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妙手回春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墨阳照例从灵田里撸了一背篓青菜,又拿了条腊鱼放进去,便借助昏暗光线的遮掩,避开人群,向牛棚走去。
心有所求的墨阳,失去了往日的坦然,内心充斥着紧张与忐忑。
他在牛棚外踱步许久,也没能下定决心进去。
恰巧,胡建军挑着水回来,看到墨阳在门口不停的打转,便开口问道:“怎么不进去?”
墨阳沉默几秒,只嗓音微哑的回道:“没什么……”
他心想,七个师父本就生存不易,还是别将他们拖下水为好。
胡建军行伍出身,虽心思缜密,用兵奇诡,但面对亲近之人时,依旧喜欢直来直往,最是厌烦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那套文人做派。
他腾出一只手,将墨阳背后背篓拿了过去,挑着水进了牛棚。
他给正在准备饭食的郑老太太交代了一声,便转身出来,拽着墨阳向人烟稀少的荒地走去。
胡建军大手一甩,墨阳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他眉头一竖,手如蒲扇般,在墨阳背后砰砰拍了几下:“站直,抬头挺胸,给我有事就说事!别像个女人似的,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
墨阳乖巧的昂头挺胸,小脸因被拍得生疼的后背,憋得通红,却仍旧一言不发。
胡建军见他这样,想来是真遇着难事了。
胡建军抬手拍了拍墨阳的肩膀,这次没再用力:“先把事说说,你既然能想到我们,那必然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
“俗话说的好,术业有专攻。”
“这事能不能办,为不为难,不是你说得算的,得让我们来判断!”
“再说,师徒本一体,你的难处就是我们的难处!”
“若你非要自己硬撑,那以后就别来了,你怕牵连到我们,我们同样怕牵连到你!”
墨阳被他说得瞬间泪目:“七师父,我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有些事情,它说不清楚……”
胡建军翻了翻白眼,道:“说不清的,不能说的,就不说!你只说需要我们帮忙的事就好!”
这傻孩子,还当自己身上神神道道的东西,瞒得挺好?
418运输队壮烈牺牲,沙城战役部分烈士档案丢失的案子,牛棚里不少人都是知道的。
所以,他给贺老的东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常人能拿到的!
经过半年相处,虽不知具体是什么,但墨阳身上有神异,早已是牛棚众人心照不宣,誓死守护的秘密了!
墨阳抽噎了一会,方才断断续续的,将这半月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胡建军听完后,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就是看个病吗?怎么整得像要跨刀山、下火海似得?
不过,思及徒弟身上的种种异常,他觉得还是谨慎些为好:“简而言之,就是钱芳掌握的信息十分重要,有人不想让她醒来,所以,我们的救治行动,必须避人耳目,低调行事,对吗?”
闻言,墨阳愣了一下:“额,可以这么说……”
也对,只要藏得严实,不正面对上,想来被命运针对的风险,便会小上许多。
胡建军左手揽着墨阳的脖子,右手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顿猛搓:“瓜娃子,就这么点事,还把猫尿给挤出来了!凭你大师傅的医术和我的身手,这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么!”
“走,咱们回去合计合计,今晚就去把事给你办了!”
墨阳见他说得轻松写意,不禁也破涕而笑,整个人轻松起来。
吃完晚饭,得到大师傅张德华“可以一试”的答复后。
待到月上枝头,三人稍作乔装打扮,便向县医院的方向潜行而去。
抵达县医院后,胡建军让他们先在外面等着。
随后,墨阳便看见他刷刷几个起落,顺着医院的外墙爬了上去。
胡建军从楼道外的窗户翻进去,顺了件白大褂,带上着口罩,便径直前往住院部的三楼。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神色悠然的在楼内转了一圈,发现值班室的医生,正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而护士站的护士更是直接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整个三楼,唯有钱芳病房外,值守的两个士兵仍旧清醒着。
胡建军蹑手蹑脚的,避开他们的视线,寻到几处隐蔽角落,将张老配置的,无色无味无形的迷烟,逐楼放好,并一一点燃。
任务完成后,他又从外墙爬了出下去,与不远处焦急等待的两人汇合。
待迷烟燃尽,他们直接从正门进去。
迷烟仅有一个小时的功效,三人不敢拖延,步子迈得极快,不过片刻,便进入了钱芳的病房。
张老没管昏迷的钱父,他直接给钱芳喂了一颗——去年为何、胡二人熬制的保命丸,方才伸手给她号脉。
胡建军见这里用不着他,便径自出了病房。
他把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士兵扶了起来,将他们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摆好。
另一边,张老松手后,沉吟了许久,方才向紧张到握紧拳头,额头沁满细密汗珠的墨阳,笑着点了点头。
墨阳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大师父,钱芳大概多久能醒?钱营长恐怕撑不了几天。”
张老接过墨阳递来的纸笔,一边写着药方,一边头也不回的答道:“你去找些酒精过来,我给她施三天针,差不多就能醒了。”
写完方子,张老从怀里拿出一盒银针,摆在病床旁的床头柜上,用墨阳刚从护士站找来的酒精,将盒里长短不一,细如牛毛的银针,挨个消毒。
随后,他左手按压钱芳穴位附近的皮肤,右手持针,轻轻捻动针柄,将银针一一刺入头上对应的穴位。
不过片刻,伴着银针小幅度、快频率的提插,或左右捻转,钱芳的脸色瞬间红润不少。
张老见病案难得,一边撤针,一边给墨阳讲述施针的原理,及注意事项。
“好了,今天就先这样。”张老留下药方及七日份的保命丸,便领着墨阳出了病房。
守在病房外的胡建军,见两人出来,便连忙问道:“可以回去了?”
