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花簪
次日。
舟舟早起准备赴约。
她最近得了许多花草，出门前惯例给摆在窗前的几盆浇水，其中有盆只冒了一根叶，纤细嫩绿身姿婀娜，柔柔立在半空。
舟舟细细端详，朝它轻轻吹了口气。草叶立即晃荡脑袋往外倒，与昨天洛听风在她耳边说话，她把持不住答应的模样如出一辙。
舟舟怒其不争，抬起食指点了点草尖儿：“男妖精会妖术，你要注意，万不能被勾了魂，听到没有。”
松开手，草尖儿上下点头。
马车在银阙坊门口停下，巧儿已经提前打点好一切，还是上次那个位置，架子上一如既往放置两套衣物，舟舟回头对上巧儿灿烂的笑脸，眼皮忍不住跳动。
巧儿问：“郡主，还是随便叫一些酒水点心吗？”
舟舟想了想：“不要酒。”
她发誓今日滴酒不沾。
“也不要冰。”
孤男寡女玩什么冰，伤风败俗，她可是正经人。
“葡萄也不要，上次点过的都不要。”舟舟索性说，“不用另外点吃食。”
巧儿为难地问：“不吃不喝，纯聊天吗？”
“琴、诗集、画册，再叫一壶茶，要苦茶，极苦极苦，一喝就叫人清心寡欲的那种。”
巧儿愣愣点头：“好的呢。”
其他东西都好找，银阙坊没有极苦的茶叶，伙计建议她试试茶水煮的消暑药汤，巧儿问：“苦吗？”
伙计说：“保证苦，一口下去暑气全消，卖得很好呢。”
巧儿跟去后厨看，只见滚水浇在锅中煮了片刻，汤色浓到发黑。巧儿捂着鼻子取出银针，往锅里探了探，无毒。
“行，就它了。”
东西备齐，巧儿关门退下。
满屋茶香混合药香，舟舟倒了一杯，伸出舌尖舔上一滴，又苦又涩，她表情顿时皱起，眼泪都要掉出来：“呸呸呸。”
舟舟连呸三下，苦味还没散去。
“提神醒脑，消暑降燥。”
舟舟敬畏地感叹一声，放下杯子，端正将它供在边上。
接着上手拨动琴弦，音都是准的，不用另外去调。外人不知她会弹琴，她也许久没有弹过琴，手上的茧抹药消了，柔软的皮肤触在硬弦上，她一时有些不适，但很快沉浸在曲中，就连有人进来都无所察觉。
洛听风默默在一旁站立，看见她目光专注于琴上，纤细的手指勾剔打摘，左指跪于弦上时，刚柔相撞，琴音沉稳悠扬，或起空灵。
一曲毕，舟舟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又热又红的手指，水眸微抬，终于看见边上站着的人。
洛听风从后窗翻进来，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但舟舟来得更早，上次洛听风给她吹了箫曲，这次她特意赶在洛听风到达之前试弹一曲琴音。她手生，不觉得刚刚那曲弹得有多好，偏偏这样的曲子让人听去，舟舟垂下眼眸，嗔道：“不弹了，你要笑话我。”
洛听风说：“琴音美妙，我为何要笑。”
舟舟哼了一声，侧过脑袋：“他们都说我不会弹琴，天天在外面笑我。”
洛听风走近：“浅薄之辈，怎知我们舟舟厉害。”
舟舟不禁夸，摇摆两下脑袋，小声说：“是吧，我其实还是很厉害的，一般人听不到我弹琴，今天破例让你听一曲，就一曲。你不准外传。”
洛听风没有追问她缘由，深深看她一眼，说：“这趟来得值。”
“你赚大了。”舟舟张开五指，“弦好硬，手有点疼，你该怎样补偿我？”
洛听风盯着她泛红的手指看了片刻，然后低头，张口含住她指尖。
舟舟惊呼：“你做什么。”
洛听风伸舌舔一下她指尖，舟舟被烫了一下，急忙抽出手，洛听风挨她一掌，黑眸含笑，眨了眨眼：“止疼？”
“哪有你这样止疼的。”舟舟耳根发烫，“这里是银阙坊，是雅地，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不行。”
洛听风扬了扬眉：“不是私会？”
舟舟语重心长：“谁说私会一定要做那些事，庸俗。我们可以风雅地私会，来，先喝药……茶，我们一边喝茶，一边品诗赏画。”
舟舟把他摁到椅子上，拿起桌上发黑苦涩的杯盏，亲自送到他嘴边，笑容狡黠，像只使坏的猫：“好东西，尝尝。”
洛听风先是看她一眼，继而低头闻了闻茶水味道，他认真地问：“我能不能做个明白鬼？”
“不能。”舟舟把杯子往前递，贴到他嘴唇边沿往下灌，舟舟目不转睛盯着他脸庞，试图从中发现一丝扭曲和窘迫，结果令她失望。舟舟不甘心，抬起杯底，又喂进去一些，期待地问：“感觉如何？”
洛听风捏了捏她耳垂，说：“苦。”
舟舟继续给他降火：“你细品。”
一杯不够，还有一壶，洛听风终于抬手挡住，无奈道：“我招。”
舟舟将茶放在一边，兴致勃勃地审问：“说说，背着我干什么缺德事了。”
洛听风单手负到身后，变出一支发簪。
“嗯？”舟舟眨了一下眼，先是愣住，接着心中涌上欣喜，情不自禁抬高语调，“给我的？咳……”
