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温情
距离拆石膏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允熙现在已经可以灵活地跑跳，不需要洛楚再跟前跟后地照顾了。
得了自由的允熙便好奇地把这整块地方转了个遍，之前因为腿伤想去但一直没上去的楼上她也去看了一番。
这建筑有六层，一层很大，而且有挑高的设计，就显得整个空间都很开阔，平日里大家也都在这里活动，于是这里就兼顾了客厅，厨房，餐厅等多个功能区，允熙的房间也被安排在这里。洛楚和刘天空都住在二层，三层是刘天空的实验室，四层五层则是老板娘的地盘。
洛楚告诫她除了第四层第五层别去，其他地方都可以去看看。于是允熙首当其冲便去了刘天空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确实有很多她从没见过的东西，但她三天新鲜劲，一开始去了两趟还觉得新奇，后来越听刘天空介绍原理就越觉得乏味，没两天就不去了。
人都是有着这样的逆反心理，你越不让我做，我就偏要做。
趁刘天空和洛楚不注意，她一个人悄悄地摸到四楼想一探究竟。
四楼的楼梯口有一扇门，允熙本以为上了锁，尝试性地去拉了一下门把，没想到这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想着这里是不是藏了什么稀奇东西，没想到映入眼帘地是竟然是成柜的书。
各色各类的书籍按照类别年份被排列在墙上嵌入式的木质书柜里，一眼望去全是成排的木柜，数量之多让人不禁感叹。
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她看不懂，书页都泛黄了，页边微微卷起，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老书。
她把书放回去，摇头晃脑地在高大的书柜中穿梭，看见感兴趣的书名就抽出来看看，然后塞回去。
看了几本后她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这些书都多多少少被人作了批注，随便翻几页就能看见一些手写的文字，而且不难看出这些笔记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逛了两圈她发现有些高层的书自己想看却够不着，所幸旁边走廊里就放了一把梯子。小孩子就喜欢登高爬低的，一看见梯子她玩心大起，鼓弄了半天，然后爬上去找书。
“亦余心之……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她站在梯子上看着手中的书，这是一篇她看不懂的古文，整篇都是繁体字，只有这一句被批注了，她手指着这句话，好奇地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正当她疑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幽静的房间里冷不丁有人说了一句：“你在干嘛？”
允熙本本就是做贼心虚，此时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书掉在地上，她也摇摇欲坠。
正当她觉得地动山摇自己要掉下来时，一只手突然稳住了梯子，同时也感觉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背。
“怎么莽莽撞撞的？”来人正是几日未见的薇尔莉蒂，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运动服，梳着普通的高马尾，但却看起来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还不是怪你？你要不吓我我能慌吗？”允熙被她扶着胳膊一步步下了扶梯，嘴上还不服输地推卸责任。
“我可没有吓你。”薇尔莉蒂捡起地上的书拍拍灰尘放回去，顺带说道：“你以后看完书记得放好。”
“不放好会怎么样？”允熙故意反问。
“会乱，我会不高兴。”薇尔莉蒂认真回答。
允熙看她回答的那么认真，心里也是有点别扭，于是赶紧换了个话题问道：“这些书上的批注，都是你作的？”
“嗯。”
“这么说这些书你都看过？”
“嗯。”
允熙翻了个白眼，“读那么多书，不累吗？”
“不累，个人喜好。”薇尔莉蒂把梯子搬回去，又回头看了看允熙有没有其他动静。
允熙这回倒是很老实没有到处跑，站在原地等薇尔莉蒂放好梯子回来，她又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啊。”
“我还以为我偷偷来这里你生气了呢。”允熙微微皱眉，眼角耷拉着，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薇尔莉蒂只好弯了点腰，看着她尽可能地放轻声音说道：“我没有生气，你放心吧。你以后可以随时来这里看书。”
“真的吗？”允许有点窃喜，随即问道：“那为什么洛楚他们不能来啊？”
“我没说过他们不能来，是他们自己的原因。”薇尔莉蒂直起腰，用手抚摸着书架上成排的书脊。
看着薇尔莉蒂几乎是一脸痴迷地看着这些书，允熙突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问道：“认识那么久了，你应该都知道我叫什么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薇尔莉蒂。”
“英文？你可真时髦。”允熙瘪瘪嘴，自己念一遍这个名字，随即说道：“你这名字太拗口了，我记不住，有没有简单点的？”
“没有。”
允熙背着手像个小老头似的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薇尔莉蒂，“你这天天不是穿黑就是穿白，脸又阴沉的跟鬼一样，干脆叫黑白无常算了。”
