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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梦魇轻笼纱 心事重锁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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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衣女孩还在和面前的男人争论着什么,很不愉快。

    漓月好想上前提醒她,不要再和他拌嘴了,没有用的,她们是一丘之貉,没必要为了她们动怒,做好自己的时就行了。

    以她那段时间和宝嘉听话本的经验来看,这多半又是男女纠葛的事情,这样的男人还是趁早远离才好,只是不知道她舍不舍得。

    看情形,这可能就是红衣女孩当初送信物的人吧。

    青梅竹马分道扬镳虽然令人唏嘘,但谁说不是及时止损呢?

    女人不能一直陷入情感的泥淖中迷失自我,这……好像是宝嘉告诉她的,不然会变得极其悲凉。

    众人散去,漓月想上前安慰一下红衣女孩,她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红衣女孩转身……

    !!!

    “怎么了?”

    完颜琮刚睡着没一会,就发现自己怀里的人坐起来了。

    不是慢慢起身生怕吵醒他的那种,而是忽地一下起来,还伴随着大喘气的声音。

    完颜琮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仅有的一点睡意也消散殆尽,赶忙起身,“做噩梦了?”

    他一边轻拍着漓月的后背,一边去探她的额头。

    漓月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很凉。

    完颜琮见漓月始终没有回过神来,索性下床将油灯燃了起来。

    他再回到床边去看漓月,慢慢转向他的脸上没有血色,白得吓人,就连眼神也是半分迷茫、半分空洞。

    “别吓我,怎么了?”完颜琮抓住漓月同样冰凉的手,然后放到自己心口,仿佛这样能更快地捂热一般。

    漓月点点头,“好像是噩梦,又好像不是……”

    完颜琮被她这话弄懵了,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然后搂住漓月的肩,“没事,有我呢。”

    完颜琮就这样搂着漓月,希望她能平和自己的心绪,然后再慢慢同自己讲。

    漓月却突然走到了梳妆台前,她反复对照面前的铜镜,摸着自己的脸。

    完颜琮终于不能再忽视漓月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他走过去按住漓月的手。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暖橙色的烛光映在铜镜中姣好的面容上,但却不能给她真正的带去血色。

    漓月没有转移视线,而是开口问道:“阿琮,世上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完颜琮俯下身,拉近同漓月的距离,“如果是孪生子,可能会很像,但也一定有所区别。为什么问这个?”

    漓月闭上眼睛,似乎浑身都在用力,但是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难道她有孪生姐妹?也和自己一样……喜欢着红衣?

    “漓月……”本来还在身后的声音一下子转移到了耳畔。

    漓月睁开双眼,镜中的自己和阿琮的距离离得很近,近到自己一扭头就会碰到他的脸颊,但是不知为什么,漓月觉得自己的心和他离的远了。

    是因为这个梦,梦中的女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可是自己的心一阵阵地疼是真切的。

    到底怎么回事?!

    完颜琮发现了漓月的僵硬,他有些尴尬地让出了一些距离,“我去外间睡,有事叫我。”

    完颜琮不知道漓月到底梦到了什么,但是他明显的感觉到了漓月对自己的疏离,甚至有点抗拒。

    他心里有些不能接受,可以说十分受伤,但他现在不能去质问她,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

    他自认不是颜盏将军那种直愣愣性格的男人,明白男女之道要懂得迂回,以退为进,留出空间和时间未必是坏事。

    只要他能确认漓月是安全的,不会有伤害到她自己的举动就可以了。

    其实完颜琮之前义诊时也听说过一些夫妻之间的趣事,例如剽悍的女主人梦见自家郎君养了外室,醒来就将男人锤了一通,还在睡梦中的男人无辜的很,来完颜琮这里治疗外伤时还一阵哭诉。

    女主人就是在气头上,哪管他是梦还是真的,抑或刚醒来时也分不清梦和现实,先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完颜琮自己也有在梦中哭醒的时候,那是梦见自己的母妃不要他和弟弟了……无论他怎么哭喊,母妃都不回头看他们一眼。

    醒来发现,自己的眼角和枕头果然都是湿润的。

    所以,梦境对现实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完颜琮虽然不能去确定漓月是不是也做了什么自己养外室的梦,但明显的是,人家现在不想搭理自己。

    完颜琮想着不要惹自家娘子生厌,然后真的就安心睡了过去。

    漓月不知道自己在镜前神游了多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屋内只剩自己了。

    哦,对了,阿琮刚才好像说他去外间睡。

    怎么突然要去外面睡了?漓月也没有想更多,她现在有事情想不通,觉得还不如再睡一觉,看看能否将刚才的梦续上。

    一连两天,完颜琮早出晚归,都刻意降低自己在漓月跟前的存在感,尽量不让自己烦到人家。

    结果呢?他发现漓月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自己这样是正常的,这怎么行?