她冷静下来，心道自己好歹是郡主，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绝对不能因为一支簪子失了体统，为表矜持，舟舟故作镇定接过东西仔细瞧看。华彩丛中，被遮挡的簪身竟然是长剑模样。
舟舟见过洛听风的剑，剑鞘朴素乌黑，这根簪子与它恰好相反，通体雪白细长，流苏与花朵宝石镶嵌点缀，流光溢彩。
舟舟按捺住上扬的嘴角，哼哼两声：“挺别致，京城没见过这样的款式。哪里买的？”
“我自己画图让工匠做的。”洛听风摇头说，“你若不喜欢，我下次换其他东西。”
他侧眼看到桌上的诗集，眼中转瞬即逝一抹失落：“你……还是更喜欢诗吗？”
什么破诗！舟舟得了好处，现在最见不得洛听风受委屈，她咻一声将诗集丢远。
洛听风说：“哦？不品诗了吗？”
“不重要。”舟舟对剑花簪爱不释手，“这东西做工精细，我们回京没几天，不像赶工做出来的。洛听风，你什么时候画的图纸？”
“回京路上就在画。”
“你瞒了我好久。”
“我不懂这些，想到什么好看就加上去，图纸画完有些花哨，好在匠人手艺精，做出来的东西比我的画更能入眼。”洛听风意有所指地看向画册，“我画技不精，与名家相比，确实拿不出手。”
丑画册！
舟舟咻一声又把画册丢远。
洛听风说：“哦？不赏画了吗？”
“画？哪里有画？那就是个茶托。”舟舟小碎步挪蹭到洛听风身边，拍拍他肩膀鼓励，“画技是能练的。”
洛听风慢条斯理：“差点忘了，刚刚的茶还没喝完，滋味独特，我们继续风雅。”
苦茶！
舟舟转身将剩下的苦茶泼到角落浇花，回头继续说：“刚才说到哪里，哦对，莫要灰心，画技是能练的，多少名家五十岁才卖出第一张画，你每天练，一定能越画越好。”
舟舟举起簪子，眨了眨眼，坚持不懈地暗示：“每天都要练噢。”
洛听风长眸含笑：“舟舟，所以你喜欢吗？”
舟舟点头。
洛听风抬手摸摸她脑袋：“那我下次继续画，万一做出来的东西丑，你会不会嫌弃。”
舟舟郑重其事：“你肯为本郡主花心思就好。”
“发簪、吊坠、手镯……”
舟舟想也不想：“戴，做出来我都戴。”
洛听风道：“腕子伸过来，我看看尺寸。”
舟舟捞起一点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一只大手轻而易举将她手腕圈住。
“舟舟，你的手腕好细。”粗糙的指腹贴着柔软的肌肤，意味不明地轻轻摩梭。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腕传来，舟舟眸光微动，抬眸看见对方眼里的戏谑之色，知道自己又上了套。
可转念一想，自己刚刚泼了清火凉茶，丢了诗和画，就算赏诗、看画，事情迟早也会变成这样。嘴上说着风雅，其实世上根本不存在风雅的私会。
舟舟好像已经习惯这种相处，象征性推他一下以示不满，随后任由将他牵引着坐到腿上。舟舟被洛听风压着张口，唇齿张开，湿热的舌将她挑动起来，舟舟动了动舌，羞涩地回应亲吻。不知不觉，她已经能主动上去与他纠缠，但依旧处于下风，她的舌被顶起，压下，吮吸，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濡湿响动，她尝到洛听风嘴里一点茶的苦味，唾液相融，渐渐地变成甘甜。
天热，她衣薄，外罩一层广袖细纱外披，里衫同样宽松，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炎热的夏天得以喘息。
舟舟仰着头，手腕依旧被人抓着，但那人手掌的位置似乎往里推了些，顺着胳膊往上，衣袖褶皱堆叠，露出一截揉搓之后白里透粉的手臂。唇齿欢愉，舟舟狼狈吞咽将要溢出的水渍，直到终于分开，她才发现这人手掌已经钻到上臂。洛听风喜欢碰她，喜欢与她肌肤相贴，舟舟手臂被捏软，舒服地哼了几声。
他没有持续地捏，很快换了个地方，手指攀到领口，那里松了些。洛听风眸色深暗，抚摸她好看的锁骨，上次留下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他手指勾住衣物，露出肩膀。
“不许动。”一道软绵绵的声音制止他继续往下的动作，舟舟费力站起身，拽着他领子把他推到榻上，“洛听风，你扯我衣服，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好意思么。”
舟舟跨坐在他身上，抓住他衣领，作势就要往下面扯，她凶狠道：“今天一定扒了你。”
舟舟力气小，轻飘飘拽了两下，根本拽不动。
洛听风轻笑一声，泰然地等待她下一步举动。
舟舟手足无措，揪着他晃了两下：“你怎么不拦我？喊两声，喊两声嘛。”