张老疲惫的脸上,露出些许嗔怪:“你这个惫懒货,才这么点时间,就等不得啦?”
胡建军耸拉着头,双手捂在胸前,故作西施捧心状:“哪能呢!我这不是担心您老太过操劳,想让您早点回去休息嘛!”
张老被逗得虚点他几下:“就你嘴贫!走了,赶紧回去休息,明晚还得再来。”
墨阳跟在张老身后,双肩耸动,苦忍着笑意道:“咳咳,大师父说得对,时间快到了,我们赶紧出去。”
三人走后不久,迷烟的药效散去,守着钱芳的几人便相继惊醒来。
首先醒来的是瘫在椅子上,已失眠多日的钱父。
他揉着太阳穴,昏昏沉沉的坐了起来:“嘶,好疼,这是着凉了?”
钱父用还未聚焦的瞳孔,自床头柜上扫过,他不甚清醒的脑子,没能意识到那里多了些东西。
钱父扶着仍有些懵的脑袋,撑着床沿站起来,打算去找值班医生给他看看。
哪承想刚一出门,就踢到个软乎乎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个人,顿时被吓得清醒过来。
钱父俯身探了探卫兵的鼻息,确认呼吸十分有力后,长吁了一口气。
人没事,他们中的应该是迷药。
想来,来人恶意不重,至少不是冲着人命来的。
不对,真正有危险的是他的女儿——钱芳!
他赶紧返回病房,查看女儿的情况。
嗯?
呼吸均匀,脸色红润,手脚温暖,女儿的情况竟比他昏迷前好了许多。
冷静下来的钱父,终于发现了房内的异常,拿起了床头柜上的药方。
“透骨草、川乌、八角枫……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三次,七天一疗程,再辅以保命丸,每日睡前一粒。”
他盯着药方,哆嗦着嘴,有些不敢置信的念叨道:“我的囡囡有救了?”
心情澎湃,呼吸急促的钱父,迫切的需要些证据,来验证心底的奢望。
他连忙转身出去,将门外的两个卫兵喊醒后,差遣年轻些的卫兵去喊值班医生,并让年长的将他手上的药方,以电报的形式,发给盛京与他相熟的中医师。
不过一会,年轻卫兵便带着值班医生走了进来。
经过一系列检查后,医生面带惊诧的说道:“太神奇了,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与此同时,年长卫兵也带着好消息,兴冲冲的跑进病房:“程医师回电说药方无害,可用!”
闻言,钱父激动得面红耳赤,在病房里不住的走动。
等情绪平复些后,他转头对在场的三人吩咐道:“封锁一切消息,今晚的事不得泄露分毫!”
说罢,他紧盯着值班医生,直到医生赌咒发誓,方才挥挥手,让人离去。
站在重归寂静的病房里,钱父心底被激动盖过的不安,渐渐冒头。
他不知今晚来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但是,对于如今已是山穷水尽的他来说,哪怕这是个带毒的苹果,也只能认命咬下去。
更何况,以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那人没有恶意的可能性更高!
三日后,再次被迷晕的钱父,轻车熟路的揉着太阳穴醒来。
他看着依旧原封不动的谢礼,心里不禁感到有些可惜。
看来,他是没法抱上这位神医的大腿了。
突然间,他的耳边响起一阵低吟。
钱父激动的冲到病床边。
果然,他昏迷了二十来天的女儿,终于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