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前缘尽勾消
“殿下,太子妃,苏醒了!”
赵寅那略带颤抖的喜悦之音如同轻风拂面,瞬间吹散了岑思卿挤压在心头多时的阴霾。
“当真?”岑思卿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急切地求证。
“千真万确,殿下。素荷姑姑已经派人去请丁御医了。”
见赵寅连连颔首,岑思卿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喜悦与激动,直奔向景祺宫。
景祺宫内,已然是一派温馨而又略带紧张的景象。
承乾殿中,萧楚曦的床榻旁,巧儿与素荷皆是喜极而泣。程欢脸上也难掩激动之情,却依旧沉稳地守在一旁。丁御医也已赶到,他见萧楚曦意识还未全然清醒,一番细致入微的诊脉之后,便开始为其施针。
院中,莲月与一众下人望着承乾殿内,静静守候在外。她的神色复杂,既有一丝安慰的喜悦,也有一丝愧疚的伤怀。
终于,岑思卿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景祺宫,他步伐匆匆,掠过院中焦急等待的众人,径直向着萧楚曦所在的寝殿而去。
踏入寝殿,岑思卿的目光瞬间被榻上的萧楚曦所吸引。只见她眼眸微启,眼神空洞而迷茫,见状应是刚苏醒不久。
“太子妃此刻状况如何?”岑思卿急忙问一旁的丁锦辰。
丁锦辰刚收了针,对岑思卿回答道:“殿下放心,太子妃的脉象已趋于平稳,虽然此刻意识尚未完全恢复,但已是大吉之兆。微臣刚才已为她施针,以助其气血流通,相信不久之后,太子妃便能完全清醒过来。”
此话让岑思卿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他点了点头,随后又将目光温柔地转向榻上的萧楚曦。
“楚曦。”岑思卿轻唤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柔情与疼惜。
萧楚曦应声,目光虽有些迷离,却仍旧努力聚焦在了岑思卿的脸庞上。她看向岑思卿的时候,眼眸中有一抹不确定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后便又疲惫地缓缓合上了眼帘。
自那一刻起,岑思卿的心中希望重燃,遂又开始守在萧楚曦的床边,寸步不离。
夏至之夜,昼长夜短,一阴始生。白昼的余温尚未散尽,夜幕终于降临。
夜中,岑思卿轻倚于萧楚曦床侧,闭目小憩,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视线瞬间锁定在了身旁的萧楚曦身上。只见萧楚曦已经坐起了身,眼神清澈,但其中仍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恐惧,仿佛还未从坠崖的惊惧中回过神来。
岑思卿的心中激动,以为萧楚曦只是又做了一场噩梦。他连忙温柔的伸出手,心疼地一把将萧楚曦拉入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拥抱着她,并安慰道:“楚曦,你终于醒了。不要怕,我在这里。”
然而,萧楚曦却挣脱了岑思卿的怀抱,盯着眼前的岑思卿,缓缓退至床榻的一隅,与其保持一段距离。
岑思卿满心困惑,不解萧楚曦为何会有如此反应。他鼓起勇气,再次温柔地试图靠近,却发现萧楚曦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退缩,逃避着他的触碰。
“楚曦?”岑思卿目光紧紧锁在萧楚曦的脸上,试图从她的眼神中寻找答案。
同时,萧楚曦也正紧盯着岑思卿。但那双眸中不再是往日的温柔与信任,取而代之的却是满满的戒备。而在这戒备之下,又藏着疏离与陌生,仿佛他们之间已隔了千山万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许久,终于,萧楚曦缓缓开口,警惕地对岑思卿问道:
“你是谁?为何会在我的房内?”
听言,岑思卿心头猛地一颤,一时愣住。他试图从萧楚曦的眼神中寻找出一丝玩笑或误会的痕迹,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茫然的空白。
岑思卿猜测萧楚曦定是因一个月的昏迷,而有些记忆混乱。于是,他轻声提醒道:“楚曦,我是思卿啊。”
“思卿?”萧楚曦垂眸仔细回忆,但抬眸时眼神中的疏离感却依旧未褪去。她以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坚定地对岑思卿说道:“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
“我”岑思卿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喉咙一紧,随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诚恳:“我是岑思卿,你萧楚曦的夫君。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萧楚曦闻言,脸上的迷茫瞬间加深,她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审视着岑思卿,随后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不,这不可能。我不可能嫁给你的。”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猛地起身下床,赤脚踏在冰凉的地面上,开始在屋内踱步,口中喃喃自语:“施炁施炁呢?他人在哪里?”
忽然,萧楚曦发觉不对劲,她扫视了四周,然后焦急道:“这是哪里?这里不是萧府?”
