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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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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舟舟将腰缠粗,胸勒紧,又让巧儿用略黑的粉在脸上扑了好多下,左改右改,终于还是放弃化成粗糙的男子模样,她这副装扮用“男生女相”四个字混一混,一定能瞒过去,瞒不过就用钱砸。

    舟舟摇着折扇,带着两个俊俏“小厮”,走至脂粉飘香的寻欢阁门前。门前两位姑娘一看,对视一眼道:“来了三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公子。”

    这种人不是没见过,十个里有八个是来捉奸,厌恶她们风尘女子,讨不到好处不说,还极容易闹出事端。她们互相问:“谁去?”

    “阿眠,你去。”

    “我不去,彩蝶你去。”

    “不行,林公子要我今日等他。”

    彩蝶道:“明明是来找我,你就是要和我争。”

    阿眠说:“我与你争什么,你比不过素容,就拿我撒气。”

    “素容病了,我为何要与她争!”

    舟舟站在门口,对着左右争吵的两个姑娘看了半天,自觉没受到什么贴心待遇,摇摇头,也不理会那二人,径直往门内走去,恰巧碰到听到吵闹出来查看情况的鸨母。鸨母见阿眠和彩蝶两个争吵不休且无视客人,顿时不满,但面上神色仍是笑的,一双风情犹在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看就是主子的舟舟:好一个女扮男装的玉面小郎君,玉带锦靴雕花佩,样样价值连城。

    寻欢阁做生意不论男女,鸨母见过的世面可多,舟舟扫兴地越过彩蝶阿眠,她立即亲自迎上前,并未戳穿舟舟女子身份,笑吟吟地说:“新客,小公子长得好生俊俏。”

    舟舟本来早就做好被戳穿的准备,一听俊俏二字,大悦,习以为常地掏出银子去赏。

    彩蝶阿眠见到鸨母时就闭了嘴,又见舟舟出手阔绰,她们睁大了眼,心中生出几分悔意。

    鸨母收了银子,连声道谢,抬头瞬间冷眼瞥过门口二人,阿眠与彩蝶一怵,低下头不敢言语。

    舟舟直言道:“早听闻寻欢阁奥妙无穷,劳烦姐姐引荐个贴心嘴甜的带我走一圈,本公子先四处瞧瞧热闹,看看比起别处,这里有什么新鲜花样。”

    世间女子何其之多,时不时出现几个喜欢往这种地方闯荡的姑娘不足为怪。鸨母猜想她是个见过世面的,笑着道:“贴心嘴甜的多得是,小公子这番话,叫人听见都要来争了。”

    小扇香风往边上一挥,顿时男女都来,排排站好供舟舟挑选。

    舟舟瞧见边上几个小生容貌不错,身材或纤细或健壮,整体都称得上好看,舟舟心道自己已经有一个洛听风,这些人比不上他,她还是打算挑选一位姑娘给她介绍。视线很快扫到角落,有人大胆上前一步自荐道:“奴领姑娘参观。”

    周围人均变了脸色,舟舟冷哼一声,就知道瞒不过去,好在大家只能辨出男女,没看出她真实身份。

    那人后知后觉改口:“说错了,是公子。”

    鸨母斥责道:“阿浅,你跑出来凑什么热闹,公子勿怪,她是个打杂的丫头,身上有伤,不漂亮,脑子也不好使,不够接待您这样的贵客。”

    舟舟挑眉看她半晌,阿浅很瘦,肤色略黑,在浓妆艳抹的人群中罕见未施粉黛,瞳仁大,不算有很神韵,头发用一根木簪绕成团潦草地盘在顶上,因她走路摇晃,已经垂下几缕也不曾注意,身上衣料颜色灰暗,乍看上去像块灰暗的树皮。舟舟道:“是,我也不打算挑女子。”

    鸨母说:“听见没,还不下去。”

    阿浅坚持不懈:“奴贴心、嘴甜,带您走一圈没问题。您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奴,奴知无不言。”

    鸨母呵斥:“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阿浅又与鸨母顶了几句嘴,直到鸨母让人把阿浅拖下去,舟舟才缓缓开口:“罢,也莫争了,既然你如此坚持,就你吧。”

    鸨母鲜红的嘴唇张开,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舟舟面色不悦,想来已经坏了兴致,再争下去,恐怕会扭头就走。最近生意不景气,她只好赔着笑,将阿浅抓到一边小声说话:“再闹,这几天没你饭吃。”

    阿浅说:“我得挣钱,那位小公子出手阔气,您容我沾些光吧。”

    鸨母审视她道:“你怎么突然想要钱。”

    阿浅说:“谁不想要钱呢。”

    鸨母拧她一把,阿浅手臂被她掐红,求饶道:“求您了,我哥哥做生意亏了钱,如今正被人催债……”

    鸨母冷笑:“亲哥哥?”

    阿浅迟疑片刻,点头:“是。”

    鸨母啐她一口:“你哪里来的亲哥哥,我看是情哥哥,你这样的我见多了,钱都供了男人,到头来男人呢?跑啦!他要你多少银子。”

    “他不会骗我,他说了会还。”阿浅道,“还差十两,我就能将这窟窿补齐。”

    “十两,果真是骗你这个蠢丫头的价钱。连你这个丑丫头都逃不过被人骗!罢,左右楼里还有不少人与你同样想法,日夜盼着望着等着情郎回头,我许你贪这一回,等您那情郎跑走,正好给她们做个警示。但说好,客人要是有赏,你最多只能留十两银子,他若不还,这些钱就从你下月工钱里扣。看最后你留得留不住他!”

