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
千寻一肚子憋气,边走就边拿烟。
迎面撞上周洛和晚晚,她说:“我先走了,饭还没吃,气都把我气饱了!”
凑近了,她看到晚晚眼圈红红的,显然刚刚是哭过,周洛依然是那张冰块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晚晚拉着她的手,说不出什么。
周洛只低声一句:“今天不好意思。”
千寻啧一声,把话憋了回去,不好当着人儿子面说他妈坏话。她只好捏了捏晚晚的胳膊,悄声说:“他妈再对你不客气,你还跟刚刚那样怼回去。”
晚晚点点头。
千寻径直走出去,坐在花坛里外面抽烟。
她打开手机,看到罗然给她发信息问她在哪儿。
旋转的玻璃门,她看到顾良宵的身影,千寻立即就发了一个定位过去让他来接,然后好整以暇的等着顾良宵过来。
她就那么大剌剌坐在那里,右腿交叠在左腿上,臀部是一个圆润的弧线,修长的右腿不安分的一晃一晃,高跟鞋看着摇摇欲坠。
昂贵的鳄鱼皮包包就那么随手放在地上,她手里一根即将燃尽的烟,待烟雾散尽,一张娇俏明媚的脸恍然清晰。
“周洛说,你要走了。”顾良宵在她旁边坐下,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嗯。”千寻又抽出一根烟:“你跟过来干嘛?”
顾良宵没有回答,安静了一下问她:“要送你吗?”
千寻说:“有人接。”
顾良宵明亮如星的眼睛忽然间就暗淡了,他的声音柔和得像春风:“那我陪你,等接你的人来了,我再走。”
初夏的风吹过林立的高楼,带来都市扑面的喧嚣。
但千寻坐在这里,闻着顾良宵身上的淡淡松香,心无比的静。
远处的车水马龙有些模糊,千寻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包含着对他的怜惜:“顾良宵,如果你一直这么看着我,你还怎么喜欢别人呢?”
他会因为跟朋友的情谊放弃自己喜欢的女人,那他一定不会带着对一个女人的喜欢去接受另一个女人,他怎么办呢?
他这样的人!
顾良宵交叠的手指修长,忽然就不安的握紧。
三年前,他以为再等一年,他的悄然心动就会慢慢消失。两年前,他以为再过一年,暗藏的喜欢终会被时间消耗。
现在,他亦不知道这永无结果的爱会持续到哪一天。
千寻难得先放下了自己,站在他那一边:“其实,互删是最好的,你看不见了,就慢慢忘了。”
顾良宵低下头,晦涩的笑意蔓延:“什么东西,时间久了都会消淡。喜欢、爱、心动都只一种感觉,我会等到这种感觉消失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仍然是朋友。”
千寻问:“长痛不如短痛。”
顾良宵看着她:“我宁愿被温水煮死。”
也好过突然之间痛彻心扉。
千寻感觉到胸膛处重重的敲击,像是荒原上肆掠的劲风,像是骤然升腾的烈火,一颗心被搅得稀碎,不得成形。
好像,从来没有人这么坚定而纯粹的喜欢过她。
连日里的犹豫和迟疑在这一刻凝成坚定的想法,千寻微微笑着:“既然这样……”
她没有说完,顾良宵追问:“什么?”
千寻摇头,笑而不语。
轰隆一声,一辆摩托停在路边,罗然取下头盔,眼睛比璀璨的夜灯还要繁华:“姐姐,走吗?”
千寻站起来,朝顾良宵挥挥手,然后坐上后座。
罗然给她戴上头盔,然后吻她。
她看见后面顾良宵破碎的笑容,他温和的站在那里,内敛清雅如芝兰玉树。可他身后的高楼太过冰冷,身前的场景太过无情,衬得他尽是孤独与感伤。
夜风吹得千寻的眼睛泛红,罗然的声音从风中飘来:“姐姐,怕不怕?”
千寻大声说:“再快一点!”
一路风驰电掣,罗然送她到小区楼下。
“姐姐不邀我上去坐坐吗?”罗然见她要走,拉住她,笑问。
千寻停下,看着这张年轻的过分的脸,笑了:“一般人是不能上我家里坐坐的。”
罗然凑近,揽住她的腰:“那什么人可以?”