薇尔莉蒂不说话，就听她在那自言自语：“黑白无常……黑白无常……太麻烦了，直接叫无常得了，你觉得怎么样？嗯？无常？比你那个什么薇什么尔的外国名字好多了吧？”
“随你。”
允熙得到准许开心地继续追问：“无常，你是外国人吗？你长得看起来跟外国人很像。”
薇尔莉蒂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那你是哪国人？美国人？英国人？还是法国人？为什么你的眼睛不是蓝色的？”允熙像是好奇宝宝一样问出一连串问题，实际上这些问题已经萦绕在她心中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
“不是每个外国人的眼睛都是蓝色的。”她有意避开国籍的问题，只敷衍地回答了一半，然后慢慢往前面的书架走去。
“你中文很好啊，在中国待了多久？”
“很久了。”
允熙跟着她往前走，“这么多书，你要是找起来岂不是很麻烦？”
“这些书都是按照杜威十进制分类法排列的，每一本书都有自己的位置，有了书名直接就可以找到。”
允熙不懂她说的什么分类法，但是可以感觉到她对这些书本的在意。自己这个年纪最讨厌的就是读书，没想到会有人那么喜欢读书，甚至把书装满了整个屋子，还分类排列好。
“没事就下去吧，洛楚说今天是大年三十，要吃年夜饭。”薇尔莉蒂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刚才拿出的书说道。
被她那么一提醒，允熙才想起来洛楚前天买了一堆食材回来包饺子说马上要过年了。自己在这里过得浑浑噩噩一点也不关心日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过年了。
一楼的餐桌被摆了出来，这桌子不大，够坐四五个人，但一年也用不上几回，都是摆在仓库里落灰。
“你们怎么才下来啊。”洛楚正在桌子前忙碌，看见姗姗来迟的两个人不禁抬头说道。
“我陪她在四楼看了看。”薇尔莉蒂洗好手，接过天空手里的碗碟开始依次摆放。
“四楼？”洛楚嗓音高了几度，看向允熙压低声音悄悄说道：“我不是说了别去四楼吗？”
允熙向她吐了吐舌头，表示我去了这不也没事嘛。
洛楚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摆放食材，这还是第一次老板娘和他们一起过年，她激动地不得了准备露一手。她是四川人，过年当然要吃顿火锅暖和暖和，望着桌子中央大锅里的红油，她还在思考等会吃的时候会不会不够辣。
“来喽来喽，饺子来喽！”刘天空从吧台后的厨房火急火燎地端着一大盘饺子冲了过来，放下盘子就赶紧把手放在耳垂上散热。
“傻的，也不知道垫条抹布。”洛楚笑着拍了拍刘天空。
“这不着急嘛，快尝尝我包的饺子怎么样。”
“怎么就是你包的了？谁剁的馅？谁擀的皮？”
面对洛楚的几连问，刘天空只好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好好好，都是您老人家一个人弄的行了吧。”
隔着桌子上火锅的氤氲的热气，允熙看着正在打闹斗嘴的刘天空和洛楚，望着他们脸上洋溢着的开怀的笑容，允熙出了神。
大年三十，团圆的日子啊。
真好。
这让她想起以前的大年三十，独自坐在关了灯的客厅，看着那台小小的电视里欢声笑语的春晚演出。
其实她也没有多想看电视，只是家里太安静了，静得她害怕，开着电视多多少少有些声音，能热闹点。
“允熙！”
洛楚的叫声让她回过神，“啊？怎么了？”
“愣着干嘛？吃饺子啊！”
屋子里暖黄的灯照在食物上显得更加有诱人，她却没有急着吃，而是认真看了看在座的每一个人。
她想记住，记住在这世间所经历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这个饺子好丑啊，是允熙你捏的吧？”洛楚指了指盘子里躺着的那个神似馄饨的饺子。
允熙想起确实自己心血来潮捏了一个饺子，没想到还真的给下锅里端桌上了。
“皮还是那个皮，馅也还是那个馅，就是丑了点，吃起来不都是一个味嘛。”允熙嘟起嘴，看起来有几分可爱。
“哈哈哈哈，也是，吃到肚里都一样。”洛楚笑着说。
正当大家都在说笑的时候，这颗丑饺子突然被一筷子夹走，醋都没蘸，直接就进嘴下了肚。
于是大家都不自觉地把目光都转向吃饺子的人。
“看我做什么？不是说能吃吗？”薇尔莉蒂有些迷茫地看向大家，她不明白自己一直安静没出声怎么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能吃是能吃……只不过……”洛楚欲言又止。
刘天空倒是很直接，“老板娘，那饺子是福饺，里面包了硬币讨彩头的，你没吃出来吗？”
薇尔莉蒂默不作声。
“啊啊啊啊！不会吧？大年三十我还得带老板娘您去医院做胃镜？火锅我可还一口没吃呢！”洛楚抓狂道。
“都说让你别搞整饺子了，往年咱们啥菜都没有不也过得挺好。”
“我这不是想允熙来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嘛！”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直到叮得一声，一枚硬币被扔在桌子上，他们才安静下来。
“我没咽。”薇尔莉蒂淡淡说道。
那俩人愣了，这回轮到允熙哈哈大笑，拿起那枚硬币塞到薇尔莉蒂手里说道：“这你可得保管好了，这可是我专门包的饺子，吃了我的福饺，这一年运气都会很好。”
薇尔莉蒂看了看那枚硬币，那是枚再也普通不过的硬币，她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还是握紧了说道：“我会好好收藏的。”
外头的雪又开始下，屋内却是一片其乐融融。火锅的白烟层层冒，天空和洛楚抢着火锅里的肉，允熙一口一个饺子还说不够，薇尔莉蒂看着他们三人脸上洋溢的欢乐，嘴角也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明年，我们还一起吃年夜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