    完颜琮吃完午饭就一直想着自己该怎么提醒一下漓月,然后就在回房的路上听见了宝嘉的声音。

    “你同爷吵架了?”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漓月一边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一边回到,根本没有发现宝嘉看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信。

    “停下!”宝嘉按住漓月的双手,“你俩最近很古怪,到底怎么回事?”

    “都说了没什么啊,阿琮管理陈州大小事务,本来就很忙,我最近也在研究一件事情,没太顾得上去看他,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我们吵架了?”

    完颜琮心塞,自己忙是事实没错,但是自己一直尽力将事情分给得力的人去办,尽可能多挤出时间去陪漓月,没想到人家完全不在意这些。

    “不对不对,气氛不对!”宝嘉连连摇头,她觉得自己十分敏锐。

    漓月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唇角的笑仿佛在敷衍小孩子,“那你就慢慢琢磨。”

    完颜琮好像附身在宝嘉身上,拦住漓月问她最近在研究什么,他认为,这才是重点吧!

    漓月说她在研究一件事情,这肯定和那晚她做的梦有关!

    可惜里面的声音渐渐消失,他也不好再偷听下去。

    完颜琮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的傻月儿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反常,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要“失宠”了。

    他得想点什么办法才好。

    漓月放下手中的东西,望向宝嘉离去的方向,她也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天是不是真的冷落阿琮了,连宝嘉都觉得不对劲了……

    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漓月总觉得里面的红衣女孩就是自己。

    但是那个自己离自己真的好遥远……里面的人也记不真切。

    她是不是真的曾经有非常要好的姐妹还有……恋人?

    结果自己被人家背叛了?

    一想到这个,心就开始隐隐作痛。漓月就是因为身体这样的反应才更加相信梦境的真实,因为身体骗不了人啊。

    那可是自己的下意识反应。

    她当时想到那些就难受,自然不想靠近一切雄性生物,就连阿琮也不行。

    好在那天阿琮没有继续烦自己。

    她这些天把梦里的事揣摩了好几遍,她有好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和自己一起的姐妹们是谁?是不是和自己之前脑海中恍惚的场景有关,年幼时,是在那里习武的吧。

    还有这次出现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之前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身影,他又是谁?

    自己为什么会穿成那个样子在大街上和别人争执?

    最后一点——他们两个人和自己坠崖有没有关系?

    带着这些疑问,漓月从没有任何一刻想要快速的恢复记忆,刚好手边有现成的医书,坐诊闲暇之余她一直在翻看,还问了问其他老大夫的意见。

    她觉得这个事……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完全看天意啊。

    虽然自己身旁有一个“小华佗”,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去和阿琮说,难道要说,自己之前受过情伤……

    诶?自己为啥不好意思说啊?

    漓月想到这里开始懊恼,明明阿琮才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自己为什么因为做了一个梦就开始疏远他呢?

    就算阿琮知道了她之前和别人有过“山盟海誓”,但现在自己已经和他生死相许了呀,他是不会在意……的吧。

    谁说的女人心海底针,漓月现在觉得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阿琮说,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唉,不管了,睡一觉再说吧。

    漓月自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梦到过后续了,她一觉睡到下午,今天是她轮休,她心无杂碍,睡得很好。

    睡得好心情就好,她觉得无论这个梦告不告诉阿琮,她都得去安抚一下她的夫君,两人最近都要变成不见面的室友了。

    尽管自己的手艺不怎么拿的出手,但她还是想表表自己的心意。

    她也不是全无准备,趁着桂花正当时节,她早就和厨娘问过桂花米糕的做法了,在人家的帮助下忙活了一会,热腾腾的桂花米糕就出炉了。

    她又佐以简单的石榴饮,便提着食盒往完颜琮平日办公的地方去了。

    完颜琮这一下午也没什么心思去看手头上的东西,更确切的说,别说这一下午,就是前两天他也没有什么心思。

    他背着手出去,不知不觉走到了漓月平时坐诊的地方。

    曾经门庭若市的医馆如今显得有点冷清,但是完颜琮心情却不错,这是漓月之前提出建议的结果。

    最开始让陈州百姓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好多人都涌到医馆看诊,生怕自己也有患上瘟症的隐患,百姓们更是一有点小毛病就如惊弓之鸟一般,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平常心。

    当然,这也和义诊分不开关系,若是要花银两……完颜琮觉得他们也是舍不得的。

    漓月和老大夫们都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他们觉得应该稳一稳大家是心神,草木皆兵不仅会大量消耗他们的时间和精力,主要是可能会让真正需要救治的人得不到应有的治疗效果。

    漓月提出要开设讲堂,让年长的、有资历的医者进行简单的日常保健讲解,并将一些季节性常见疾病的症状和药房编发成册发放给百姓们,百姓们可以直接拿着药方去药方抓药,方便许多。

    那个手册是桃妹主动要求帮忙做的,漓月看过了,图文并茂,很是生动,真的不怕看不懂。

    若是从前,各家药房和医馆肯定不愿意药方外泄,彼此之间还存在着竞争关系,但是现在的陈州,需要的是同心共济,没有提出异议。

    漓月坐诊的工作量减少了许多,现在都有时间和其他大夫们轮班来了,完颜琮十分欣慰。

    可惜,这还没多久呢,自己就和她有了不必要的嫌隙。

    完颜琮踱步进了医馆里面,两个大夫都在聚精会神的看书,听到脚步声,有一个将书放下,开口道:“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啊?”