千寻一本正经的说:“男朋友可以。”
罗然无奈的摇头笑笑,没有再继续对话,只是低头与她亲昵的贴了贴脸。
他的答案呼之欲出,千寻不过让他知难而退。
要是没有在湘西那几天,倒也不是不能带罗然回家,可是现在,她看着这个男孩子,觉得自己对他的心动早已在去年冬天消耗尽了。
果然,心动这回事,还是要趁热打铁。
而对于罗然这个年纪的玩咖,男女朋友之类的名分太过沉重,他们会为了新鲜的躯体而付出一段时间的热情,却不会为此奉上自由被另一半所约束。
都是如出一辙的人,彼此心知肚明。
各怀心事的亲昵之后,连吻都没有接,两人便就此告别了。
内心毫无波澜的回了家,卸完妆护完肤,千寻和帮她催房租的律师通了个电话。年前欠她租金的吴军已经不知所踪,她把房子租给了那对老实夫妻。
被拖欠的房租她本想就这么算了,谁知给吴军打电话时反被对方道德绑架,她干脆把妈妈公司的律师给叫过来处理这件事。
如此忙碌完,已经是一点钟了,千寻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第二天陪晚晚去还完礼服,她们一起去了刘瑜家里落脚。
刘瑜问起昨天的情况,千寻立即破口大骂:“你是没看到周洛他妈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话里话外都在内涵晚晚,还有那个叫stella的高科技姐们,当着一桌子人装逼嘲笑晚晚,昨天真把我给气死简直!”
晚晚好奇:“为什么是高科技姐们?”
千寻说睁大眼:“她鼻子和下巴都尖成那样了,你不会没看出来那是做的吧?那下巴再尖一点就快把她那对假胸给戳破了,我看她穿那么有品,应该也是不差钱,怎么不知道找个好点的医院?”
晚晚摸摸鼻子,昨晚太紧张,她倒没注意那么多。
刘瑜喷笑:“你说话真损!”
千寻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没那姐们损。”
她捏着嗓子学得怪模怪样:“按照法式吃法,鱼子酱要放在虎口的喔,这样才能品尝到鱼子酱的味道的喔~”
刘瑜和晚晚笑倒在沙发上,刘瑜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说:“看来昨天是鸿门宴。”
晚晚笑着就惆怅的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周洛的妈妈是那个样子,我跟周洛说了,以后绝对不再见他的家人。”
千寻说:“我看他爷爷对你还好,对了,昨天怎么没见他爸?”
晚晚说:“他爸爸后面来了,不过那时候你已经走了。”
千寻问:“他爸什么态度?”
晚晚说:“和他爷爷一样,就不好不坏的,看不出喜欢还是讨厌。”
刘瑜叹道,在晚晚脸上摸了一把:“他们那种级别的人,心思藏得可深了,昨天那种场合就更不会表现出什么。我们晚晚是当代灰姑娘,看你这小可怜样。”
晚晚拍开她的咸猪手:“走开啦你!”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刘瑜假装伤心的抱着枕头:“跟你们说一件事,我跟彭莱又复合了,下周五请吃饭,你俩一起来吧。”
晚晚正喝水,闻言被呛得连连咳嗽:“你们怎么又复合了?”
千寻掏出手机备忘录,抬头:“这是第五次了。”
刘瑜夸张的扶着额:“孽债、孽债、孽债啊~~~~”
千寻说:“下周一是吧?我看心情。”
“你一定得来!”刘瑜超她挤挤眼:“有惊喜!”
“难道是……”千寻脑袋上的小灯泡蹭一下亮了。
刘瑜露出神秘微笑,缓缓点头。千寻指着她狞笑:“还是你懂我!”
晚晚抖了一下:“你俩又在商量什么阴谋?”
像是想到了什么,晚晚恍然明白:“该不是指那谁吧……”
千寻和刘瑜扭过来盯着她,齐齐点头。
转眼就是周五,刘瑜和彭莱的第五次复合宴。千寻对这两个人的分分合合早已麻木,但是对刘瑜说的惊喜倒是很激动,还不到晚饭的时间就冲到了刘瑜家。
彭莱也在,他穿着一身骚气的muqueen,像只无时无刻在散发魅力的雄孔雀,刘瑜走到哪他跟到哪,同时凹出一个油腻的造型。
他们俩算是分分合合老夫老妻,刘瑜对他不带搭理的,只和千寻说:“你别换鞋了,我们这就准备出发。”
千寻只好在门口停住,彭莱看过来,笑道:“今天有惊喜哦。”
千寻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怎么搞得有点人尽皆知的意思?她问:“臭鱼跟你说的?”
彭莱一怔:“啊?什么啊?”
千寻正要开口,刘瑜已经过来换鞋了,小小的玄关挤了三个人,她直接把彭莱踢出去:“外面等着!”
彭莱倚着门框,上身摆出一个雕塑大卫的姿势:“一跟你好上又没地位了,西八!”
刘瑜闻言一记眼刀杀过去,同时不忘穿鞋,彭莱立即举手投降,拉拉链似的在嘴巴上划拉了一下。
今晚吃饭在官也街定了一个包厢,他们三人是最先到的。
落座没一会儿,彭莱一个哥们带着女朋友到达,接着晚晚带着周洛到了。
但千寻仍是频频望着门口,刘瑜好笑的在她腿上拍了一下:“着什么急!”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推开包间,又有人要进来了。
千寻整理了一下鬓边的头发,笑着看过去。然而看到来人,她唇边笑意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