岑思卿深吸一口气,想要安抚萧楚曦,却见萧楚曦远远地躲避着自己,令他一时不敢再上前。
“小姐!”
这时,门外传来巧儿急切的呼唤声,她似乎听到了屋内不同寻常的动静,匆匆步入。见到萧楚曦赤足而立,神色中带着几分迷茫与惊恐,巧儿连忙上前,温柔地询问:“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小姐,您怎么了?”
萧楚曦看到巧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将巧儿拉到一旁,,低声而急切地问道:“巧儿,快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何会在这里?还有,施炁…他在哪里?”
巧儿望着眼前神情恍惚的萧楚曦,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先是望了一眼岑思卿,见岑思卿微微向她摇头,巧儿这才意识到,萧楚曦似乎是失忆了。
“小姐,您不记得了吗?”巧儿轻声说道:“小姐,您先别急,这里是景祺宫,很安全。还有,您现在是太子妃,至于施将军”说着,巧儿又望向了岑思卿。
“施炁不在宫中。”岑思卿替巧儿答道。
萧楚曦回身看向岑思卿,自语道:“景祺宫?皇宫?我是太子妃?”然后,她赶忙又问身旁的巧儿:“那,这个人,莫非就是太子?”
巧儿惊愕,她连忙点头,然后关切道:“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会连殿下都不记得了?”
萧楚曦内心虽难以接受自己可能与施炁分离,转而成为太子妃的事实,但她深知巧儿不会欺骗自己。她感到一阵眩晕,努力平复情绪后,她忽然似想起了什么,然后又拉着巧儿问道:“既然这是宫中,那六殿下此刻在何处?”
巧儿闻言,满脸讶异。而岑思卿的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他直接而冷静地问道:“你是指岑逸礼?”
萧楚曦有些迟疑,难掩眼中的警惕与不安,却还是点了点头。
见状,岑思卿失落地凝望向萧楚曦,轻叹道:“你竟然连岑逸礼都记得,却唯独不记得我了吗?”
见萧楚曦依旧对自己心有抵触的模样,岑思卿心中虽有万般不愿,却也只得无奈地后退一步,以柔和的声音关切道:“你先穿好鞋,别着凉了。”言罢,他眼神中交织着不舍与淡淡的忧伤,缓缓步向殿外。
门外,素荷已洞悉屋内的情况,见岑思卿独自走来,她立即宽慰道:“殿下请宽心,奴婢已差人去请丁御医前来,定会为太子妃妥善诊治。”
岑思卿闻言,无奈颔首,随即走向偏殿。
偏殿书房内,夏至安谨慎通报,然后才将丁锦辰请入内。
见到愁容不展的岑思卿,丁锦辰直接禀告道:“殿下,据微臣诊断,太子妃应是遭遇了严重的头部创伤,导致记忆部分丧失,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失忆’。”
“那依你看,太子妃何时才能恢复记忆?”岑思卿问道。
“这”丁锦辰迟疑片刻,答道:“失忆的程度和恢复时间因人而异,有的可能只是暂时性的,三五日便可恢复。有的则可能长久无法恢复。太子妃目前是何种情况,微臣还无法判断,但会密切观察,同时辅以药物调理,希望能助太子妃早日恢复记忆。”
听到丁御医的诊断,岑思卿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又被失望取代,问道:“除了观察和服药,是否还有旁的途径,能助太子妃寻回往昔的记忆?”
丁锦辰沉吟片刻,对岑思卿缓缓说道:“殿下,关于帮助太子妃找回回忆,我有几点建议。首先,尝试恢复她曾经熟悉的环境,那些她常去的地方,摆放些旧时的物件,或许能触动她的记忆。再者,殿下不妨在日常中多与太子妃提及往昔共度的时光,亦能成为她找回记忆的线索。”
闻言,岑思卿眼帘微垂,知晓此事非一朝一夕可为之,故而一抹怅然悄然爬上心头。
“此事,勿让景祺宫之外的人知晓。”岑思卿对丁锦辰叮嘱道。
待景祺宫中一片寂静时,岑思卿终于再次推开承乾殿的门。他远远望着终于安睡的萧楚曦,眉宇间隆起伤感之色。
随后,在无人察觉的静谧中,他又悄然退出了承乾殿。
步入院中,岑思卿独立其中,仰头望着那轮孤独的明月,继而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周身的这一片宁静。
此刻,月色朦胧,星光柔和。夏虫低鸣,微风不燥。
然而,岑思卿的心中却仿佛有一场无声的暴风雨,在不断地肆虐、翻腾,却无人能听见那轰鸣的雷声,看见那肆虐的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