    阿浅走至舟舟身前,问:“公子打算从哪里看起,奴一一向您介绍。”

    舟舟看了一圈,新进门的几个男子她认识,其中一个还是皇室之后,就连她都不好轻易得罪,舟舟说:“上楼。”

    杜若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郡主,此女行为有些古怪。”

    舟舟“嗯”了一声:“怪傻,你瞧她会不会武?”

    杜若说:“不像。”

    舟舟点头:“且先听听她说什么。”

    阿浅勤勤恳恳领路介绍,一路都是酒醉欢歌,有些厢房的门敞着,一个蒙眼汉子笑嘻嘻从里面冲出来,嘴里胡嚷着话就要往舟舟身上撞。

    杜若眼疾手快抓着舟舟往边上让,那汉子没了阻拦,一头猛磕上栏杆昏死过去。舟舟吓得不轻。

    很快,里面几个女子理了理衣裳走出来,也不管周围视线,见怪不怪地蹲下身摇他几下:“李公子?李公子?”

    那人没反应,其中一个姑娘去探他呼吸,松了口气回头喊道:“快给他抬回去。”

    房门砰一下关上,舟舟望着冰冷的木头,无言以对。

    阿浅解释说:“常有的事。许多老爷最喜欢玩这种蒙眼抓人的游戏,但蒙着眼看不见,分不清方向,门未关紧时,撞出来很容易出事。公子您如果要玩,记得把门闩紧。可以多叫一些人陪您玩,这样容易抓。公子,您要不要找人陪玩?”

    舟舟说:“不玩。”

    现在不玩,她回去玩。

    阿浅点点头:“那再看看别的。”

    一路走一路说,很快将舟舟引至一扇门前,里面尽放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阿浅一一介绍,她自幼长在寻欢阁,尽管只干杂活,对某些门道却再清楚不过,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几乎不带喘气,舟舟表面镇定,脑子早已嗡嗡作响,仿佛有人在她耳边念了十几部艳情话本,就连素来镇定的杜若都有些站不住,目光尴尬地移到一边。舟舟又去看巧儿,这丫头听不懂,反而不慌,神色迷茫又认真,仿佛在努力辨认词句。

    阿浅带舟舟逛完一圈,回头看见她通红的耳根,贴心地问:“公子累吗,要不要叫间房歇一歇。”

    舟舟说:“歇。”

    阿浅领着三人进到一间空房,寻欢阁的布置不如银阙坊风雅,天阴,因而光线昏暗。

    舟舟赏她银子,阿浅谢过不走,又问:“要不要叫些酒菜吃食。”

    舟舟拿折扇两下风,巧儿会意道:“上几样你们店里招牌。”

    阿浅说:“是。”

    酒菜陆续上齐,舟舟不动筷子,阿浅低着头在一旁伺候,屋内静悄悄的,两边都没说话。良久,阿浅小心翼翼抬起眼皮看一眼,舟舟将折扇合起,冷不丁往桌角敲了一下:“姑娘方才解说辛苦,请先喝杯茶解渴。”

    阿浅道谢,毫不犹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喝完水,舟舟继续盯着她看:“姑娘在此停留,是否有话对我说。”

    阿浅缓慢地转动眼珠,突然行了个大礼:“郡主。”

    她跪下后,杜若往前站一步。舟舟了然道:“你认得我,方才在底下那番表现果真是冲我来的。”

    “是。”阿浅承认道。

    “为何这样做。”

    阿浅垂眸道:“奴替素容姐姐向郡主传话。”

    舟舟奇道:“素容是谁?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是寻欢阁的前花魁素容。素容姐姐在楼上瞧见郡主,本想亲自来说,但她形容枯槁,不便见人,只好让奴代传一段话。素容姐姐说,她父亲曾是宫廷侍卫,离开宫禁后结识她母亲——曾也是阁中一位花魁,因她母亲样貌与某位故人相似,二人结缘生下她。今年二月时,她销声匿迹多年的父亲寄回一封信,要她想方设法将郡主您送出京城。若不听话,回来后第一件事就要杀了她。”

    舟舟没料到会在寻欢阁以这种方式听到事情经过,她每日思绪万转以为是熟人作案,疑神疑鬼防天防地,怎料防不胜防,陌生人的突然坦诚打得她措手不及。转念一想,那些拐卖女子的牙婆在各地烟花柳巷之间辗转,真凶出现在寻欢阁也在情理之中。

    “姐姐心中惧怕,当时没将这件事告诉旁人,她父亲在远方等不到回音,接二连三写信威胁。您失踪那日,姐姐装病,实则从黑市找了人,利用一辆伪装运送花草的马车将她偷偷送入宴席,她没在众人眼前露脸,心中犹豫时偶然听见您与闻人公子争吵,于是趁郡主您气急落单时吹了迷香,后又将您藏入送花马车中运出,那日送花的车多,宴席守卫松散,多一辆车少一辆车无人在意,因此不怕人查,她又趁夜找了缺口将您送出城去。”

    舟舟冷森森问:“她怎么这时突然醒悟。”

    阿浅低声怯怯地说:“素容姐姐雇用的黑车夫死了,昨夜尸体被抛在她窗下,她受到惊吓病得更重,总说下一个就要轮到她。郡主,您是来问罪的吗?我知道这件事,也要死吗?”

    舟舟气到失语,她明明是过来找乐子。寻欢阁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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