    说完话才抬起头看向来人,然后眼睛瞬间睁大,急忙起身,“王爷来啦!”

    完颜琮虽然以王爷身份来陈州主持事务,但他一直平易近人,完全没有架子,更是在瘟症最危险的时候去疫区同众位医官一起研制药方,所以大夫们本身就对他印象很好。

    更何况,这个王爷三天两头的来医馆,有时以考察坐诊事务为由正大光明的来,有时……偷偷的看他的福晋。

    不知今天……

    “正好现在没有病人,我来叨扰二位片刻。”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完颜琮就走出了医馆。

    这还包括,他在里面愣了一会神的功夫。

    他无非就是想知道漓月这几天在医馆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没想到答案竟如此简单。

    漓月这几天问了两位老大夫许多关于如何恢复记忆的方法,从古籍医书到民间偏方,她都问了个遍。

    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完颜琮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是凉的。

    出了门,被秋风一吹,完颜琮的神志有些清醒了。

    漓月失忆的事情只有临安少数的人知道,她自己又不会到处张扬这些事情,两位老大夫自然也是不知道真相的,他们只当漓月勤学好问,最近又遇到了新的难题。

    但是听在完颜琮耳中却是警铃大作,漓月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那晚她从梦中惊醒,那样的反应,肯定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完颜琮不断回忆那晚漓月各种反常的举动,她照着镜子,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王爷!”一个声音打断了完颜琮的思绪。

    完颜琮抬头,穿着素雅的桃妹提着食盒站在不远处。

    “有事?”

    完颜琮对桃妹一直是避之不及,后来听说她被宝嘉给“降服”还一阵欣慰,感慨宝嘉能为自己排忧解难。

    桃妹没有再纠缠过自己,反而在漓月提倡为大家普及医药常识的时候主动帮忙,还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如果不是她对自己曾经有过觊觎之心,还妄图挟恩图报,完颜琮是不会吝惜承认她在医学方面的才能的,不然也不可能成为云贞道长得力的助手啊。

    但是她在人品这方面……完颜琮不想评价。

    她近来的做法让自己对她有些改观,但可不代表他放松了警惕,万一这个桃妹不像宝嘉说的彻底放弃了自己,而是来了一招以退为进怎么办。

    尤其是在最近自己和漓月有嫌隙的时候出现,完颜琮更为谨慎,浑身的每一个器官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戒备眼前这个女人,生怕她整出什么幺蛾子。

    桃妹怎么会察觉不到完颜琮此刻浑身拒人千里的气质,她也是有苦难言啊。

    她倾慕完颜琮是真,在他面前赌了一次,输得一败涂地,她不是没有想过伺机而动,但是后来她渐渐想通了。

    就连她自己也惊诧自己的变化,完颜琮曾经如谪仙般降临在她身边,如今自己再看他仍然报以欣赏,却仅仅是欣赏了,没有据为己有的冲动了。

    她曾经是亲朋友邻都夸赞的女子,没想到陈州竟然做出了如此丢脸的事情,后来每每回想起当初的举动,自己都感到一阵阵的羞愧。

    在自己欣赏爱慕的人面前,她难道不想保留一点尊严吗?

    就连今天也是,难道她不想给完颜琮留下一个改过自新、潇潇洒洒的形象吗?明明自己在漓月面前都慢慢挺起胸膛了,可是……

    多思无益,桃妹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开口:“王爷,我听说最近福晋喜欢食江南一带的糕点,恰好我家乡的邻居有位从会稽过来的阿姊,我曾经跟她学过如何做藕粉桂花糖糕,今天得闲便做了一份,想着拿来给她尝尝。”

    完颜琮本不想与她说话,但是她提到了漓月爱吃的食物,自己便真的停下来听她说了这些。

    听完之后……完颜琮唇边似乎流露出了讥笑的表情,他可不敢让漓月吃桃妹做的食物,万一下毒呢?

    “你记错了,她不爱吃这个。”完颜琮留下这句话便想走,然后止住脚步又说了一句:“以后你也不用做其他的吃食了。”

    “王爷是觉得桃妹做的食物上不了台面吗?”桃妹一双眼睛盛满委屈。

    完颜琮不予理会,抬脚便走。

    桃妹想到一个时辰前自己接到的任务,心一横,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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