齐侯尊王攘夷,遂统戎兵万骑侵扰燕国,欲绝其通齐之路。燕庄公抵敌不住,故遣人间道告急于齐国。

    齐桓公引兵亲征,大军未至,被密卢闻知,不敢抵敌,解围而去。

    燕庄公亲迎齐师至蓟门关,称谢齐侯远救之劳,设宴相待,犒赏三军。

    管仲说道:山戎劫掠得志而去,未经挫折,祸患仍存。我兵若退,戎兵必然又来,不如乘此伐之,以除北方之患。

    齐桓公及燕庄公闻之,皆都称善。燕庄公请率本国兵为前队,齐桓公劝止。

    齐桓公:燕国方经戎兵之困,何忍复令冲锋?君姑将后军,为寡人以壮声势足矣。

    燕庄公:贤侯高义,恭敬不如从命。盟主若去,由此向东八十里,国名无终,虽系戎种,然而不附山戎,可以招致,使为向导。

    桓公采纳其议,乃遣公孙隰朋赍持金帛,到无终国征聘,使为向导。无终子接受金帛,即遣大将虎儿斑率领骑兵助战,甘为向导,虎儿斑领兵来会,齐桓公复加厚赏。

    于是大军进发,约行二百余里,前至葵兹,山路逼险难行。

    齐桓公见此,乃命将辎重资粮分出一半,屯聚葵兹,又令士卒伐木筑土为关,专留鲍叔牙把守,委以军粮转运之事。分兵已罢,复拣选精壮车乘,兼程而进。

    密卢闻报齐兵来伐,不由大怒,遂唤部将速买入帐,嘱以密令。

    密卢:齐兵远来疲困,且不明此间地理。将军可乘其安营未定袭之,必获全胜。

    速买领命,率三千骑兵而出,埋伏于山谷之中,只等齐兵到来。

    未料齐兵未至,无终国上将虎儿斑前队先到。速买只引百余骑迎敌,虎儿斑奋勇来斗,只战数合,速买便即诈败,将虎儿斑引入林中,伏兵大起,将虎儿斑二千骑兵截为两段。

    虎儿斑死战,战马被伤,冲突不出。正在危急之际,幸亏齐侯大军赶到,杀散戎兵,王子成父将虎儿斑救出,速买败走。虎儿斑回营请罪,齐桓公不怪,更以名马赐之。又自引大军进至伏龙山,与燕庄公结寨于山上,命王子成父、宾须无立营于山下。

    次日密卢亲引骑兵万余前来挑战,一连冲突数次,皆不能攻入齐燕车城连营。延至午后,管仲在山头望见戎兵懈怠,大都下马卧地休息,便唤过虎儿斑,附耳嘱咐。

    管仲:将军你看,贼军皆已懈怠,不设防备。将军若趁此下山攻击,必可雪前耻。

    虎儿斑应诺,车城开处,引本国人马飞奔杀出。

    管仲:王子成父、宾须无二将何在?

    成父、宾须无:末将在。

    管仲:二将听令。命成父率一军出于左翼,宾须无率一军出于右翼,皆要截杀贼军伏兵,以卫护接应虎儿斑中军。胜负成败在此一举,须要小心!

    二将奉命,引兵绕行而出。

    虎儿斑骑兵到处,戎兵皆弃马而奔,欲将敌军引入埋伏。虎儿斑想起前日教训,却不追赶,勒马而回。密卢见虎儿斑不追,便招引谷中人马,全力来攻。不料却正被王子成父和宾须无两路兵到,杀得七零八落。密卢大败而回,见折却许多马匹,不由顿足捶胸。

    速买上前献计:大王勿忧。齐兵虽胜一阵,只要我以木石截断黄台山谷口,谷外复以重兵守之,彼即有百万之众,不能飞越。又伏龙山二十余里,除濡水外更无水泉,我若将濡流坝断,彼军中乏水必乱。再遣人求救于孤竹国,借兵助战,此万全之策也。

    密卢转忧为喜,依计而行。

    管仲闻报黄台山谷口及水道都被塞断,便教军士凿山取水。

    公孙隰朋进言:臣闻蝼蚁穴居知水,当视蚁蛭处掘之。蝼蚁特性,寒冬就暖,居山之阳;酷夏就凉,居山之阴。今值冬月,必于山阳南坡,掘穴得水。

    齐桓公闻此大喜,便令军士皆到南坡寻找蚁穴,果于山腰掘得水泉,其味清洌。

    齐桓公:隰朋博学多才,可谓圣人。可名其泉曰圣泉,伏龙山改为龙泉山。

    军中得水,欢呼相庆,声闻远山。探马报至戎寨,密卢大骇,以为齐人必有神助。

    速买又道:齐兵涉远而来,虽然有水,粮必不继。我坚守不战,彼粮尽自退。

    密卢:此计甚妙。传令众军,围住谷口,不可懈怠。

    管仲见戎兵固守不出,遂又唤虎儿斑至前,授以密令:将军在前领路,我使宾须无率大军在后跟随,取芝麻岭绕行小道,向谷口缓缓进发,以六日为期。

    虎儿斑:六日之后如何?

    管仲:六日之后,便引军大进,使士卒各负土囊,填充堑坑直至谷口,然后搬运木石出谷。密卢无备,必为将军所破,便是奇功一件。

    虎儿斑大喜,领命欣然而去,宾须无率大军自后跟随,前后相间五里,夜行昼息。到第七日夜,虎儿斑见敌人未觉,遂兼程猛进,依计搬运木石出谷,杀向山戎大营。

    密卢见齐军毫无动静,自以为无患,每日与速买饮酒为乐。忽闻齐军杀入,连忙跨马迎敌,慌手忙脚。未及交锋,宾须无引西路军杀到,两面夹击。

    戎兵再次大败,速买保着密卢望东南而走,往投孤竹国。

    宾须无追赶数里,不及而还,戎人马匹器仗,牛羊帐幕之类,俱为齐军所有;又夺还燕国被俘部民子女,不可胜计。

    齐桓公闻报前面获胜,遂与管仲引领大军进入令支城,吩咐众将,不许杀戮降夷一人,戎人由此大悦。布告安民已罢,管仲复召降戎,询问密卢与速买最可能往何处逃窜。

    降戎答道:我国与孤竹为邻,又素相亲睦,密卢此行必投孤竹。

    管仲:孤竹国去此多远?其道路险易如何?

    降戎:从此东去百余里,山路险峻难行,有溪名曰卑耳,过溪便是孤竹界内。

    管仲询问明白,来见齐桓公,请摒去左右随从,秘密商议军情。

    齐桓公:仲父又有何奇策教我,如此神秘?

    管仲:臣适才问过降戎,知道密卢今在孤竹国,距此往东,只有百余里路程。只是道路险峻难行,因此必不设备。依臣之计,其既在密迩,所谓兵行诡道,出其不意,我宜前往讨之,直捣敌穴,彻底除此后患!(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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